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敬老院被人扇了一耳光

父親在敬老院被人扇了一耳光

世上存在著另一種貧乏,被愛心遺忘的貧乏。也許這樣的貧乏已經悄悄來到我們身邊和我們的家庭中。——特蕾莎

  

父親1992年退休,沒過幾年悠閒日子,就中風偏癱,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全靠母親服侍。到去年,父親大小便不能自理,走路只能扶著牆一步一步挪,耳朵也聽不見了,人越來越糊塗,連黃昏和早上都分不清楚。    

在服侍父親的過程中,母親日漸蒼老,想扶父親起床也力不從心。    

我們兄妹仨各有各的忙,不能長期在身邊照料,又請不到合適的保姆,沒辦法,只能把父親送去縣城的敬老院。    

父親79歲,一生怯懦,不敢和人爭長短,怕去陌生的環境,怕人欺負。他不想去敬老院,又不想給子女添麻煩,不想去也只能去。    

母親住在縣城妹妹家裡,天天去敬老院陪父親,弟弟妹妹也常去看望,三四個月過去,父親習慣了敬老院生活,能吃,能睡,原來不愛說話,現在看到親人,也能說幾句。    

新冠病毒來了,一切亂了套。敬老院只怕老人感染,拒絕所有探訪。母親只能打電話問護工蔣師傅,父親好不好,問得多了,蔣師傅還不耐煩。    

一個多月過去,形勢不太嚴峻了,給門衛多說幾句好話,母親終於能進敬老院看望父親了。多日不見親人,父親呵呵地笑,笑出了眼淚。    

前幾天,母親再次感動門衛,獲得了一次探訪機會,父親見了她卻不笑。母親問父親怎麼了,父親說:“他打我。”    

母親問護工蔣師傅,怎麼回事。蔣師傅說:“他一天拉了四次屎,換了又拉,換了又拉,還拉在了床上,我就拍了他一巴掌。”    

因為這一巴掌,父親中午沒吃飯。    

母親是父親的保護神,誰敢欺負父親,她一定要和對方幹到底。現在,母親老了,走路打晃,再也不能保護父親,她只能給我、我弟和我妹打電話,告訴我們,父親被人打了。    

接到電話,我很鬱悶,不知道怎麼辦。    

最簡單的辦法是,我立馬坐高鐵回家,把那蔣師傅揪到父親面前,讓父親扇回那一耳光。問題是,父親不一定有膽量扇蔣師傅的耳光,而且,蔣師傅有力氣,我不一定揪得動他。    

找敬老院領導,投訴蔣師傅?母親當天就投訴過了,我都可以想象,領導是如何打馬虎眼敷衍母親的。找個服侍老人的護工不容易,領導不可能把他怎麼樣。    

換敬老院?隨手百度“敬老院虐待老人”,找到相關結果988000個,外國的敬老院都有虐待老人的,換一家敬老院,就能保證父親不被虐待嗎?  

父親在敬老院被人扇了一耳光

父親在敬老院被人扇了一耳光

父親在敬老院被人扇了一耳光

父親在敬老院被人扇了一耳光

想來想去,我想到了報警,起訴敬老院。我研究了相關資料,扇老人一耳光,好像構不成太大傷害,警察可能會嫌你沒事找事,但這一耳光若造成老人頭暈失眠、精神恍惚,警方就不能不立案,法院就不能不審判。頭暈失眠、精神恍惚,哪個老人都有一點,沒有說有醫院也查不出來。所以,哪個畜生敢動老人一指頭,只要老人一口咬定,對方就鐵定犯了故意傷害罪,判個三五年再加民事賠償,都是有法律根據的。    

起訴敬老院,合情合理還合法,社會環境也需要有人為被扇耳光的老人打一場官司。    

我只需要付一筆錢給律師,所有的問題他都能搞掂,碰到有正義感的律師,我可能還不需要花什麼錢。    

我翻出律師朋友的電話號碼,想要撥打時,卻放棄了。    

我是基督徒,行事為人要遵守《聖經》教導。《馬太福音》上說:“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羅馬書》上說:“不要自己伸冤,寧可讓步……上帝說,伸冤在我,我必報應。”    

於是,按照基督徒凡事禱告的基本原則,我一遍又一遍地禱告:“主啊,我在此呼求,願你垂顧世界上每一個角落的老人。你說過,‘白髮是榮耀的冠冕’,每一個老人,無論活得精彩還是平凡,他們一定都努力過了,憑一頭白髮,就應該獲得你許諾的榮耀。主啊,老人是你賜給人類最豐盛的禮物,當他們離開世界的時候,願他們留下的是對真理的執著追求,對理想的美好憧憬,對熱愛的不老激情,不要留下任何鬱悶,不要留下任何遺憾。主啊,以往的日子,如果我有輕慢老人的罪過,求你赦免,同時,請賜我力量,讓我能承擔得起關愛老人的責任;請賜我勇氣,讓我能理解和接受老人的不可思議;請賜我智慧,讓我寫下的每一個字,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帶著你愛的能量,讓每一個人都能夠明白,愛老人,尊敬老人,是一種怎樣的福氣。禱告奉我主耶穌之名。阿們。”    

禱告之後,我平靜了許多,卻又有幾分心虛。我似乎沒能繼承母親的勇敢,而更多地遺傳了父親的怯懦,我是不是在以基督徒的名義,掩蓋自己膽小鬼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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