疫情爆發，作為一名攝影師，訂單全無。
毫無收入，閒著無所事事。
他開始思考該如何跨界變身，給自己增加些收入。
因此一名全職攝影師轉行送起了外賣。
2020年3月4日傍晚四點半，我癱在沙發，鬼使神差般發了條朋友圈：“我要去送外賣！”
成為外賣小哥之前，我是個全職攝影師，拍過淘寶、拍過景區宣傳片，也跟過戶外活動，一個月只需忙個十到十五天，每天能賺一千五到兩千。
假如疫情沒有發生，此時我應該正在和朋友在西安某個地標打卡，鐘樓、鼓樓、大雁塔……哪裡好看拍哪裡。
△ 大雁塔
△ 鼓樓
△ 驪山夕照
然而此刻真實的我，正癱在家裡思考著如何跨界變身。
理由很簡單，疫情爆發，手裡原有的訂單全部中止，閒在家一個多月，原本每月一兩萬的收入沒了，混吃等死當然快樂，可到了深夜思考人生，依舊以成年人的姿態失眠焦慮到頭禿。
網上的新聞都在報道：昨天IT工程師去送外賣，今天理髮師去送外賣，明天健身教練也去送外賣。我心裡一個主意就閃現了——那攝影師是不是也可以去送外賣？
於是，一位全職攝影師，就這樣下定決心去當一名騎手。
△ 雙面人生
關於送外賣，大多數人眼裡都是這麼想的：只要會騎車能認路，對誰來說都沒有難度。再難也不過就是兩點一線，從A點取貨，再送到B點。
當然，想要嘗試成為騎手的重點還在於——網上流傳，外賣小哥們的收入都還不錯。
四天後，我帶著健康證去了西安當地的外賣招聘點應聘，遞資料，填表格，成功入職。
接下來兩天，我騎電瓶車跟著師傅在大街小巷兩天，總算覺得自己認清了負責的送餐區域和各式路線，自以為已經是當地的初級“活地圖”。
可真騎上車送外賣，還是免不了“迷路”，犄角嘎達靠著導航找不到，就打電話求助師傅，師傅的電話佔線，就找路邊為數不多的人問路。
當外賣員，即便是本地人，也不一定認得清所有路線。我就是西安本地人，從小在白鹿原長大，也就是《白鹿原》書裡那個白鹿原。
外地人看到白鹿原，老覺得是座山，可對本地人來說，白鹿原不是山，只能用“大坡”來形容。
一到春天，白鹿原上的櫻桃樹都會開花，白色的櫻桃花，成片堆在櫻桃樹上。這裡家家戶戶基本都有櫻桃園，我也有兩畝，春天一到，澆水、施肥、剪枝、除草、疏花……一整就是好幾天，以至於現在，看見櫻桃花就發愁，完全沒心思欣賞它的美。
△ 櫻桃花開了
宅在家的日子，偶爾要修剪從前拍的片子，空下來的時間，就獨自搗騰各種美食，從酸菜魚到蒸饅頭，從扯麵到烙餅，以及疫情期間全國網友都在做的涼皮。
△ 在家做美食
天晴了，就坐在院子裡和自家的貓狗曬太陽，院子外就是白鹿原成片的櫻桃林。
△ 晴天的午後
正式成為騎手的第一天，出門前就套上了藍色制服，戴上頭盔和口罩，全副武裝，騎上電瓶車就風風火火出發了。
早上九點半，準時打開軟件，要先對著手機攝像頭的人臉識別，按著提示音搖頭、眨眼，確認了是本人之後才能開始接單。
收到第一個正式訂單那一刻，攝影師的送外賣之路就這麼開始了。
△ 每日測溫確認
和想象中一樣，照著地址先去到飯店，報餐號，取外賣，然後送外賣。
和想象中不同的，是送外賣這事沒那麼簡單。
第一單外賣就出了問題，匆匆忙忙騎車找到地址，開口就對電話那頭的客戶來了句：“您好，您的快遞到了。”對方當然摸不著頭腦，我拎著外賣站在小區門外愣了三五秒，才想起自己是在送外賣，改口“您的外賣到了”。
第二單、第三單、第四單……
那天夜裡九點多，接到的最後一單是奶茶。前往小區的路上沒有燈，只好黑燈瞎火往前騎，一不小心沒看清眼前路面的坑，電動車前後輪胎接連進了坑，整個人就跟著車子顛了幾顛，好在底子穩，人沒事，可萬萬沒想到，跟著顛的還有放在後座箱子裡的兩杯奶茶。
等到了客戶在的小區，打開外賣箱才發現，奶茶兄弟之一“自爆”，奶茶灑了一箱底，剩點珍珠在杯底。——開工第一天，錢沒賺到，還把外賣給弄灑了。
拎著兩杯奶茶，給客戶打電話的時候，順便瞄了瞄單子上的價格，17.8塊。
眼看著客戶下樓，我早做好了被劈頭蓋臉瘋狂吐槽一頓的準備，畢竟以前自己叫外賣，總因為訂單超時、菜湯灑了之類的問題對著外賣小哥發牢騷。
客戶接過奶茶沒說話，戴著口罩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是生氣還是無感，好不容易開口問他要了支付寶賬號，轉給他9塊錢。拿上奶茶客戶轉身就走了，絲毫也沒有破口大罵的意思，嘴裡還不斷重複著“沒事沒事”。
開工第一天，我在整片區域跑了17單。
十點多回到家，沒來得及和貓咪狗子打個招呼，累得直接到頭大睡。
誰能想到呢，做騎手竟然會比當攝影師扛著機器跑一天更累。
更沒想到的是，即便每天平均工作十二個小時，我一天也只能賺個一兩百。
送外賣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輕鬆，單子一個接一個，來回在各種各樣的餐廳和目的地之間，中午和晚上吃飯的時間，總會同時接到好幾個單子，也就是說，一個人必須在短時間內，去不同的餐廳，取不同的餐，再送到不同的目的地不同的客戶手上。巴不得要跟哪吒似的，三頭六臂才行。
當外賣小哥還難在哪？
比如，騎車的時候必須全神貫注，要注意車況和行人，腦袋裡還得構建一條最快最好的路線，保證貨品安全抵達，當然，還得擔心超時問題。
有天送完外賣，一抬頭就發現天黑了，路邊亮起了燈，才驚覺時間已過6點。在外賣小哥手機上，只看得見“訂單超時沒”，沒有“現在幾點鐘”。
△ 與落日並行
送外賣的日子裡沒法帶相機，路上看到好玩的剛好又不趕時間，我就會停車掏手機直接拍。
路邊忽然亮起的路燈，華陽城門口等餐時路過面前的人，某家餐館裡店家畫的小畫，滻河西路路邊的柳樹，滻河東路路邊的櫻花，還有超級月亮出現那天回家路上遠處掛著的巨大的圓形月亮……
正式跑單第二天，站在東三環的天橋上看著車來車往，我才看到這座城市終於恢復了熱鬧。
再往後騎著車在大街上跑單，就發現街邊開門的店越來越多，開在路上的車越來越多，人行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城市慢慢恢復了正常運轉。
等疫情完全結束，重新再做回攝影師，在沙漠裡、山坡上、太陽底下扛著機器到處跑的時候，回想起送外賣這段時光，我心裡肯定會有點小驕傲。
畢竟在這樣一段特殊時期，我靠著身下這輛二輪小電瓶，竄在西安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犄角嘎達，給上百個人送過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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