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城往事︱猴子!我们把猴子放出来了

引子:东莞是一片迷人的土地,无论是近代史上的虎门销烟,还是改革开放的现代史里,东莞都扮演着浓墨重彩的角色。

我生长在莞邑这片书写传奇的土地上,亲历东莞从美丽的鱼米之乡,蜕变成闻名遐迩的世界工厂,再华丽转身,发展成繁华富庶的大都市,弹指四十余载,沧海桑田,世事历新,无论这片土地如何变迁,我仍深爱着她。

东莞不老,我近垂暮。回忆缀字成文,说我、说这片土地、也说消散了的人和事。

莞城往事︱猴子!我们把猴子放出来了

虎门大桥(网图,致谢!)

猴子!我们把猴子放出来了!

童年时,我很是羡慕有着“街资”身份的同学。

什么叫“街资”呢?

东莞原本是个农业县,农民占了户籍的主流,但莞城镇(现在称城区)属城镇居民,他们是工人、是知识分子、是干部,或是其他身份高等的人,东莞人将这类人统而称之为“街资”。

1985年东莞撤县改市,1988年东莞再升级为地级市,成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在改革开放初期,街资的身份在东莞是高人一等的。街资凭粮薄吃公粮,而农民辛勤耕种粮食,却还要定量缴交公粮,故而,无论在生活水平上,还是在劳动付出上,街资明显要比农民优渥多了,农民对街资是或多或少地心存羡慕的。

我有个邻居姐姐,当年曾立志说,将来一定要嫁个街资,永远不要当农民了。

街资确实比农民活得滋润,这在我读小学时就深有感触。比如说,街资身份的同学,在穿衣打扮上要比农民同学漂亮大方得多了,他们的衣饰永远走在时尚的前沿。我上小学时,穿的是渣土布,还带补丁的,街资穿的是花式新颖的“的确凉”、花裙子,我们穿老解放鞋,街资穿好看的白色运动鞋,我们用的是又沉又笨拙的大黑伞,街资撑的是五彩缤纷的洋伞、轻便的折骨花伞。

最最悲哀的是,街资同学带回学校的玩具也都比我们农民的更要光鲜新奇,毽子、乒乓球、以及裹着五彩糖衣的糖果,我通常只有眼馋的份儿。

我带回学校的玩具,通常只有一种,绳索。

就这根绳索也要比街资同学的要粗糙得多,而且长,因为绳本来是从谷箩上解下来的,沾有泥土污浊的气息,而且是不能任意裁短的。

绳索是课间活动玩耍用的,我通常玩玩跳绳。而街资同学通常对我这种农民同学天生带有轻视和不屑,因此,我更喜欢与同是农村的同学交往。

莞城往事︱猴子!我们把猴子放出来了

莞城内公园一景

尹娇是我儿时的玩伴,她住在邻村南城村,我们的父亲是挚友,我俩都是农民的女儿,因此,我与尹娇特别投契,经常结伴上学、放学、玩耍。

尹娇的书包里也常常有一条粗糙的绳索。

某天下午,老师没有补课,放学就特别早了,我和阿娇结伴到公园去玩。

我们来到公园的猴园。猴园状如下陷的桶形,猴山从“桶底”拨地而砌,山脚要低于水平地面约摸两三层楼的高度,猴山山顶约高出水平地面约一层楼的高度,猴园筑有约1.2米的水泥实心围栏,猴子们都散养在猴园内。游客多是站在围栏外观赏猴群,向下面的猴子投喂食物、逗猴。

我和尹娇扒着围栏观看猴子,并围着猴园兜兜转转,追逐着猴山下的猴子,看着猴子在猴山上腾跳、攀索、钻洞,看得不亦乐乎。有围观者向猴子抛花生、瓜子、香蕉等食物,猴子们在哄抢食物、做出鬼脸,惹得围观者哈哈大笑。

我和尹娇手上没有食物——我们哪有食物啊,自己的馋嘴都喂不饱呢!但是我俩都极想逗逗猴子。

于是,我们开始捡小石子,对着猴子抛,想把猴子引过来,有几只猴子以为有好东西了,跑了过来,结果发现上当了,便散开了,凭我们起劲地叫嚷,也不再理睬我俩。

我们并不气馁,又在附近采挖了些野花野草,但猴山上也有些许野花野草啊,估计这是骗不了猴子呢。我俩一合计,想到了好办法,我们都各自从书包里拿出绳索,打上结,把两条绳索连结起来,哈哈,够长了!然后在绳的一端缚上一把野花杂草。

我和尹娇简直欢喜爆了,哈哈,两双脏污污的小手,把绳索溜溜地顺了下去,眼看离猴山的地面近了,停住,冲着猴子哇哇哈哈地叫嚷,我们交替着并尽着最大的幅度拽动着绳索,使那束野花杂草更为之吸引。

这一招果然见效,引来了大小几只猴子,冲着绳索吱吱哇哇地嚷着,并跳跃着试图抓住绳索上的草把。我俩简直兴奋坏了,越是把绳索甩得起劲。

最终,那些猴子一只一只散去,它们识破了我俩的把戏了。我俩也不敢把绳索下放到猴子够得着的高度,心想,万一猴子抓着了草把,那就露馅了。

当最后一只猴子散去时,我和尹娇都觉得兴味索然,也都玩得乏了。于是我们就背靠着围栏坐下来,把绳索的一端压在屁股下面,赛起了手抛石仔的游戏。

太阳开始偏西,开始下沉,暮色四合,而我俩却全然忘了回家的时间,全然忘记了那根绳索还悬着。

突然,我感觉头发被人一抓一挠,肩膀被一压一沉,一条影便在我眼前一晃,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尹娇倒是反应过来了,她“啊!——”地尖叫一声,双手抱头不迭地躲闪。黑影非常敏捷地越过我俩的头顶,落到地上,我才看清楚,挠我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猴子!

猴子落地后,在我们面前一晃,往着前方的树林逃窜而去,三两下便没入草丛中,然后,它又极速地攀上一棵树,在树梢间腾跃晃荡了几下,便没了踪影。

我吓坏了,尹娇也吓得嘴儿哆嗦,知道闯祸了。我们对望了一眼,手忙脚乱地将垂下的绳索抽了上来,四下环顾,还好,周围已没有别人,而暮色更沉了。我赶紧把绳索连同那把野草塞进书包,尹娇拉起我的手,俩人一路狂奔,逃离了猴园,出了公园,走到大街上,方敢停下来。我们对望着互相喘着粗气,我取出绳索,抖抖索索地将结解开,扯掉野草,我们各自卷好自己的绳索。

尹娇说,这事不能告诉别人啊!

我说,那当然了,如果我妈知道了,非用担杆打断我的腿不可,我才不会告诉别人呢!

尹娇说,我们要保守秘密!

我也说,对,保守秘密。

为了不至于反悔,我俩还郑重地勾了手指,并严肃地赌了誓。

此后,我和尹娇每次进入公园,都很有默契地不再往猴园去了。尹娇的学习很差,并且对于读书并不抱有热情,她后来没有读完小学就缀学了,而我后来上了初中,我和尹娇的交集便减少了,渐渐生疏了,长大后更是各奔前程,如今已是二十多年没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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