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歸宿是自由——答記者問

陳遠按:藝術網站墨斗魚曾經就藝術觀點對我進行過一次訪談,現在看起來,還有一些價值,發在這裡,與大家分享

墨斗魚:是什麼樣的機緣讓您和書法/繪畫走在一起?

陳遠:人們總是喜歡追問某件事的契機,實際上,所謂的契機,都是事後的總結,真實的過程往往是自然而然。

我也是這樣,小時候在農村長大,家庭卻是個傳統的家庭,爺爺時常會用毛筆抄論語,父親則要求我們每天都要寫毛筆的大字。不過那時候談不上什麼書法,只是一個頑劣的孩子應付父親的要求。

在農村那樣的環境裡,一個農民父親的眼界也無非是顏柳歐趙。後來隨著上學,就慢慢中斷了。這段經歷,回想起來不是那麼快樂,但卻是一顆種子。

後來機緣巧合,遇到黃永厚先生,後來又和黃老做了鄰居,又幸運的做了黃老的小學生,在老人家身邊學習了十來年。開始是寫字,後來老爺子希望我畫畫,但我擔心自己天資太差,辱沒老爺子,一直不敢畫,後來老爺子回合肥頤養天年,一直畫畫的女兒卻非要逼著我陪她一起畫。要說契機,這些都是,但是你看,其實都是自然而然的。

墨斗魚:在中國畫/書法的學習過程中,您認為創作和臨摹哪個更重要?

陳遠:這個問題,是個陷阱,我都有點不敢回答。

如果說創作重要,可是中國的字也好,畫也好,一定要有來源,有根基,這樣的作品才能站的住;如果說臨摹重要,可是要是盡學前人,被博大的傳統淹沒,就沒有了自己,就成了一個“人肉複印機”。

以現在的科技條件,在機器人的程序中輸入海量的書畫材料,速成一個“機器人書畫家”,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可是我們一想就知道,這是多荒誕的事。可就是這麼荒誕的事,當下的書壇畫界卻都是這種情況,自己複製自己,一味摹擬前人,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一個大畫家的後代,在畫畫署名是一定要署上“某某某之子”這樣的名號,啟功先生的學生,寫出字來,也和啟先生別無二致。這個樣子下去,書法還是書法嗎?

我很幸運,跟隨黃老學習,他從來沒有教給過我技法的東西,只是給我看前人的碑帖和畫作,我不看懂,他也不講,只是說:你看多好,多好啊!如果還是不懂,他就會讓我再看看。這讓我想起當年俞平伯先生教紅樓夢,並不會具體講解分析,只是在課堂上帶領學生們讀,讀到佳處,大喊一聲:好啊,真好。黃老為什麼這麼教我呢?我想老爺子是想讓我在學習前人的基礎上有自己的體會。他讓我知道,藝術的歸宿是自由,不能做別人的奴隸。所以他會常常說,你不要像我,你要寫你自己的。

回到你的問題,臨摹和創作都很重要,也都很難,前者難在讀懂前人,後者難在不忘自己。當然,這是一句正確的廢話。

藝術的歸宿是自由——答記者問

黃永厚先生


墨斗魚:對於中國畫/書法的創新,很多人都秉持著不同的態度,您是怎麼看待中國畫創新的?

陳遠:對於中國畫,我只是個初學者,還不太敢說這個話題。但我特別明代大畫家徐渭的一句話:“寧使作我,莫可人知”。在我眼裡黃永厚先生就是這樣的藝術大家,像亞明、賴少其、朱屺瞻等老輩人在世時,都對黃老有過極高的評價,劉海粟也說他“大丈夫不從流俗”,韓羽先生,也對他佩服的不得了。可是他的畫,看的懂的人少。老爺子也不在意,就自己畫自己的。那樣的境界,我可能一輩子也達不到,但是時刻嚮往的。徐悲鴻有一句話:獨持偏見,一意孤行。我也很喜歡。

墨斗魚:藝術作品是藝術家情感和生命體驗的結晶。在內容和技巧兩者之間的權衡,老師您又是如何在您的作品裡表現的呢?

陳遠:我更在意我想表達的內容是不是表達清楚了。這也是從黃老哪裡學來的。書畫之美,形態之美只是第一步而已,到了深處,便和書寫的人的生命連在一起。這才是書畫之所以能傳遞給人的精神甚至於不朽之處。我們看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正是他在與友人雅集時身心放鬆心情愉悅的狀態的寫照;顏真卿的《祭侄文稿》,恰恰是他喪失親人時悲憤之情的表現。不瞭解這些,去追逐他們的筆墨功夫,不是捨本逐末,緣木求魚麼?

墨斗魚:在從事繪畫/書法這麼多年來,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讓您產生過放棄繪畫的念頭?或者有什麼經歷讓您記憶猶新?

陳遠:這個,還真有,開始時咱們說過,我小時候寫字,是從顏柳歐趙入手,這其實是個誤區,現在的書法培訓班,讓人學習書法從唐楷入手,真是誤人子弟。從寫字的角度來說,一開始最好是從篆字開始,才會瞭解真正的運筆是怎麼回事。唐楷過渡強調法度,反而會束縛人,讓人形成習氣。可是小時候形成的東西,想要清除非常難。我後來跟隨黃老學習,他給我看石門頌和石門銘,看漢代的簡牘,就是想讓我解放出來,可是,眼界上來了,手卻跟不上來,一下筆,還是過去的習慣。有時候,真的是恨不得把筆折了才解氣!黃老和我講:“你著什麼急?寫字不是著急的事。再說了,你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寫的不好,也不會有人拿槍打死你。”那段時間曾經一度想放棄,是老爺子重新拉起了我的興趣,他寫給我看,老人家書寫時的那種自由的狀態,竟然也能傳遞到我身上,這一下子就放不下了。很多人覺得我這些年每天堅持寫字精神很可嘉,其實是因為我非常享受其中的樂趣。沒有樂趣的事情是做不成的。

墨斗魚:您平時除了繪畫/書法,還有其他的一些興趣愛好嗎?

陳遠:我其實是個搞歷史研究的,書畫反倒是餘事,這不過這兩三年在書畫上用的時間越來越多。讀書,寫字,陪孩子,還有一個少兒不宜的愛好,就是抽菸。當然,這個愛好不是什麼好習慣,但沒辦法,暫時還戒不掉。

墨斗魚:一般會怎樣尋找創作靈感?順其自然亦或是其他?

陳遠:我現在還不敢說創作,古人未曾全懂,自己也未形成,怎麼敢說創作呢。有時有些想法,就會隨手寫寫畫畫,往往過後就不滿意。不過這幾年,不滿意的程度在逐漸降低。也有可能是,我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墨斗魚:其實中國的傳統藝術文化在傳承方面可能做得並不是那麼完善,那麼您對國畫藝術的發展有什麼想法呢?

陳遠:在這方面我真沒有什麼想法,我不覺得國畫就必須發展到什麼方向或者程度,它沒落了,也是它的宿命,它興盛了,也是它的宿命。我從來不覺得哪個領域有優先其他領域發展的權力,也沒有必要。喜歡,就自己琢磨就好。凡是和藝術和文化沾邊的事,說到底,和別人都沒有關係。

墨斗魚:在最近幾十年的中國發展過程中,越來越多的藝術家一方面受到西方現當代藝術的影響,一方面也在積極迴歸傳統,您覺得中國當代藝術的未來是越來越“世界化”還是“中國化”?

陳遠:我不知道什麼叫“世界化”,也不知道什麼叫“中國化”,我看西方人的作品,比如達芬奇,比如梵高,很美,中國人的作品,青藤、八大、黃賓虹、還有永厚先生,也很美。反過來說,不管是西方人還是東方人的作品,也有很醜的。

墨斗魚: 對哪幅畫的創作過程印象比較深刻?可以談下它的故事。

陳遠:對畫畫,我還遠遠沒有到創作的程度,自然也就沒有故事。不過,記憶深刻的是每次畫完,永厚先生和畫家宏泉兄都說好,雖然我知道他們是鼓勵我,還是很開心。

墨斗魚:您覺得網絡藝術平臺的出現對於整個藝術行業的重要性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

陳遠:我現在也在做一個書畫網絡平臺,叫“吾廬道場”(點擊鏈接進入 )。網絡平臺的出現,不僅是對於藝術,對於其他的行業也一樣,就是會打破壁壘,重塑行業的市場格局。比如過過去一個人要想出頭,那實在太難了,但是現在藉助網絡平臺,只要真正優秀的人,就可以被大家接受。過去人們想收藏喜歡的書畫家的作品,沒有渠道,也不是很方便。網絡平臺出現改變了這種狀況。但這是行業影響,和藝術無關,它會對藝術的發展產生影響,是好是壞還不好說。

墨斗魚:您在2017年的創作規劃是怎樣的?

陳遠:我是個隨性的人,不太喜歡計劃,往往是被事兒推著走。2017年,目前知道的是有兩部書稿要完成,一個是章開沅先生主持的課題,其中有一部分是由我來做,一個是出版社朋友的約稿。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我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完成。最重要的還是把我發起的“拍賣時光小店”做好,讓人們可以看到更多優秀的學者性書畫家,更多的好作品。

墨斗魚:給墨斗魚的寄語?

陳遠:希望在墨斗魚看到更多美的作品。

墨斗魚:請儘可能多的提供您的個人介紹、獲獎經歷、展覽、個人以及作品的照片。

陳遠:個人介紹都避免不了吹噓,所以越簡單越客觀越好。我的簡介,真的就是簡介,這些年一直做民國史研究,出版過幾本書,自己略感滿意的是《燕京大學1919-1952》和《現代思想史上的厚黑教主》,商務曾經出過我的一本小冊子《負傷的知識人》,對那本書滿意不是我對自己文章多滿意,而是人家商務印書館的書做的漂亮。書畫師從黃永厚先生,然後卻連老人家的百分之一都沒有學到。但有一點我會謹記,老人家快九十了,從來不湊什麼熱鬧,碰到這個獎那個獎都躲著走,也不辦什麼畫展,我是老人家的小學生,這一點,我會學老爺子。說到底,我就是一個能夠寫寫畫畫的學者。如此而已。


最後再次推薦一家以當代學人文人書畫為主的藝術平交易平臺,我開的,所有作品均來自作者本人,每晚十點截拍,感興趣的朋友可以點擊鏈接進入拍場吾廬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