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後傷感的懷舊文章

遠去的歌聲

今天,2018年4月26日,對我這習慣了平庸的來說,還是平庸的一天,但確是讓我心堵的一天。

同學群裡傳來消息,江世震走了,走得那麼突然那麼令人猝不及防,猶如一支流水般的歌聲戛然而止。

六零後傷感的懷舊文章

中央民院歷史系78級413宿舍1982年畢業合影,那時我們都年輕

作為雲南同鄉和四年的室友,有關他的種種記憶此刻竟如苦酒般慢慢翻湧了出來。

難忘的歲月難忘的同學情,那些雞毛蒜皮的往事竟如此讓人刻骨銘心!

老江給我的映像是修養好,中厚,誠實,熱情,有點木訥。

他總是穿著整潔幹靜,微疏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吃飯動作極其斯文,幾乎是數著飯粒慢慢嚼咽。吃好把碗筷洗好安放整齊,把頭往右一擺,梳一下頭髮,慢慢泡一杯茶,就拿一本書在看,或者抬著歌本輕聲哼唱起來。

他口吃,宿舍聊天,他聽的多講得少,往往內容卻能給我們帶來笑聲,甚至有點深度。但他給我們整個宿舍最深的印象是這麼幾件事。

一是睡覺打呼嚕,可以用酣聲如雷來形容。有時我們躺在床上還聊得起勁,他那邊廂已傳來如雷的聲音,尼扎木神經衰弱,睡眠質量不好,這時就會起來輕輕把他推醒:哎,老江,停一停。他醒來在黑暗中輕輕一笑:你先睡吧。

可是還沒等尼扎木睡穩,他的酣聲又起來了。

然而,我們全宿舍的人卻從來不會因為這事和他有任何的芥蒂,絕對沒有,包括“深受其害”的尼扎木都是用一種友好的態度來對他抗議和調侃。

二是和老鄉聊天,他有個老鄉白庚勝(就是現在已經是著名學者的那位老兄),漢語系76級的,經常來找他聊天,兩人說納西話,我們只聽得清主要的節奏“墨則,麼者”,兩人聊得眉飛色舞,語速特別快,老江似乎也不結巴了。

雲南同鄉王大哥來我們宿舍,他們兩人也是講我們聽不懂的不知是白族話還是納西話,但是聚餐划拳時就很熱鬧,我們能記住他們兩人"民族拳"的臺詞是“然達然”,“摩哇啦”,尼扎木就特別興奮,總是拿這個“墨則,麼者”“摩哇啦”來和老江開玩笑,老江卻總是笑眯眯的,從來不當回事。對比在我的家鄉,那年月假如漢族同學故意學傣族景頗族同學的腔調講不標準漢話,那是有歧視之嫌的,搞不好要互動拳頭。

只能說我們所處學校環境是多麼融洽的民族關係和同學情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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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5月廣西實習,413宿舍的5個雲貴蠻子合影

1982年5月在廣西融水實習,有幾天在縣招待所吃住,飯菜擺出來任由同學們打吃,飢餓年代過來的我們,不分農村來的或是幹部子弟,很自然就形成“搶吃”的局面,我是初中就住校,周勇還把從他們老家國民黨壯丁流傳下來的寶貴經驗介紹給我們宿舍的人:第一碗不要添滿,裝半碗,趕緊吃完再去添第二碗,就要把它添滿壓實,這樣就不會餓肚子了。我們都能照辦,老江卻苦了,等他把第一碗飯粒數完,桶裡的飯和菜早就見底,吃不飽;於是他向曾經在元寶山當過伙伕頭的周勇提出:和招待所建議一下,分桌吃,這樣搶飯吃不雅觀嘛,堂堂大學生不應該這樣。周勇和帶隊老師提出,和招待所協商,果然就分桌吃,我們宿舍的人都知道他吃飯斯文,沒有再“搶”,於是不再餓。

那時馬島戰爭打得正熱鬧,我和周勇兩個“軍事愛好者”今天說阿根廷打得勇敢,明天說英軍幹得漂亮,一日老江微微一笑:“你們兩個到底覺得哪邊打得好啊?哪邊會贏?”我們異口同聲回答:“肯定是英軍能贏,阿根廷不是對手。”

“那你們應該列舉出有說服力的理由來,我們學歷史的有論點還要有論據,愛好軍事不是這樣愛法。”老江說罷又嘿嘿一笑,臉上似乎都能看出酒窩。平時在宿舍裡伶牙俐齒的兩個小子,一時竟無言以對,只好相對傻笑。

從畢業後到流落國外,我和老江只見過兩次面,都讓我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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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他來西雙版納看我

1991年大概是春天,他去西雙版納出差,專門找到我,那是我人生最灰暗時期,退職兩年毫無建樹,他似乎看出我的處境不妙,於是不再問我的工作情況,免得我尷尬,只聊在校的往事,去勐倫植物園,他還要搶著買門票。我想這應該是他把在學校時那種不分彼此的習慣流露出來了吧。

1994年春節過後,我帶著老婆和兒子從老家探親回景洪時路過昆明,此刻我已經有了闖出去的初步打算,專門去王大哥家相聚,老江也來了,記憶中那頓飯吃得比較沉悶,都不知道要聊什麼啦,我的處境讓大家都不忍觸碰有關話題。從王大哥家出來,老江提了我的行李,堅持把我們一家三口送到公車站,還是那樣微笑著,什麼話也不說。也許我們都有某種預感,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了。但是我們也沒有顯示出依依不捨之情。男人之間,真的沒有那麼多的兒女情長,僅僅一種心有靈犀就夠你回味一輩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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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春節深圳聚會,老江和30年前的樣子差不多

再次和老江見面已是14年後的2008年深圳聚會,日本鬼子發動九一八事變到滾回老巢就是用了這麼長時間。我已是從滿頭黑髮的小夥子變成一個全禿的小老頭,老江沒變,還是那個招牌似的微笑,微疏的頭髮還是能把頭皮勉強蓋住,還是梳得一絲不亂。

2012年的昆明聚會,老江還是那樣,嘹亮的歌聲把大家又帶到了30多年前的歲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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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昆明聚會,413宿舍少了一個人,中間位子是維族室友尼扎木的,他於90年代出差途中車禍因公遇難。

去年11月在昆明小聚,那天王大哥,老江,小金和我,四個人在一個環境優美的餐廳吃喝,老江唯一有點變化是白頭髮稍多了,說話有點喘粗氣,酒不敢喝多。那時大家平靜地吃喝閒聊,交流健身和保養身體的心得,我想我們三人的共同想法是:老江說話本來就口吃,一旦唱起歌來肯定是嘹亮而動聽。沒有意識到他身體已經出現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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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貴州聚會,413宿舍已經有兩人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更是萬萬沒想到那竟是最後一次和他相聚。

老江啊,兄弟沒有那麼多漂亮的詞彙,僅以一個鄉村少年的純樸語言再和你說幾句吧。

你人忠厚善良,歌聲嘹亮動聽,那邊也會有不少朋友的!

假如下輩子還能相見,我還願意做你的同學,你的室友,願意再聽你幾年的打呼嚕聲!

老江,安息吧!

願我所有的親友都平安健康!

2018年4月27日有感而記,2019年12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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