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去逛誠品書店，偶然發現了馬克. D. 懷特主編的《〈復仇者聯盟〉與哲學 - 地表最強思想家》。雖然二刷了復仇者聯盟4之後，我對漫威的關注漸漸減少了，但把超級英雄漫畫與哲學結合到一起討論的書還真是頭一回見。書背簡介上的幾個問題，引起了我的興趣。
“犯罪分子能否被改造為超級英雄？”
“機器人是否能夠愛上人類？”
“如何理解復聯三巨頭不同的道德觀？”
“復仇者聯盟為何集結？”
這些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深想後，就發現很難給予客觀的回答。研究流行文化與哲學的作者們，用超級英雄的故事淺顯易懂的引出了這些問題的答案。在短暫的一生中，人類不斷在改變對世界，社會和自我的認知。漫畫中的英雄和反派毫無疑問也揹負著崇高的理想追求，和難以避免的人性弱點。
（一）為什麼復仇者聯盟會有內戰？
2016年上映的《美國隊長3：內戰》是一部合格的爆米花大片，它聚集了各式各樣的超級英雄，簡直就像是電影《復仇者聯盟》的外傳，更別提這還是荷蘭弟所飾演的蜘蛛俠第一次出現在大家的面前。誠然，《美隊3》在觀眾中贏得了不錯的口碑，但是它的短板也十分明顯——內戰雙方陣營的分歧最終變成了英雄之間的恩怨。
在《復仇者聯盟2：奧創紀元》中，英雄們為了打敗奧創，讓索科維亞整座城市受到了重創。人們開始恐懼英雄給所到之處帶來的創傷，並再也無法忍受這些擁有巨大力量的“義警”擅自行動。
眾多國家提出並通過了《索科維亞協議》，希望復仇者們受到聯合國的監管。這份協議對應的是漫畫中的《超級英雄註冊法案》，所有英雄必須實名註冊，聽從政府的管理。一旦註冊，可以預見的是英雄的自由意志將會消失。
霹靂火的證件
在漫畫中，鋼鐵俠成為了神盾局局長和國防部長，而美國隊長則被迫轉入地下當起了“逃犯”。這份註冊法案對於劇情的推動必不可少，這其中深刻討論到的人權問題更是遠遠超出了電影的故事格局。
不過，電影其實在一開始，就為美隊陣營和鋼鐵俠陣營的分裂做足了鋪墊。
美國隊長：“託尼，你選擇了這麼做。如果我們簽了協議，就放棄了選擇權。萬一專門小組派我們去不該去的地方。萬一有地方需要我們，可他們不讓我們去。我們或許不完美，可也不該任人控制。”
鋼鐵俠：“如果現在我們不接受協議，將來會被強迫接受。這是現實。那不是更糟。”
黑寡婦：“也許託尼是對的。如果我們妥協，還能有迴旋餘地。”
電影裡兩派領頭者決裂的方式，卻淡化了故事開頭爭辯的問題。美國隊長的好友冬兵曾在九頭蛇的控制下殺死了鋼鐵俠的父母，美隊也對此知情，但是決定對鋼鐵俠隱瞞。在反派澤莫的刻意揭穿下，鋼鐵俠對冬兵發起了攻擊。為了保護好友，美國隊長選擇對鋼鐵俠開戰。在私人感情的掩蓋下，《索科維亞協議》像是變得無關緊要了。
言歸正傳，讓我們回到《〈復仇者聯盟〉與哲學 - 地表最強思想家》上。同為英雄的鋼鐵俠和美國隊長有著不少共通之處，但他們在漫畫裡選擇的陣營卻和他們的不同之處息息相關。馬克. D. 懷特在文章《元祖復仇者的超級英雄倫理課》中把復聯三巨頭（鋼鐵俠，美國隊長和雷神）總結為“三種最常見的道德體系：
功利主義（utilitarianism）、義務論（deontology）以及德行倫理學（virtue ethics）。”
漫畫中的託尼清晰地意識到事態已經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與其選擇和眾多國家對著幹，不如直接同意，“搶先一步，確保法案按照他的想法執行。” 懷特是這樣解釋鋼鐵俠所代表的功利主義 的：“功利主義對行為的評價標準是其結果的善（goodness）或者說功用（utility）。如果某種行為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善果大於惡果，那麼就是道德的（或者說是必須的）。”
未來主義者託尼在預測了各種可能性後，做出了選擇。但這種權衡帶來的後果往往是無法預測的，這也是託尼所承受的痛苦。他必須要做出最佳的抉擇，但他沒有預料到的是美國隊長的死亡。
在美國隊長死亡時，鋼鐵俠痛苦著說道，“我做我能做的一切，只求儘快取勝。我知道，這意味著你和我可能再也不會說話了，或再也做不成朋友了，或再也做不成搭檔了。我告訴自己，我能夠接受這個，因為我知道我是正確的，而我——我知道這是在拯救生命。這確實是！這確實是正確的事！還有——還有——我做好了打算，為了辦成這事，我會跟我們唾棄的人同床共枕。”
這段話完美的詮釋了一個重點：內戰中，沒有任何一方是完全有錯的。在做認為對的事情時，不同的人會根據自己的信念做出不同的判斷。就像懷特所總結的那樣，“我們的元祖復仇者也許在基本道德哲學方面有所差異，但他們都具有合理判斷、堅信不疑的能力。他們始終是我們這些在現實生活中渴望成為英雄——但又付不起復仇者學院的學費——的人的榜樣。”
《美國隊長3》的劇情讓許多國人無法理解美國隊長的選擇。為什麼美國隊長可以為了好友冬兵對曾經的夥伴反目成仇？更別提鋼鐵俠對美國隊長說的那句“so was I”（我以前也是你的朋友），讓許多人感到虐心不已。懷特對美國隊長的總結能夠回答大部分的疑惑：對於美國隊長來說，義務高於一切。
懷特引用了Larry Alexander和Michael Moore的文章《義務倫理學》來解釋，如果說“託尼示範了什麼是功利主義，而美隊則是義務論的光輝典型，也就是根據原則或義務而不是結果來判斷行為本身的道德性。”
簡單來說，鋼鐵俠的目的是在結果中將“善”（good）最大化，而美國隊長則會堅守正確（right）的做法。
懷特寫道，“無論目的多麼值得——即使是救死扶傷——原則上也不應採取某些手段。[…]義務論較於功利主義者的優勢似乎在於，它不需要我們去計算和比較每個決定的善果和惡果。美隊不會去考慮邀請雷霆特攻隊對於完成他的目標有何利弊。更準確地說，他根本不會考慮邀請他們，因為他會認為與殺人犯打交道是錯誤的。”
美隊對於自由的正確理解，讓他無法對《超級英雄註冊法案》，又或者說是電影中的《索科維亞協議》妥協。在內戰的漫畫裡，他曾在監獄裡對著託尼說過，“我懂什麼是自由。我知道為其而戰是什麼感覺，為了保有它又要付出什麼代價。而你懂得妥協。”
（二）逆境中的雷神索爾
談過了美國隊長和鋼鐵俠，我們再來說說雷神索爾。索爾擁有眾多美好的品質，並且他會將一切付諸於行動。懷特評價索爾，說“這位奧丁之子（Odinson）為榮耀而生，遵循勇氣、忠實、誠信的最高標準，這些理想就是他行為的原因。”
許多英雄展現出的品德索爾都擁有，但“索爾是鑑於這些品質行事的，而不是鑑於對善果的預期或對義務原則的尊重。” 這樣的行動方式，將有道德的好人索爾同其他英雄區分開來。他的善良，從某種程度來講非常單純可貴。
電影《雷神3》的成功，與塔導（Taika Waititi）對雷神這個人物塑造的準確性，密不可分。在諸神黃昏的劇情裡，困境中的雷神不再只是一個走劇情的工具人，在失敗後他再次為了阿斯加德站了起來，這種勇氣和正義感讓他成為了當之無愧的英雄。
（三）幻視與緋紅女巫可以相愛嗎？
Disney+製作的《旺達·幻視》目前定檔於今年年底，一共6集。目前放出的充滿懸念的預告裡釋放出了高虐的信號，幻紅夫婦的故事究竟會怎樣展開讓人操碎了心。但現在讓我們退一步來看，作為機器人的幻視和變種人旺達（也就是緋紅女巫）之間真的能產生愛情嗎？
查爾斯·克萊曼在文章《復聯式愛情：機器人能否愛上人類？》中給出了他的答案。C.S.劉易斯將愛分為四類，分別是：喜愛、友愛、情愛和仁愛。克萊曼將幻視和緋紅女巫放在了這四種“愛”的理論之中分析。
經過分析後，克萊曼斷言，“人類似乎可以對機器人產生愛情，但倘若這份愛情沒有迴音，便會扭曲。” 那麼，接下來的重點便成為了幻視是否會回應緋紅女巫的感情，又或者是說一個根本的問題：機器人有感情嗎？用當代哲學家彼得·辛格的理論來解釋，“物種歧視（speciesism）即是一種針對其他物種成員的偏見或類似態度。由於機器人是人工製作的所以他們無法產生感情，這種結論或許也是出於某種偏見。”
有自我意識的幻視，不僅能產生感情，也能得知自己身體上的損壞，不應該因為其合成生物的身份被歧視。
幻視對旺達的喜愛在他的關心中顯而易見。最終，克萊曼借用了實用主義原則的理論，承認了“機器人與人類的確能夠真正意義上地相愛。憑據不在於確定他們是什麼樣的存在——是機器人還是人類——而在於觀察他們的所作所為與所感所致。”
科幻片常常出現一個問題：“解釋不通，穿越時空”。在漫威電影宇宙中，我們要慶幸可以穿越時空的征服者康並沒有和滅霸聯手，不然各種邏輯不自洽將會更難說服觀眾。所以，“康能否殺死過去的自己？”
作者又是如何把曾經是反派的鷹眼和中國的道家思想 扯上關係的？這些我從未思考過的跨界議題，給無窮無盡的漫威宇宙更添了一份神秘性。
還有更多的問題在書裡等待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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