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期,蜀漢作為最弱小的國家,偏居西南益州,卻能與魏吳對峙幾十年而不會落於下風,甚至屢屢發兵北伐,令經濟異常強盛的曹魏都頭疼不已。我們不禁要問:
蜀漢究竟是如何憑藉其羸弱的經濟實力,進行如此耗費財力的軍事活動?對於這個問題,大多數人主觀上會認為:蜀漢坐居“天府之國”,憑藉“蜀道難”的地利優勢,再結合其物產豐富的特點東聯孫權,如此便可輕易抵禦曹魏的威脅。
可熟不知,曹魏佔據的可是當時最富庶的北方中原地區,此地之前便是東漢經濟重心地帶,而南方大多還是未被開發的“蠻夷之地”。從東漢的州郡劃分,曹魏佔據十三州而蜀漢偏居一州,我們便可初步知悉魏蜀之間巨大的經濟差異。因此蜀漢若是隻憑藉地利優勢,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到與曹魏對峙四十多年而不倒,更別說後來頻繁發動的北伐戰爭了。
其實我們大多忽略了一點,蜀漢當時的手工業和鑄造業是十分發達的,尤其是織錦業和冶銅業更為突出。繼而藉此在與魏吳的貿易中取得優勢地位,彌補其糧食短缺的問題,為連年征戰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因此蜀漢的經濟體系,應當是以鑄幣業為基礎、手工業為主導,共同構築起了其龐大的“商業帝國”,這也與魏吳“屯田制”為主導的農業經濟體系有所不同。
下面我就為大傢俱體介紹,蜀漢如何一步步構築起,三國時代獨特的國家商業經濟模式。
東漢末年“五銖錢”貨幣交易體系崩潰
自漢武帝開始,五銖錢的鑄造權便被收歸國有。也因此,漢代的貨幣在規格和質量上都能得到很好的保障,這也為漢代經濟的穩定與繁榮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這一貨幣體系一直維持到了東漢末年,隨著董卓入京施行“毀五銖鑄小幣”而遭到嚴重打擊,中原地區物價隨即飛漲百倍,通貨膨脹異常嚴重。之後由於戰爭不斷,原先的貨幣貿易體系隨即崩塌,社會倒退回原始“以物換物”的貿易模式。
俗話說破壞容易建設難,此後曹魏雖歷經多代試圖“復五銖”,但都未能取得好的效果。而造成曹魏“復五銖”困難重重的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當時社會時局依舊方興未艾,戰爭仍在進行並且沒有停止的跡象,人們因此更願意相信糧食等實物的實際價值;其二銅礦的主要產區集中在在兩淮和四川等地,而曹魏身處北方,並沒有優質銅礦的大量產出,況且其僅有的金屬資源還要優先用在兵器和農具的生產上。
《晉書》:是時不鑄錢既久, 貨本不多, 又更無增益, 故谷賤無己
兩方原因造就了曹魏發行的五銖錢,流通遠低於實際需求。隨之而來的便是幣值被高估,令幣貴而谷賤,從而傷害了農民的利益,間接的打擊了農業的生產,這也促成曹魏“復五銖”計劃的最終失敗,曹魏的商業一時陷入了停滯的狀態。
再說一下東吳的情況,其雖坐擁兩淮銅礦產區,但歷經秦漢兩朝的開採,早已資源枯竭嚴重。因此東吳的貨幣貿易也處在十分低下的狀態,從如今吳國墓地大量出土蜀幣,也可以在客觀上印證這個觀點。
因此我們可以初步得出一個結論:魏吳貨幣體系的崩潰,沉重的打擊了民間貿易的積極性,人民只得依靠以物換物的原始方式來換取生活必需品。而三國時期,頻繁的戰爭又使得國家需要穩定的糧食供應,這也就促成了魏吳積極推行“屯田制”,從而保障自己農業生產的穩定運行,從而更加忽視了商業的發展。由此我們便可以將魏吳定義為以農業為主導的國家經濟體系。
蜀漢擁有穩定的經濟基礎和發達的冶銅業
反觀蜀漢,其身處西南巴蜀之地,受到黃巾起義和諸侯混戰的影響較小,因而其經濟貿易體系並沒有遭到嚴重的破壞。而董卓“毀五銖鑄小幣”,毀壞的主要是長安和洛陽周邊的五銖錢,貨幣貿易體系的崩潰也主要集中在中原和關中等地。
同時,董卓入京之前,益州牧劉焉便有割據益州的野心,其派遣張魯駐守漢中,封閉蜀道斬殺漢使,同時上書謊稱賊人斷道。這也使得董卓的小錢未能大規模進入益州,巴蜀之地的貨幣貿易基礎因此躲過一劫。可以說當時的益州,算得上是一個經濟穩定且富足的“世外桃源”。
《三國志》:賜諸葛亮、法正、飛及關羽金各五百斤, 銀千斤, 錢五千萬, 錦千匹, 其餘頒賜各有差。
正因如此,劉備在219年接手益州後,能夠有資本大肆封賞功臣,這也充分說明了益州府庫的富足。不過劉備肆意的封賞,也導致了益州原有的財富被瓜分殆盡,隨即陷入到軍用不足的局面。
對此劉巴建議“鑄直百錢,平諸物價,令吏為官市。”也就是說鑄造一種貨幣,規定其有一百個五銖錢的價值,並且為了防止通貨膨脹,設置專門的官吏介入管理市場。這樣的政策一方面使得劉備能夠迅速收攏財富,使府庫得以再次充盈。另一方面,由政府出面管理市場,又能有效防止了經濟崩潰局面的發生,保障了市場正常的運行。
此後蜀漢相繼發行大平百錢、大平百金、定平一百等多種貨幣。並且不論是史料記載,還是現今的考古發掘,都能看出蜀漢是三國當中,貨幣發行數量最多的。如此龐大的鑄幣量則說明,蜀漢擁有充足的銅礦資源和發達的冶銅業作保障。
《史記》:巴蜀亦沃野, 地饒卮、姜、丹沙、石、銅、鐵、竹、木之器。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蜀漢的銅礦資源可謂相當豐富。不論是如今考古發現的三星堆遺址,還是歷史古籍的記載,都可以看出蜀地自古便盛產銅。即使巴蜀核心地區歷經戰國、先秦和兩漢的開採,此地銅礦資源幾近枯竭。但蜀漢的南中等地,卻仍有未開發且儲量豐富的銅礦資源。因此蜀漢對南中重視的原因,多半也是為了此地的銅礦資源。
蜀漢“商業帝國”的形成原因
蜀漢擁有良好的經濟環境和豐富的銅礦資源,這也為其商業經濟的運行提供了基礎保障。但我們都知道,古代國家最重視的永遠是農業,尤其是戰爭年間,農業更是處在重中之重的地位。可為何要稱呼蜀漢是“商業帝國”呢?這還要從魏蜀吳的經濟對比中來找尋答案。
三國時期,各個國家都以增強軍事實力為首要目標,換句話說農業就是一個國家的命脈。曹操能夠統一中原,主要得益於其很早便開始施行“屯田制”,並一直延續至曹魏滅亡。而東吳起初不重視屯田,但從226年陸遜上書“請令諸將各廣其田”開始,孫權也開始加大了對農業的重視,甚至還親自下田耕作以作示範。
對於蜀漢來講,農業生產也是受到高度重視的。劉備曾專設司金中郎將負責農具的生產,還發布禁酒令;諸葛亮曾派一千二百人修繕都江堰等水利設施,並且還在漢中、南中等地施行屯田;姜維出征北伐,“拔狄道、河關、臨洮三縣民, 居於綿竹、繁縣。”
不過,從蜀漢對農業的重視中,我們也不難看出蜀漢糧食生產的嚴重不足。例如巴蜀富饒之地,仍接二連三的安置移民,足以見得蜀漢農業勞動力的不足。而這種局面的形成也不難解釋:蜀地雖無大亂,但歷經黃巾起義、“東洲人”內亂、劉備奪蜀之戰、夷陵之戰、諸葛亮平南中和連年北伐,蜀漢人口早已損耗嚴重。
這樣便導致了蜀漢農業生產的匱乏,無法提供給軍事足夠的支撐,因此諸葛亮才會說:“今民貧國虛,決敵之資,惟仰錦耳。”即蜀漢軍事活動的保障,主要仰仗蜀錦等手工業製品,並非取決於農業的生產。
蜀漢“商業帝國”的具體形式
《太平御覽》:江東歷代尚未有錦,而成都稱妙,故三國時魏則市於蜀,而吳亦資於西道。
蜀錦能夠成為蜀漢的軍事戰略物資,並且在諸葛亮口中達到“惟”的地步,那麼足以見得其龐大的產量。《蜀都賦》中曾描述蜀漢這樣一幅畫面“棟宇相望,桑梓接連”“技巧之家,百室離房,機杼相和”。顯然當時益州蜀錦生產規模是相當巨大的,而如此多的蜀錦,除一小部分蜀漢自用,很大一部分都出口至東吳或者曹魏。憑藉蜀錦的出口貿易,蜀漢因此從中獲得了很大一部分的財政收入。
除了蜀錦,蜀漢的雲貴高原還盛產馬匹。後期三國對峙蜀吳聯盟,但東吳不產馬。因此我們可以從陳壽的《三國志》看到“蜀致馬二百匹,錦千端,及方物”的描述,後來還有東吳官員薛珝來蜀求馬的記載。除了蜀錦和馬匹,蜀漢還依靠“鹽鐵之利”和巴蜀漆器等手工業來保障自身的經濟需求。
縱觀蜀漢的商業貿易形勢,其應是作為商品輸出地而存在的。但在如今的考古來看,吳國故地大量出土蜀漢錢幣。這也就讓我們產生了一個疑問:蜀漢為何大量出口商品的同時,又要大量輸出貨幣。其實這也正印證了之前的觀點:蜀漢出口商品創匯,然後用於進口糧食,從而彌補自身糧食產量嚴重不足的弱點,而東吳也確實有能力向蜀輸出糧食。
不僅如此,左思的《蜀都賦》中曾這樣形容成都:“市廛所會,萬商之淵。列隧百重,羅肆巨千。賄貨山積,纖麗星繁。”其描繪雖略顯誇張,但我們也能從中解讀出當時成都商業繁盛的景象,甚至於成都大概率就是那時西南地區最大的商品集散地,由此可見蜀漢當時繁榮商業的盛況。
結語
三國亂世,蜀漢擁有穩定的貨幣貿易體系,同時擁有發達的冶銅業和手工業。多重的有利因素,結合魏吳商業的停滯,共同促成了蜀漢“商業帝國”的形成。這也與魏吳以農業為主導的經濟體系有所不同。但蜀漢發達的商業也有其時代的侷限性,不論是之前的東漢還是之後的兩晉,蜀漢的商業規模都不能與之相比。並且蜀漢發達的商業,也僅是為了彌補自身糧食產量的不足,說到底還是自身實力太弱的緣故。但也正是蜀漢獨特的商業模式,才使得自身有了與魏吳相抗衡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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