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藥房”告急:印度專機來中國採購原料藥

“世界藥房”告急:印度專機來中國採購原料藥

印度,作為仿製藥第一大國,其出口藥品價值世界排名第十三,但出口量卻排到了第三的位置,對世界藥品供應舉足輕重。然而,印度仿製藥背後,高度依賴的是中國的原料藥。近期,印度政府還出動專機來中國採購原料藥。

近三年來,印度製藥商從中國進口原料藥的比例接近七成。

2020伊始,新冠病毒”襲擊“中國,工人停工、工廠停產,製造業陷入停擺,影響波及全球。受到衝擊的產業開始重新思考,世界是否對“中國製造”過於依賴?

”世界藥房“印度,在應對原料藥短缺危機的同時,也開始審視,要怎麼做,才能在成本和風險中找到平衡。

世界藥房“告急”

“我從全世界的藥材市場採購原料,運送到荊州的工廠提純,然後出口到國外,其中最多的訂單來自印度“,在湖北做原料藥外貿生意的Bruce告訴志象網(The Passage)。

受疫情影響,被困在湖北家裡的Bruce非常無奈,“我在武漢,家門都不能出。藥材交易停了、工廠也沒上班、原料藥也出不去,客戶也不下單了。“

另一邊的“世界藥房”印度,也因為原料藥(bulk drug & APIs)供應中斷,陷入危機。庫存已支撐不到6月的印度製藥商,在苦等中國來的原料藥。

雪上加霜的是,印度政府繼3月11日宣佈禁止所有外國人入境後,又在3月13日頒佈法令,禁止中國原料藥運送至印度。

為確保關鍵原料藥庫存,3月4日,印度政府開始禁止26種原料藥和藥劑的出口,包括撲熱息痛、替硝唑和紅黴素等幾種常見抗生素,還有激素黃體酮和維生素B12,其規模佔到了總出口量的10%。

印度的禁令嚴重影響了世界其他國家。對美國和歐洲來說,他們可能在未來2到3個月出現部分藥品短缺。美國藥監局(FDA)發出警告,並編制了一份藥物清單,列出150種藥物的原料來源情況,提醒藥品企業提前尋找中國和印度之外的原料藥替代源。

中國是世界少數幾個能夠生產全部化學原料藥的國家,已經成為世界最大的生產國和出口國。世衛組織估計,中國的原料藥產量約佔全球總產量的20%。

“世界藥房”告急:印度專機來中國採購原料藥

印度是我國藥品出口的第二大市場(美國是第一大市場),根據報道,2019年,印度總價值68%的原料藥都來自中國。有行業人士指出,對於一些關鍵藥品(比如他汀類原料藥),印度對中國的原料藥依賴達到80-90%。

被困的湖北藥商

受疫情影響最嚴重的湖北,處在原料藥供應鏈的重要一環。

“世界藥房”告急:印度專機來中國採購原料藥

2018年,中國主要省份西藥出口情況, 數據來源:中國醫藥保健品進出口商會依據海關統計整理

從數據看,湖北並不是原料藥生產大省。但是,產量最大的江浙滬地區要運作,離不開周邊省份的外來務工人員。據印度《經濟時報》估計,在中國製藥行業的1000萬從業人員中,約有300萬到400萬居住在湖北及周邊省份。

Bruce正是這400萬從業者之一。他以武漢為據點,從事原料藥外貿生意。一方面,他在全世界採購植物原料,出售給原料藥加工廠;另一方面,他也幫長期合作的工廠去拿海外訂單,大部分客戶是印度藥企。

在這個被拉長的春節,他的生意完全停滯。

“我年前在海外訂了一批貨,沒來得及發。現在疫情一來,湖北省內物流只運關鍵物資,也不敢讓對方給我發貨。“

原料藥生意屬於大宗貨物交易,植物原料都按噸購買。貨物囤積意味著資金無法週轉。困於武漢家中,Bruce對他的生意停擺毫無辦法。

Bruce告訴志象網,原料藥的來源分兩類,一是化工合成,二是植物提取,他從事的是植物原料貿易。

植物原料藥的供應鏈條比化學原料藥更長,Bruce需要通過藥材市場,從最上游的植物採集者(農民、合作社、藥材公司)手裡採購植物原料,將原料成噸運到加工廠,獲得原重量1%-10%的提純原料藥。他告訴志象網:”藥品加工對純度要求很高,不同的品種,植物原料能夠提純有效成分的比例在1%-10%不等。“

這個生意的難點還在於,植物提取原料藥屬於非標準品、庫存成本高、且需求不穩定,Bruce的貿易週期也更長,且風險較大。

通常情況下,他都是在確認訂單和信用證(Letter of Credit,跨境交易的一種信用憑證)之後,才會開始按量採購。

採購也是個技術活。Bruce要根據經驗,判斷植物原料質量(也就是推測植物能夠提純有效藥用成分的比例)是否符合標準,才會談價格和進貨。大部分時候,採購都需要付現金。

植物原料會直接運到Bruce叔叔在湖北荊州開的加工廠,工廠完成提純後,立即發貨,運到海外製藥商手裡。

一般來說,從Bruce接到訂單、採購、到完成提純的原料藥交付給印度製藥商,最快可以在1個月內完成,但拿到製藥商的貨款,卻需要等待三個月。Bruce表示,這個長週期是“中國企業競爭導致的“,畢竟中國原料藥企以民營小企業居多,議價能力不高。

因為回款週期太長,他現在更傾向於做“買手”,把採購的植物原料賣給藥材公司,而不再主動向印度公司去要訂單。

湖北封省近兩個月,身上還壓著房貸和車貸的重擔,眼看原料藥生意無法接上,Bruce非常擔憂,甚至考慮是否要在疫情之後轉行。困在家裡不能出門的這段時間,他也找到了緩解經濟壓力的辦法——找到開口罩工廠的朋友,幫忙賣出了幾批口罩。

出動專機來中國採購

Bruce著急,而印度政府也急了。

為應對中國春節放假,印度大型藥企,如西普拉(Cipla)、Dr. Reddy’s和Lupin,都提前囤了30-40天的庫存,但許多小公司並沒有成本來維持這樣的高庫存。現在,受到新冠病毒疫情的影響,原本就脆弱的供應鏈被切斷,一旦庫存用完,藥廠只能停工。

印度政府正在幫助西普拉度過危機。根據印度媒體《The Print》2月28日報道,印度政府已在3月初和國泰航空合作,從中國空運6噸原料到孟買,交付給西普拉。

面對原料藥告急危機,印度政府成立了一個委員會來監控藥品供應情況,要求各地製藥商,在藥品短缺時通知政府,政府會幫助他們從中國獲得原料藥。西普拉就是申請幫助的藥企之一。

製藥商Vibhor Jain表示,撲熱息痛和尼穆斯利德等基本藥物,價格已經上漲了一倍甚至三倍。受印度藥品價格規範,零售商暫時不能提高這些藥品的價格,所以藥店和醫院不會感到壓力,但製藥部門卻已經面臨危機。Jain說,“如果政府不修改價格,就不可能以舊的價格供應藥物。“

印度醫藥行業過去幾年一直呼籲政府加大投資、給予政策扶持,要求“自力更生”。

但是由於印度本身原料藥企數量不多,國家在政策上支持力度不夠,導致投資非常落後。Biocon CEO 米塔爾認為,“這是一個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問題。”

此外,企業合規也並不便利。公共衛生活動人士、塔庫爾基金會(Thakur Foundation)創始人塔庫爾稱,“印度原料藥行業有一個複雜的許可證更新系統,他們需要向不同的機構申請續簽。“

亞洲健康分析(Health Analytics Asia)在分析文章中表示,由於政策和資金支持不夠,印度建立原料藥工廠的時間長達六年。

不過,好消息是,中國的工廠正在逐步復工。

據《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調查,非湖北地區的頭部原料藥企業都復工率較高。湖北地區的原料藥企也從3月初開始,恢復了30%-40%左右的產能。

Bruce也告訴志象網,他了解到長沙原料藥廠和亳州藥材市場都復工了,自己長期合作的湖北荊州加工廠也在為復工做準備。

印度這一邊,從3月10日開始,一些製藥公司開始陸續收到從水路運來的中國原料藥,其中就有撲熱息痛的主要供應商顆粒劑印度公司(Granules India) 。

然而,整體情景依然不樂觀。由於中國工廠從復工達到最大產能需要一定時間,海通證券分析師查爾克表示,原材料採購至少需要兩個月才能穩定下來。

這一輪病毒帶來的危機,給印度政府打了一針強心劑。根據Pharmabiz 3月12日報道,印度政府已決定建立“快速審批”機制,並向環境和林業部發布通知,指示汙染管理機構對原料藥廠的環境許可快速審批和放行。這樣一來,有意投資原料藥廠的企業家,終於可以期待在更短的時間拿到資質審批了。

但印度政府的這一行動,只能說“遠水救不了近火”。也有行業人士表示不樂觀,一位匿名從業者對《印度時報》說,“過去十幾年來,高昂的原料藥生產成本,加上長達幾個月的獲批時間,都打擊了行業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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