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星星的人

春天被撕開一道豁口，而楊柳沒有發芽。

節日裡，有人站在高高的臺上，大手一揮，畫出一片繁星，從面罩裡吹出一個宇宙。

宇宙裡有日月星辰，潮起潮落。

天空中風起雲湧，這時光在夢裡一晃，或千年，或瞬間，原來這就是宇宙也是塵埃。

風為母，生火。世界頓開一片星河，落地成花，花開為土，土冷卻就是水，靜靜地流到天邊成了銀河。

那年我還沒有像現在一樣老眼昏花，悄悄地把夢埋在銀河的沙裡。想趁著一個寂靜的夜晚去偷來巫師的夜明珠，頂在頭上去巡視銀河岸邊的牧馬人。

我是一個愛做夢的人，我有一條藍色的圍巾，圍巾上繡著蚩尤。這星河倒過來像是貓豹眼裡的斑，深邃而悠遠，他就藏在星星的背後，有一天我會騎著沒有翅膀的獸去迎娶繡坊裡的神，她時而溫婉時而暴怒⋯⋯

夜鋪天蓋地，數星星的人沒有故事，他的眼裡只有水花沒有水。他守在荊棘叢中，日子渡過了一千零一夜，期盼學會造一片絢麗的星河，河無止無境，飛過三千座峰跨過三千條谷流過三千個原。

終於有一天，臺上飛來了銀河和星空，我有幸獨坐在長滿麥子的莊稼地上抬頭仰望，這星空觸手可及，碰著就碎，看著星星死了變成了燒焦的石頭，腳踩上去，吱吱的像是初冬的夜雪，滋出了風，孩子們就拖著風箏，男人們都戰死河邊。

這裡來過許許多多受難的人，人人手裡都握有挖金的鎬，最後都淪為流浪者，或拖著枯萎的軀體或扛著支離破碎的夢，人們來了又走了。

離恨天岸邊草木茂盛，軍馬嗚咽，星河斑斕。既然大家都是故事裡的人，就不再有人駐足仰望星空，星空淪為寂寞的祭祀品，造星星的人坐在臺上打盹，而後一睡不醒，最後一粒星化為塵，下一個輪迴在寂靜中等待那個沒有故事的人，只有他可以喚醒造星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