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賢賢易色”到“黃臺之瓜”,讓我們探尋李賢的“謀反”之路

遍觀整個唐朝的歷史,不得不說,唐朝的儲君就是一個高危職業,從唐初武德年間的太子李建成到貞觀時期的太子李承乾,再到武后時期的太子李弘、李賢,這幾位太子不是因謀反被廢黜,就是在皇權的鬥爭中淪為“犧牲品”,尤其是在武后爭權時期,“這個位子”變得更加驚悚和變幻莫測,所謂

“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猶尚可,四摘抱蔓歸。”這頻頻更換的太子之位,就像這瓜藤上的瓜一樣,被人隨意採摘,最終落得整個瓜藤寥寥孤寂。


從“賢賢易色”到“黃臺之瓜”,讓我們探尋李賢的“謀反”之路

影視劇中的太子李賢


而今天我們要講的是史書上赫赫有名的“章懷太子”——李賢,身為武則天的第二個兒子,隨著前太子李弘的突然暴亡,李賢被推到了高位之上,但同樣的位子,同時也帶來了與李弘相同的遭遇,可讓人疑竇叢生的是,在武則天權欲的不斷膨脹下,李賢又是怎樣一點一點地成為自己筆下的“黃臺之瓜”呢?

1.“賢賢易色”是李賢

隨著性情仁厚的李弘,在權力的爭鬥中,因心力交瘁患病身死,公元675年六月,李賢被立為太子,雖然這是高宗所立的第三位儲君,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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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太子李弘


說到李賢,有一個詞形容的最為貼切,就是“賢賢易色”,天性聰敏的李賢自小就懂得“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的道理,不僅如此,他對《尚書》、《禮記》、《論語》等儒家經典也是如數家珍,並能背誦古詩賦數十篇,更有“暫經領覽,遂即不忘”的本領。

勤奮好學又有神童之名,再加上腹有詩書氣自華,這樣的李賢自然而然也就“容止端雅,深為高宗所嗟賞”,所以當李賢繼任太子後不久,高宗旋即命其監國。

相比於自己的二哥李弘,李賢除了有著極高的文化修養外,他的政治能力也是毫不遜色。雖然李賢的執政經驗顯然是不如一生中七次監國的故太子李弘,但他初次受命監國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

在監國期間,李賢可謂“處事明審,為時論所稱”,這樣的表現不僅得到朝廷上下的一致好評,而且高宗對李賢的表現,也是欣喜異常,大加讚揚,說他

“皇太子賢自頃監國,留心政要。撫字之道,既盡於哀矜;刑綱所施,務存於審察。加以聽覽餘暇,專精墳典。往聖遺編,鹹窺壺奧;先王策府,備討菁華。好善載彰,作貞斯在,家國之寄,深副所懷。可賜物五百段。”

總而言之,新任太子在監國時所做的點點滴滴都讓老父親高宗深感欣慰,為此高宗還留下了“家國之寄,深副所懷!”八個字,以示對李賢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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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對李賢寄予厚望


可以說,高宗之所以對李賢的滿腔殷切之情溢於言表,也是由於李弘的突然暴亡,不僅讓自己數十年的努力和心血,說沒就沒了,也讓大唐東宮出現了一個難以為繼的權力真空。所以,此時的唐高宗迫切地希望李賢能夠儘早在政治上成熟起來,成為一個讓文武群臣和朝堂上下都能服膺並擁戴的合格儲君,為自己分憂,為大唐分憂。

為了儘快在最短時間內重新打造一個優秀的接班人,高宗也是親力親為、傾其所有,一方面,他對李賢大加賞賜,從最初的五百匹綢緞,到之後的層層加碼,很快李賢就將自己的受賞榜單與李弘持平了,最起碼在百姓看來,新太子的地位還是很受關注的;另一方面在公元675年八月到九月,這短短一個月內,高宗就將整個智囊團的配置及前太子的支持者,已然全部換成了李賢的東宮屬官,這一番操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高宗已決心讓李賢在將來入繼大統、登基為帝了。

可李賢也是相當的爭氣,除了在出色地完成監國任務的同時,為了招攬學士名流,擴大自己的政治班底,進而提升自己的政治威望,李賢早年積累的才學也終於發揮了作用,於是李賢便召集了一班名流學者為《後漢書》作注,而這本注也就是後世歷史價值極高的“章懷注”。


從“賢賢易色”到“黃臺之瓜”,讓我們探尋李賢的“謀反”之路

後世學術價值極高的章懷注,可惜已失傳


公元676年十二月,李賢的《後漢書注》大功告成,他也憑藉註釋的《後漢書》而聲名大震,雖然由於著書立說得到了高宗的讚揚,但因《後漢書》記載的太后臨朝和外戚擅權之事,帶有譏諷時政之嫌,這也引起了其母武則天的猜疑,所以在武后的眼裡,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太子,一個政治素養超強的太子,無疑會成為自己奪權路上的絆腳石,而這也成了太子李賢被趕下臺的真正原因。

2.一場“狸貓換太子”的好戲

隨著太子李賢以近乎驚人的速度飛快地成長,若不出意外李賢就將按部就班地成為唐朝的第四任皇帝,然而李賢或許忘記了,在他的身後,永遠站著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她就是武則天。從李賢日益熟練的執政才能,到《後漢書注》的冷嘲暗諷,可以說,李賢以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姿態,義無反顧地走上了一條和武后抗爭並決裂的道路。


從“賢賢易色”到“黃臺之瓜”,讓我們探尋李賢的“謀反”之路

武后武則天


很顯然,他也是在步李弘的後塵。

正當武后與太子的明爭暗鬥逐漸激烈之際,一則有板有眼的流言蜚語便在皇城內外瘋狂地傳播:李賢並不是天后的親生骨肉,而是姐姐韓國夫人和高宗皇帝李治的私生子。

要知道,從《舊唐書》裡的記載來看,李弘生於公元652年的下半年,而李賢生於公元654年的十二月,其間相隔兩年,這看起來很正常,但是傳播流言的人,抓住了一個大漏洞,那就是在李弘和李賢之間,還有一個早早夭折的安定公主。

可以想到,這條殺傷力極強的流言一經傳出,不僅在朝野上下引起了沸沸揚揚地爭論,也讓天后和李賢之間,本就異常緊張的母子關係變得雪上加霜,就連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李賢也不得不對自己的身世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其實當我們仔細想想,傳出這種亦真亦假的謠言純屬正常,在古人的認知世界裡,“懷胎十月”是一個最基本的降生週期,而武后在兩年內連續懷孕併產下三個子女,這樣的生育時間線,顯然超出了古人的認知水平,這才有了蜚語和李賢身世之謎的產生。

按照現代的醫學觀點,其實這種情況也是可以實現的,無非是這幾個孩子裡有早產情況罷了,而當時武則天正以昭儀的身份得寵於高宗,再加上武則天可能又是“易孕體質”,所以幾年之內的連續三次懷孕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在當時,這樣的謠傳,無論放到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一個異常猛烈的打擊,更何況放在這個世上無憂無慮地活了二十幾年,如今春風得意的太子李賢身上,其憤怒和悲哀之情溢於言表,可他既不能去問武后,更不能去問高宗,無可奈何的他,只能儘量地保持沉默,獨自去承受著流言蜚語所帶來的種種質疑和羞辱。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個人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李賢的命運,這個人叫明崇儼,一個自詡能召鬼喚神的術士。在那個大家多迷信的時代,“法術高超”的明崇儼,無一例外地成了高宗和武后的座上賓,不僅如此,頗有政治頭腦的明崇儼還引起了武后的關注,很快便成了武后手上的一枚棋子,並被擺上了與太子對弈的棋局上。


從“賢賢易色”到“黃臺之瓜”,讓我們探尋李賢的“謀反”之路

影視劇中的術士明崇儼


就這樣在武后的授意下,明崇儼不斷製造著“太子不堪承繼,英王貌類太宗”,“相王相最貴”等對太子賢極度不利的言論。當然這些謠言的出現,對李賢來說,又是一次打擊,兩個弟弟比自己的面相要好,自己的身世更是一個謎團,於是消極和憤怒讓他對武后的敵意越來越重,矛盾也越來越大,可李賢斷然沒有想到,自己那個冷酷的“母親”早已無法容忍自己的種種挑釁,最終將自己請入“謀反”的甕中。

3.一件自編自導的“太子謀反案”

公元679年,母子間關係變得越來越緊張,毫不客氣地講,勢如水火的雙方都在尋找著致對方於死地的最終突破口。而在這個關鍵時刻,同年五月,如日中天的寵臣明崇儼遇刺身亡,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謀刺案,當然引起了帝、後的高度關注,但幾乎將洛陽翻了個底朝天,可最後還是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只好以“為盜所殺”匆匆結案。

可對於這個案件,武后始終是心存芥蒂的,她始終明白刺殺明崇儼的幕後真兇並不是什麼江洋大盜,很可能就是李賢的手筆。雖說心有不甘,但苦於沒有證據,只能暫且按下不表,等待著,伺機尋找著報復李賢的種種機會。

直到公元680年,唐高宗下詔改元為“調露”,與武則天巡幸東都洛陽,命李賢監國,處理政務。這時得意洋洋的李賢也犯了過度縱情聲色、嬉戲宴遊的毛病,這樣以來,正愁找不到機會收拾太子的武后,便屢次下書訓誡李賢,並讓人撰寫了《少陽政範》和《孝子傳》教太子研習儲君之道、忠孝之道,時刻做到“博覽經書以廣其德,屏退聲色以抑其情”。但李賢也不是傻子,從兩本書中他立刻窺出了其中的奧妙,也更加懷疑母后的別有用心,而且也加深了母子間的嫌隙。

然而除了聲色犬馬的毛病外,李賢還豢養男寵,尤其寵愛一個名叫趙道生的戶奴,但也正是這個“性取向”的問題,又讓武后抓住了小辮子,於是武后不失時機地出手了。

在抓住了李賢“生活糜爛”的把柄後,武后隨即小題大做起來,立刻命中書侍郎薛元超、黃門侍郎裴炎、御史大夫高智周等人組成聯合調查組,開始了對李賢的立案審查。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結果,聯合調查組在太子的馬廄中發現了數百具紙製衣甲,而這也成了太子謀反的鐵證。與此同時,調查組又威逼趙道生誣告太子李賢,把“刺殺”明崇儼之事強加在了李賢的身上。

就這樣,在沒有形成完整證據鏈條的情況下,李賢“謀殺朝廷命官、意圖謀反”的罪名被徹底坐實,他所要面臨的將是“太子謀逆,其罪當誅”的命運。但出於對李賢的寵愛,高宗希望武后能夠網開一面,寬宥太子的過失,可對於武后而言,政治鬥爭本就是你死我亡般殘酷,為此她對高宗說:“為人子懷逆謀,天地所不容,大義滅親,何可赦也!”

至此,一度與武后分庭抗禮、激烈爭鋒的太子賢被徹底打入了萬劫不復之地,或許是念有一絲親情,李賢免予一死,被廢為庶人,押往長安幽禁,而他的東宮勢力也順應地被剷除,被搜出的數百紙衣甲也被焚燒於洛陽的天津橋南。


從“賢賢易色”到“黃臺之瓜”,讓我們探尋李賢的“謀反”之路

身陷“謀反”的李賢被流放巴州


從整個過程來看,武后通過自己的心機和權謀,又一次地除掉了皇權之路上的障礙,併為自己在大唐的朝堂之上樹立了無上的權威。

公元683年,李賢被貶於四川巴中,但隨著武后漸漸把持朝政,公元684年,武后派左金吾將軍丘神績前往巴中,將李賢囚於室內,逼迫其自殺身死,時年三十二歲,直至睿宗即位,李賢才被贈予“章懷”的諡號,史稱“章懷”太子。


從“賢賢易色”到“黃臺之瓜”,讓我們探尋李賢的“謀反”之路

章懷太子墓中的壁畫依舊栩栩如生


其實從武后的幾個兒子來看,毫無疑問,李賢是最像其母的,他不僅有膽量、有擔當,而且他也有著獨立的思想,也正是因為李賢的優秀和出色,所以這也讓他成為武后最欣賞的兒子,同時也讓武后感受到了潛在的威脅,成為了她最忌憚的兒子。要知道武后是一個權力慾極強的人,早在高宗後期,她就已經“二聖臨朝”了,可李賢的強勢上位,嚴重妨礙了她的奪權之路,這才有了一場由她自編自導的謀反大戲,而隨著整部戲的落幕,曾經的太子賢不僅成了“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的黃臺之瓜,也終究成為了歷史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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