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 2019


定格    2019

2019 對我而言,與生死無別!

這一年,我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我最親最愛最不能放下卻不得不放下的人一我的母親!

註冊今日頭條純屬偶然,因為一個朋友在寫頭條就好玩似的跟進了!

進來後回答了一個悟空問答:2019年你最遺憾的是什麼?

答案是這樣的:

2019年,我去了我想去的地方,幹著我喜歡的工作,愛著我愛的人,功德圓滿,沒有遺憾!

其實是有遺憾的,而且是千年遺恨!我只是不想我愛的和愛我的人們,看見我的淚水,聽見我的哭聲!我其實永遠被卡在了2019,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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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其他的女性,在成長的過程中,有沒有恐怖的記憶,於我而言,終生怕黑!

夜裡望著漆黑的天空,深不見底,是洶湧澎湃的黑色的海,有個魔鬼用那外黑內紅的飛氈打將過來,把你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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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屋頂上的透光的琉璃瓦,象妖魔的眼睛,黑夜給了它魔幻的功能,閃亮閃亮的詭譎中,一寸一寸地俯下來,讓你退無可退,逃無可逃的絕望,連屏住呼吸都無法拒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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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其次還是與黑有關,當你剛把頭放在枕上,吹滅的燈的蕊頭還暗紅閃爍著,黑就瞬息而至,你就開始聽見窗外的風嘩啦啦的歌唱,牆上石頭縫裡小花蛇爬行的的爪子抓住潮溼的岩石“悉悉索索”地爬將過來,你黑暗中的眼彷彿看見明天早晨懸掛在牆上小樹枝的華麗似絹的蛇殼隨風飄蕩,你明白今天晚上,今晚上一條小花蛇會長大,她可能會從窗子縫爬進來與你共眠。。。。。。,嚇得快點抱枕頭,滑進被子裡去,掩耳盜鈴,但更恐怖的又來了,當你的上眼皮剛蓋上下眼皮,當厚厚被子剛淹沒你頭頂,你的瞳孔變成了另一種恐怖空間----紅色,漫天的血紅色,彷彿要把你的一生都淹沒。到現在我都還沒搞清楚,外面的世界明明是黑的,眼睛明明是黑的,怎麼鋪天蓋地而來的卻是紅色。然後就是鬼壓身!天哪,那看不清五官的臉的鬼,縹縹地來了,好像有冰冷的鬼氣呼到你的臉上,大腦開始迷失,突然像失腳落水瀕臨死亡的人,四肢亂抓,心裡拼命的喊:不要睡!不要睡!睜開眼睛!睜開眼睛!可身子卻總是軟軟的,眼睛皮總是被粘住的,頭總是擺不過來,絕望的下沉,下沉,下沉,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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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能把我從這種恐怖中抓出來的只有母親,晚上抱住她的腳,腳的溫度很舒適,躺在我的小小的胸口上像兩隻飽滿的小鴿子,依著它我不會做噩夢;或者聽見我夢中的呻吟,她走過來一把將滿頭大汗的我從被子裡抓出來,新鮮的空氣一下子衝進我的氣管,我閉著眼睛繼續睡覺,因為有她在,魔鬼不敢靠近我;有時候,她會喊神婆化一碗水,煮一個雞蛋請神婆念上咒語讓我吃下,再用一根紅線捆在我手腕上,牽住我的魂!她說我火焰低,這樣哪些鬼魂就永遠無法靠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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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常常喊人給我算命,其實我不相信命,但卻又對命這個東西有點是是而非的恐怖,記得有一次,算命先生算到我五十多歲的時候,突然停下不算了,說我那年會有大災,若有白喜是可以帶過去的!其實那時我也並是很害怕,我想我才十幾歲,還有三十幾年可以活,沒想母親卻突然說:“那死我吧,我活78歲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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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明白母親是什麼?母親就是願意用她的命來換你的命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背叛你拋棄你蹂躪你踐踏你而她永遠無條件的接納你保護你的人!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永恆的立足點,只要她在,你就不會跨掉!

所以,幾十時年來,我什麼都不害怕,我怕的是與她的最後的離別。我時常想,如果我先走,我把她交給誰?因為把她交給誰我都不放心!如果她先走,我怎麼能忍受沒有她的世界?那時候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流下來,覺得人活著真是一件很辛苦很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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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父親是軍人,所以母親要既當女人又當男人,幹所有男人們乾的活,犁地,耙田,插秧,打穀子。。。。。。;因為好強,什麼活都幹得比男人還要好;由於生的孩子多,月子無人照顧,她落下了月子病,常年咳嗽,冬天於她而言簡直就是煎熬,一吹冷風,一沾冷水,咳成一團,虛汗淋淋,滿臉淚花,滿臉發紫,痛得你都不知道怎麼去幫她,拍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手腳無措的絕望的站在她身邊;為了生個兒子,她被當做違背計劃生育的典型在萬人大會上被批鬥。

唯一讓我覺得安慰的是她受這些苦的時候我和她在一起,從六七歲開始我就揹著我的妹妹們上學;我會用小板凳墊起來爬上灶臺給我的妹妹做飯吃;用八磅的暖水瓶背從山腳背水上來,熱好了給我的妹妹洗澡;我會把妹妹們和媽媽的衣服洗好疊好,放在衣櫃裡,隨時可以換用;我會把家裡的地板擦得亮錚錚的,讓媽媽可以在朋友面前自豪;我會和她一起上山幹活,和她一起在夜色中一起疲倦的回家;當她晚上出去與朋友家長裡短的談笑時,我願意把我的妹妹們安頓好後,再打著火把走在恐怖的黑中,去接她回家;我願意像一個小母親一樣把她當一個孩子來照顧,冬天用烘籠為她暖好衣服和褲子,心甘情願的跪在地上給她穿襪子和鞋子;我拼命刻苦學習成為老家的第一個女大學生,我要讓她在世人面前做個驕傲的女人!

但是,我卻沒有辦法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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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年的艱辛和病痛,讓母親的身體完全變形,哮喘和冠心病成為了她永遠過不了坎,2015年我們給她給她安了一起起搏器,醫生說可以管十年,我略略安心些,但2018年12月的時候,她突然渾身不適,醫院檢查的結果是一切正常,自然的功能衰退!攙扶著她的手在醫院的走廊上散步,看著她欣喜的樣子,我悲從中來,我預感到那個我最害怕的日子可能正在靠近,我想給她我的所有,而她卻是愛憐的撫摸你的手,叮囑你的病,連讓你抱住她大哭的機會都不給你!

她回去的時候反覆的叮囑她不要再騎她那個電動老年車了,一定不能再感冒;有什麼問題馬上過來住院。。。。。。可意外還是發生,回去又摔了一次,怕我責備不敢給我說,結果導致肺部感染導致心衰,住進縣城的醫院,醫生又誤診,輸了很多的水,導致腎功能衰竭,那時候殺醫生的心都有!

在縣醫院的CCU室透析了四天,病情越拖越重,看著一袋一袋從她體內透出來的水,看著她漸漸消瘦的身體,看著她花白的頭髮突然瞬間稀疏如稻草,我心如刀割,我放下全部的工作陪在她身邊,我要拉住她,我不能讓她走,那時候我多麼後悔我沒有學醫,我後悔沒有讓我的孩子學醫!

2018年的12月31日,重慶迎來了多年來罕見的大雪,這對別人來說,是錦上添花,對我來說卻是落井下石!那天下午六點我終於不顧醫生的阻止強行出院,在風雪最終封住道路之前,在2019年元旦的凌晨2點將母親送到了重慶大坪醫院的重症監護室,我要最後一搏,我希望我的愛可以感動上蒼,再給我們母女一次機會,我要母親知道我愛她亦如她愛我,可以以命相換,可以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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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元旦,當人們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慶中時,我和的妹妹們坐在重慶大坪醫院的ICU的門外等待醫生帶給我們好消息!那時候我都不知道我該對著誰哭,父親已經八十了,怎麼敢哭?自己是家裡的長女,下面的妹妹們都看著我,我是主心骨,怎麼能先倒下?每天只有30分中的探視時間,看到她滿身的管子,聽著透析器發出的呲呲呲呲的聲音,看著母親那樣急切而又迷茫的眼神,真想和她一起死掉算了,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

她躺在那堆管子裡,毫無尊嚴,握著她的手,摸著她的頭,把臉靠在她臉上,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話,還要裝著滿心歡喜的樣子,我不過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我在那裡,我是她的依靠,誰都會放棄她,但我不會!我不會讓她獨自面對黑,那可怕的黑!

為了讓醫生和護士對她照顧好一點,再好一點,我對醫生和護士陪盡笑臉,為了能夠多呆一會,我會找各種藉口恬不知恥地留下來,我不怕任何人嚴厲的,憤怒的,鄙夷的目光,往我臉上唾沫也沒關係,我不想把她交給任何人,哪怕是醫生!

第一二天情況有所好轉,我和妹妹非常的欣慰,但第三天情況直轉而下,到5號的時候,她的整個手和大腿都在顫抖,整個身子全是冰的,喘的連吃稀飯都不行了,加用了呼吸機和霧化器,她覺很不舒服,總是用手去扯,連我說的話都不聽了,我緊緊的從側面抱住她,請求她堅持,她懷疑的望著我,又乖乖的戴上,看著她在呼吸罩裡艱難的喘息,為了我而掙扎。。。。。。我還有什麼理由哭泣呢?

第六天的時候,她拒絕透析了,要求回老家,她放棄治療,我看到她說放棄的時候是多麼的不願意又是多麼的無奈,她說: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是啊,那樣痛苦的毫無尊嚴的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的活著有什麼意思?我徵求值班醫生,主治醫生和科室主任的意見,值班醫生說根本不可能恢復,主治醫生說的更直接,我們根本沒必要送到ICU來,只有科主任醫生覺得有渺茫的希望,但要有長期住ICU的準備,也許是兩個星期,也許是裡兩個月,或許更長;我無言以對,我知道我的祈求沒有得到上天的許可!

那夜,我非常感謝那晚值班的醫生和主任,他們的善心讓我留在哪裡,握住母親的手,臉挨著她的臉,和她一起去對抗死神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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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7日凌晨3點左右我把她帶回了家,睡在了她最喜歡的床上,我用熱水給她洗臉,用醫用的紗布條給她漱口,妹妹給她煮了她最喜歡的蘿蔔稀飯,我要讓她最後再見見這個世界上她愛和愛她的親人,我不要她遺憾的離開。那一刻,她是欣慰的,她很平靜的望著前來探視的親友,沒有一滴淚水,我也沒有,我終於明白,我所有的堅強都是她給我的,她是我的前生,我是她的來世!

我親自給她穿上最後的衣服,我把她的每層衣服都整理別緻,我給她戴上她自己生前選好的禮帽,我沒有一滴眼淚,一滴也沒有,不是不悲,而是不想有一點塵埃掉在她的臉上,衣服上;我不想我的哭聲驚擾她的魂魄,讓她找不到去來生的路,誤了好的人家;我要她忘記我,忘記我的妹妹們,忘記今生愛她和她愛的親人;我要她來生不再受今生的苦和痛!

2017年的1月17日我把母親還給了大地,我親手把她放了下去,她仍然那麼美,安詳寧靜,面如滿月,面若桃花,周圍來告別的鄉鄰親友,甚至我的妹夫們都以為我給母親畫了妝,其實沒有,真的沒有,我怎麼可能讓那些世俗胭脂玷汙我的母親!

母親走了,我總想起她說的那句話:“那死我吧,我活78歲也夠了!”因為這一年她虛歲78歲!每當我想她想到崩潰決堤的時候,我就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這是宿命!我們無能為力!

我愛她的淚依然流著,在只有我個人躲在黑裡的時候!我不再害怕黑了!

母親走了,我終於明白了養兒育女的真正的含義: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們互為依靠,無怨無悔!

把親人乾淨的送回到那個虛無的世界中去和母親們把子女接到這個喧囂世界上一樣的神聖!

盡我所能,愛我所愛,傾其所有,我活著,你就活著,這就是永恆。

(所有圖片皆取自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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