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來稿」 我近在心靈卻遠在天涯的老家

[友情來稿]我近在心靈卻遠在天涯的老家

1977年12月,我追隨父親的腳步,離開了那塊養育了我19 年的深情故土——湖南省漣源市古塘鄉一個邊遠的小山村。

「友情來稿」 我近在心靈卻遠在天涯的老家

我清楚地記得淚別的那天早晨,阿公和奶奶凌晨4.5 點鐘就起床,精心給我做好了可口的早飯,並特意給我做了辣椒炒雞蛋。也許是受不捨與激動交加的複雜情感影響,在兩位老人的注目與愛憐勸說下,我好不容易才嚥下了大半碗。緊接著阿公從睡房裡給我挑出了隨行的擔子,一頭是綁著井字形繩索的被窩,一頭是陪伴我行走讀書歲月的那隻老舊木箱,特別是那根只要上肩就一擺一擺的竹扁擔(擺可以省很多力氣),是阿公為我精心修制的專用農具。隨著我身體的不斷長高和體力的增長,本來這條扁擔已完成了做為農具的歷史使命,沒想到這次又派上了用場。

我在接受奶奶含淚反覆的叮嚀後,依依難捨地跟隨著阿公已趨老態的身影出發了,踏上了我人生重大轉折的嶄新徵程!

天尚未大亮,加之已值農閒的冬天,四鄰鄉親都還沒有起床,我也就只好狠心地不辭而別了。

翻趙家凼,走巖底下,經四古塘,直奔湘中機械廠,花六 角錢搭大逢車抵達漣源。當綠皮火車徐徐啟動,佇立站臺上深情地望著我久久不肯離去的阿公時,我的眼淚不禁噴湧而出。幸得同座的一位阿姨不停地安慰我,併為我從“民辦教師”到“國家工人”的華麗轉身而感到高興與羨慕時,我才不得不面對現實,逐漸平復有些複雜而迷惘的情緒。

以後,隨著阿公罹癌去世後的舉家外遷,我也就只於 1983年、1987年和1991年先後三次踏上過這片我深愛著的故土。

我這次回鄉,是今年的 7月,離 91 年已經整整過去了25 年,可謂現實版的“少小離家老大回”。“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也就再正常不過了,但我的內心卻是五 味雜陳,久久難以平靜!

「友情來稿」 我近在心靈卻遠在天涯的老家

儘管一棟棟現代氣息濃厚的“小洋樓”拔地而起,一臺臺價值如樓的小轎車不時擦肩而來,但怎麼也沖淡不了我對兒時記憶的全面搜索與深沉回味。

那時的小山村人心很齊。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忙這忙那,從不停歇,勤勞樸實,以苦為樂。很少有人外出,即使不得已而走一回親戚,也大都是吃頓中午飯就會匆匆趕回,生怕誤了出集體工而拿不到工分。我媽媽當時按政策每年可到千里之外探望一次我的父親,但生產隊的領導原則性非常強,每年最多批探親假 15 天,如果超假必定給予扣工分處罰無疑。

在我的記憶中,二阿公吳孝魁,七阿公吳吉魁,正南伯伯,桂南叔叔都先後擔任過生產隊長。隊長就象一個家長,威望很高,從生產隊的農事安排,到每家每戶的糾紛調解,一般都可以說一不二,人到事平。二阿公吳孝魁升任大隊茶場的場長後,生產隊長一職好像是由他的大兒子正南伯伯接任,正南伯伯雖然年輕,但辦起事更加有模有樣,首先是每天早晨、上午、下午定時站到茶盤丘與大丘交匯的田角上吹哨子,調度安排當天的農活與人事。誰挑大糞、誰擔水桶、誰背鋤頭,誰去半邊凼犁田、誰去齊中凼挖土、誰去報毛凼追肥,他都會 “量體裁衣”,安排得停停當當。社員們只要聽到哨子響,都會尖著耳朵聽,有時沒聽清就會互相問清楚,但只要隊長一聲令下,大家都服服貼貼,幾乎從來沒有聽到過反對的聲音,好像根本就沒有輕活重活,公平與否的概念。隊長偶爾不在家時,一般都是由會計吳宜生伯伯代行職責。後來不知正南伯伯從哪裡弄回了一小塊鐵板,他每次提出提進,用鐵錘敲打,也就是學著學校上下課時的“打鐘”,聲音洪亮,很新鮮很特別,一時間成了村子裡一道悅耳的“風景線”。可能是記憶的問題,其餘幾位前輩當隊長時的作派,我幾乎檢索不到什麼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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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農村的小孩子非常勤奮。從 65 年大隊決定借用劉家坳村吳碧德家的堂屋興辦學校開始,適齡少年入學的機會也就多了起來。但讀書仍然只能是付業,主業還是要協助大人幹農活。每 天天剛放亮就要起床,首要任務就是清早把牛羊趕上山去草,讓它們吃飽後匆忙趕回家,草草啃上幾口蒸紅薯或紅薯米飯(幾乎沒有放什麼大米),才能跑著去學校上課。有時傍晚還在放學的路上往回跑著,大人們隔很遠就會大聲的喊“還不快點跑,牛都快要餓死了。”殊不知那些餓到下午4、5點鐘才能放學,從中學跑 10 多里路趕回來的孩子們,更是早已飢腸碌碌,肚皮粘到背上面去了。那時的孩子們確實很勤奮,每次上山放牛放羊時,不是砍一擔柴,就是割一擔草,或扯一大籃子豬草,很少有人“打空手”放牛的。尤其是象大弟弟10 歲,根本無人分擔,天天唱“獨角戲”的我,自然也就更不容許我有“打空手”的時候了。那時的孩子們也很快樂,只要能擠出一點點空閒時間,就會湊到一起踢燕子,打陀螺,躲貓貓,追逐嬉戲,開心快樂,除了凌晨起床很困難,簡直就不知道什麼叫累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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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小山村相當熱鬧。雞啼狗吠不停,牛羊出入成群,尤其是系在牛羊脖子上的銅鈴子、鐵鈴子、竹梆子,叮叮噹噹,此起彼伏,節奏感很強,也很動聽。這鈴鐺中蘊涵了前輩們聰明能幹的大智慧,有了這悅耳的鈴聲,無論牛羊躲進深山密林的哪個角落,都能循聲很快地找回來,有效避免了走失的情形發生。還有家家戶戶牲畜欄裡那哼哼不停的過年豬,不但是那時候家裡富有與否的主要“財產”標誌,更成了一家人生活質量的重要保障(當時一家人一年吃的油與肉基本上都繫於這一頭豬),在旁人眼裡,這頭豬當然也就成了家庭主婦們能幹與否的重要評判標準。

那時的小山村非常亮堂。田埂邊,土地旁,都被修理得整整齊齊,很難長出什麼雜草。尤其是各家各戶的自留地,有的更是平整得四四方方,象豆腐塊一樣。遠遠望去,錯落有致,令人興嘆!道路也是四通八達,出行便捷。抬眼仰看村莊四周圍的大山,也幾乎被開發成了田土,樹木和竹子稀疏可數。要割一擔墊牛欄的毛草,一般都要爬上幾公里外的八卦圖山頂;砍一擔燒火的毛柴,必須跑去陰森恐怖的“死人彎”;其餘地方在社員們的奮力“圍剿”下,幾乎是木難成柴,雜草 全殲。老輩們口中那老虎、野豬、麂子、兔子等出沒村莊的情形,完全只留下繪聲繪色的故事了。連遠近聞名的狩獵能手正南伯伯,我也只看到他偶爾提回過野雞、兔子什麼的,大一點的野獸幾乎完全絕跡了,主要原因當然是無處藏身。

「友情來稿」 我近在心靈卻遠在天涯的老家

我這次回鄉的景象卻是簡直讓我老眼犯昏,幾乎找不到了回家的路,甚至不太再敢相信這裡還是兒時的那個農耕家園。用“改天換地”的變化來形容完全有過之而無不及!

曾經壓彎過多少代人的脊樑,直至為之奉獻終身的繁重農活,幾乎已經被刺激逍遙的麻將休閒所完全替代。

曾經靠拼喉嚨,亮嗓子的聯絡方式已經被滿天飛揚的彩信、微信取而代之。這也在很大程度上有效地拉近了漂泊遊子與家鄉父老的空間距離。

曾經煤油貴如金,看書靠月亮的時代,已經被樓上樓下的電燈泡,日光燈照了個通明透亮。

曾經十年九旱,熱天用水須去水庫挑,冬天用水靠燒雪的窘境已經不再,清澈甘甜的自來水汩汩入戶,品質要比城裡的礦泉水好得很多。

曾經男歡女笑,老少同耕的場景已經一去不再復返,所有的田間地頭,都長滿了叢生的雜草。除白髮蒼蒼的老者,蹣跚學步的兒童,以及個別拖兒帶女難以脫身的少婦,其餘的幾乎都背井離鄉,進城“闖蕩世界”去了。特別是我們那山泉水孕育出來的美少女,一個個亭亭玉立,靚麗動人,大多數的都成了城裡太太或美女老闆。

曾經那棟連著棟,戶挨著戶,低矮綿延,炊煙裊裊的木板屋,土磚房,早已蹤影全無,取而代之的是瓷磚彩瓦,豪華氣派的小洋樓。

曾經那九曲八回,四通八達的人畜大道,田間小路,通通成了人跡不至的山林荊棘。除了一條剛好能巔跛著過一臺小轎車的土石路,其它再無任何道路可供行走。

曾經那雞飛狗叫,牛羊成群的鮮活畫面已蕩然無存。這裡更不再是自給自足的“農耕寶地”,而成了肉食、大米,甚至疏菜都基本上靠“進口”的“世外桃園”。

我心目中的小山村啊!幾乎完全迴歸自然了。空氣清新,負氧離子瀰漫,不能不說是一塊修身養性的風水寶地。

賀知章筆下的“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原來還有如此豐富的深刻內涵,讓我“老來識得愁滋味”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人生已近黃昏,現代生活節奏,卑微怎言奈何!歌手陳明演唱的《快樂老家》,也許道出了生我養我的大託凼所有漂泊遊子的共同心聲,就以此歌與大家共勉吧:

“有一個地方,那是快樂老家。它近在心靈卻遠在天涯。我生

命的一切都只為擁有它,讓我們來真心對待吧!等每一顆飄心都不再牽掛,快樂是永遠的家。”

2016 年 8 月於湖南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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