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梃擊案 – 刀光劍影下君臣、父子、同僚、夫妻百相圖(上)

明朝光宗,朱常洛,在位僅二十九天,不足一月,除去歷史上那些末帝、廢帝(如金末帝完顏承麟、唐殤帝李重茂、漢廢帝劉賀等),是中國歷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但在他一人身上卻發生了明末三大奇案,今天先說梃擊案

晚明梃擊案 – 刀光劍影下君臣、父子、同僚、夫妻百相圖(上)

光宗 朱常洛

光宗生於明神宗萬曆十年,1582年,神宗長子,其母原為太后慈寧宮宮女,出身低微,故朱常洛不為神宗所喜。神宗後寵鄭貴妃,欲立鄭貴妃子朱常洵為太子,但按明朝祖制,應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在朝臣爭取下,最後朱常洛以長幼之別於萬曆二十九年得立為太子,其事為明末國本之爭。

太子名分雖定,鄭貴妃仍對皇儲之位有非份之想,神宗皇帝又態度曖昧,外臣也有投機而欲得擁立之功輩,遂有之後諸般禍端,先是梃擊案。

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夏五月初四,紫禁城莊嚴肅穆,一如往日,忽然大內禁中東南的慈慶宮人聲喧譁,但見一壯漢,持棍欲闖入慈慶宮,慈慶宮為太子朱常洛所居,為禁衛重地,守門宮監上去阻攔,竟被毆傷,壯漢繼續內闖,進入前殿,碰上太子內侍韓本用聞聲而出,韓本用見來人陌生不識,又手持大棒,也不多話,但以老拳相向,此時慈慶宮內其他內監聞聲趕來,大家一擁而上,三拳兩腳將壯漢打翻,又四馬攢蹄而捆,交予東華門守衛指揮使朱雄。

晚明梃擊案 – 刀光劍影下君臣、父子、同僚、夫妻百相圖(上)

紫禁城

這深宮大內,不是一般街邊菜市,竟然有人能夠隨意出入,並循跡太子居所,謀逆皇儲,內中蹊蹺,必要隱情。

第二日,朱常洛將此事奏聞神宗,神宗讓有司審訊,先是巡皇城御史劉廷元主理,審問之下,這人犯裝瘋賣傻,言語不清,只問得姓名為張差,薊州人氏…,劉廷元按人犯瘋癲,所行止為一人,是個孤立事件上奏。

太子被襲,滿朝震動,由於之前國本之爭,朝廷內外,從廟堂到民間都擔心鄭貴妃及貴妃兄弟鄭國泰謀害太子。劉廷元人犯瘋癲之說,大家實難接受,以為劉廷元才是瘋癲。

之後刑部出場,刑部山東司郎中胡士相偕員外郎趙會楨、勞永嘉一起審問,這嚴刑之下,官法如爐,張差又多吐露些內情:自稱為鄰人欺負,被燒掉柴草,氣憤發癲,於是來京伸冤,四月到達京師,路遇二不知名男子,騙其拿著木棍可以伸冤,然後入宮打人被抓等等…。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只是還是前話,這皇宮如何隨便進得,皇宮又大,如何知道太子所在?

刑部此時意見基本與劉廷元一樣,張差確為瘋人,應當斬立決,但無涉其它…

明朝此時已有黨爭之事,有浙黨、齊黨、楚黨及東林黨等,這劉廷元,胡士相及勞永嘉都是浙江人,其實時任首輔方從哲也是浙人;士相、廷元二人還是姻親。

五月十一日,有刑部主事,王之寀,於刑部大牢當值,分發飯菜之時,詰問張差“吐實與飯,否則餓死”,最後張差講出實話:其小名張五兒。有馬三舅、李外父命他跟隨不知姓名的宦官入京,說事成後可獲田地數畝。抵達京師後,又到一個不知名稱的街道內大宅子,另有一宦官招待吃飯,說‘汝先衝一遭,遇人輒打死,死了我們救汝’,然後給他棗木棍,並引導他由後宰門直至宮門上,擊打守門宮監,結果其它宮監一擁而上,然後被抓云云。

此時刑部由侍郎張問達署理,王之寀將所獲口供俱言以報,言張差不顛不狂,有心有膽,應該將張差綁於文華殿前朝審,或敕九卿科道三法司會問,這是石破天驚,要捅出一個天大的婁子。張問達遂將情況奏報神宗。

但神宗對張問達所奏留中不發,不表態。之後朝臣多次上疏,神宗統統留中,就是不表態。其中行人司正陸大受的上疏有“奸戚”二字,意指鄭貴妃弟鄭國泰。御史過庭訓言“禍生肘腋,宜亟翦”,也是暗指鄭國泰牽涉其中。

過庭訓又行文薊州查詢張差情況,時任薊州知州戚延齡回報前因後果:鄭貴妃派遣宦官於當地建造佛寺,宦官置陶造甓需要木炭,居民蜂擁販賣燒窯造磚所需的木炭獲利。張差也賣田販碳,結果木炭為人所毀,張差投訴於宦官反被責罵,然後憤懣而持梃欲告御狀…。這個回報的箇中關要是將梃擊案牽涉到了鄭貴妃及內廷宦官。

眼見案件牽扯越來越大,走向詭秘。刑部不少參與辦案官員只求明哲保身,不願再趟這渾水,就請張問達將情況綜合、奏聞神宗,神宗肯定又留中不發,繼續不表態,那麼事情可以輕易瞭解。刑部員外郎陸夢龍堅決不同意,辦案官員又講如果要提馬三爺、李外父之輩的到堂肯定要聖旨才行,還是應該上奏。陸夢龍搖頭說道:堂堂國家法司,抓幾個流氓還有請旨?張差供述我們一定要落實清楚,如此這般,張問達決定再審。

晚明梃擊案 – 刀光劍影下君臣、父子、同僚、夫妻百相圖(上)

刑部大堂

刑部法司再次會審,胡士相、勞永嘉、趙會禎、陸夢龍、傅梅、王之寀及鄒紹先等七人主審,訊問將始,幾位郎中、推官在那裡打官腔,推脫敷衍,就是不願擔責。陸夢龍讓上刑具,再三呼叫也是無人回應,最後擊案大呼,才有刑具送上。

張差被提上堂後,但見其人“長身駢脅,睨視傲語,無瘋癲狀”。陸夢龍命他將進入皇宮的道路畫下,傅梅又問他如何識得這大內禁中的道路?張差回答:我是薊州人,沒有人引導,怎麼可能知道。問他是誰引導的,回答是龐公公、劉公公,還說龐、劉二公公已經養我三年,還給我金壺、銀壺。陸夢龍問他:養你三年,所為何事?張差回答:打小爺,小爺者,是內監對皇太子的稱呼。胡士相聽到此處,推開椅子站起來說道:不可以再問下去了、不能再問下去了…

天已經被捅了個大窟窿,且看下回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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