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買老羅帶的貨,買了老羅薦的書

4月1日,老羅抖音首次帶貨,20款商品,1.1億。有人說老羅才盡沒有段子了,有人說懂得賺錢才算成熟,有人說只是想來看看老羅還好嗎,老羅自己說賣藝還債不丟人。

不想多說,只希望老羅能儘快還完債,以後為理想也好,不為理想也罷,平靜的快樂下去。

我沒買老羅帶的貨,買了老羅9年前薦的書《美國種族簡史》。他在推薦序裡一反“語錄”裡的戲謔調侃,誠懇的寫道:“這是我一輩子花的最值得的10元錢,它幾乎解決了我年輕時對種族問題有過的全部困惑”,而“早早釐清了一些觀念上的困惑,所以在面對種族問題時能相對容易地保持健康、寬容的心態,這種心態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他們(留學美國的中國學生)在美國作為少數民族的生活質量。”

我深有同感。觀念是支撐一個人,成熟一個人的柱子。經驗、閱歷乃至知識,大多數情況下不能完善一個人,甚至僅僅是偽裝一個人。人的品性決定他看到了什麼,什麼會找到他。決定品性的是觀念。

觀念受影響而生,因此品性可以後天習得。選擇受什麼影響,影響有多深,這就是常說的“悟性”。

從這個意義上講,任何影響歸根到底,是一個人的自我教育。

在學校裡,自我教育是缺失的。每個人規規矩矩的端坐,服從,被灌輸一堆昔在永在的規則與概念。工作後,這些規則與概念被強化、異化,深以為然者謂之成熟,深諳其道者謂之成功。

成熟,成功,救不了自己。

救自己,惟有反思。靠什麼反思,捷徑是有個好老師。好書即我師。分享一些書。


《文學回憶錄》

陳丹青先生記錄,木心先生上世紀末在紐約講文學史。

據說許多90後00後很喜歡這本書。我覺得大多是喜歡裡面的俏皮話。

還有人說這書談學術“漏洞百出”,談詩歌“顧盼自喜”。我想,木心先生一開始就說了:“這只是我對文學的回憶……一部文學史,重要的是我的觀點。”

回憶是私人的,觀點也是私人的,別人讀了之後,將觀點移植到自己身體上,還是私人的。

這樣又成了普遍的。

看這本書裡的觀點,可以思考,無須辯論。木心先生說他是老馬,跟從老馬,是信與不信的問題,而不用論證他是不是老馬。

我選擇相信他是老馬,我選擇相信他的觀點。

但還要記住他另一句話,觀點是韁繩。信馬由韁,首先要有馬。不然就是信口開河,廉價的親近終究不是朋友。

得知木心先生的觀點已是佔了大便宜,相信並做到這些觀點可沒有那麼便宜。

就像最後一課木心先生說的:“文學是可愛的,生活是好玩的,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

不願犧牲,就不懂可愛,不會好玩。


《紅樓夢》

只能帶一本書去荒島,我會選擇紅樓夢。

語言實在好,俗一點講,這才是美妙的中文。描寫實在精緻,水盈盈的,任何小說和它相比都像是大老粗。

荒島多麼寂寞無聊,細品這美妙,這精緻,才能呆得住。

所以,紅樓夢要放在床頭,睡前隨便翻出一章,看人情冷暖,看故國百態,看著看著滿足的睡去。

但也不用迷信紅樓夢。它達到了中文語言的高峰,但與西方相比,結構次之,觀念再次。

中西沒有體用之分,惟有觀念之別。


《青梅竹馬》

瞭解日本文化應該讀什麼書?

可以讀這本薄薄的小說。一定要選蕭蕭的譯本,集了多個短篇,最後一篇是《青梅竹馬》。

是風情,是浮世繪,但即便是譯本,也能感覺到兩個字“輕涼”。

是悲劇,也不會壯烈。是喜劇,也終為偶然。

語言細緻而輕,感情糾結但涼,如飲日本清酒,不能陳年,越新鮮越好。

也適合放在床頭。


《霍亂時期的愛情》

《百年孤獨》生猛,《霍亂時期的愛情》沉厚。

書一開始,馬爾克斯就挑明瞭:“寫霍亂?寫愛情?不不,先談死亡。”

死亡能不沉能不厚嗎?

阿里薩數百段情史,達薩與烏爾比諾醫生,前者不是濫情,後者不是專一。

直到最後,馬爾克斯才稍微表態:“在寧靜中超越了激情的陷阱,超越了幻想的無情嘲弄與醒悟的海市蜃樓:超越了愛情……無論何時何地,愛情始終是愛情,只不過距離死亡越近,愛就越濃郁。”

我想,愛不用再分類,只是一種描述。距離死亡越近,這種描述會越真切。

別想在這本書裡找愛情是什麼。擊碎愛情的幻想,才能描述自己的愛情。


《切爾諾貝利的回憶》

拋棄史詩般的宏大敘述,只剩私人的記憶描寫,才能將冰冷的數字重新還原成鮮活的生命。

阿列克謝耶維奇的“文學”,是直截了當的“人學”,是個體的人,不是人民這種抽象的名詞。

任何問題,答案落在個體的人身上,都會異常震撼。

什麼是輻射傷害?

“為了給他穿衣服,他們也不得不把衣服拆開。他的身體已經不完整了……全身都是傷口。在他生命中的最後兩天,我曾經輕輕地抬起他的一隻胳膊,就在這時,我感覺到他手上的骨頭在顫抖,那感覺就彷彿他身體裡的骨頭都在左右搖擺。搖擺中,他的身體開始分裂。”

不把任何犧牲總結為勝利的代價。


《中國曆代政治得失》

錢穆先生寫的小冊子。

重要的是史實,而不是他的觀點。

中國是封建社會?集權制度?歷史的具象不是簡單幾個名詞、結論能說明。

瞭解史實越多,才可能越寬容,這也是錢穆先生說的“溫情”吧。

更有名的《國史大綱》可以看作這本書的加長版。立場與視角比較傳統,內容過多集中於制度史與經濟史。

獲得開闊視野,還是要讀更現代的著作。


高華先生的書

高華先生最著名的那本書,用的材料都是官方公佈可查的,但無法在大陸出版。其他能出版的書,我覺得都不如沒有出版那本書好看。

好看,是豁然開朗的感覺。

突然覺得,自己身邊的一切,在幾十年前那些個日日夜夜都決定了。而自己所看到的現象,無論多麼簡單粗暴,不可理喻,都能用六個字來解釋。

高華先生死而不亡。


《毛澤東,斯大林與朝鮮戰爭》

沈志華先生是科班出身,半路出家經商,又還了學術的俗。

他的文字來自有據可查的檔案資料,但都有股江湖氣。

所以,這本嚴肅讀物,好讀,耐讀。

年輕人讀的時候,可能會有這種感覺:“靠!”

是的,教科書堂而皇之的長篇大論,論文裡事無鉅細的引經據典,其實可能只是某個人打了個噴嚏。

此即現實的荒誕之處。而“認清現實的荒誕,是智者的基本水準。”


《天朝的崩潰》

這也是與教科書不一樣的敘述。荒誕程度勝過前一本書。

神壇上的英雄,目光短淺;廟堂上的皇帝,膽戰心驚;封疆大吏,曲意逢迎,自保烏紗。清末官場的種種明規則暗規則潛規則,嫁接上“天朝上國”不清楚不想清楚的國際關係,結出鴉片戰爭這朵奇葩。

我們倒了黴,吃了虧,但百年間有沒有反思確認,有多少黴是自找的,多少虧是可以不吃的。

非要用船堅炮利、以強凌弱的簡單邏輯來歸納定性,那註定要繼續倒黴,繼續吃虧。


《黑天鵝》

看觀點,不看內容。浮光掠影掃一遍即可。

塔勒布其他的書《隨機漫步的傻瓜》,《反脆弱》也都是這種“看”法。

從本質上講,這本書是悲觀主義的交易版本,悲觀主義的世俗化,

賺錢,歸根到底是靠機遇,不是靠拼搏。

出身好是機遇,碰上好時候是機遇,領悟了這本書的觀點,也是機遇。

所以,講求勝率,講求效率的交易策略,不值一看。

什麼時候能不看新聞,不看分析報告,不再為價格起伏所動,才能成為交易者。


《經濟解釋》

經濟學以數學難易來論高中初級,張五常先生靠直覺。

各有利弊。但我覺得直覺更重要。

什麼帶來直覺?社會經驗。

到市場上看看,有沒有供需曲線,有沒有無差異曲線?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能信仰嗎?

許多經濟學的書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張五常先生的書是胡說八道的一本正經。


《批評官員的尺度》

造謠、誹謗該如何定義?

看看這本書記錄的歷史演變,就會有更深切的認識。

任何法律不考慮時代需求,不考慮社會道德,不對公共政策做細緻分析,就是給人戴帽子的工具而已。

順便說一句,李醫生那句“健康的社會,不應該只有一種聲音”,與哈倫大法官在“科恩訴加利福利亞州案”的判詞幾乎如出一轍:“容許空氣中充滿不和諧的聲音,不是軟弱的表現,而是力量的象徵。”


《民主是一種現代生活》

經常會聽到:“你不懂政治。”

中國傳統上,政治與爭權奪利,拉幫結派,改革新政等名詞合在一起,高高在上,不明覺厲。

而這本書重申一個常識,政治就是現代生活。

按這個意義,希臘人的生活可以說是現代生活了。

也經常會聽到:“民主就是人民當家作主。”

而這本書會闡述,民主其實是一個技術活。

蔡定劍先生和高華先生一樣,英年早逝。我看照片,他目光如炬。

這本書也是如此。


《希臘精神》

漢密爾頓的一系列著作之一,充滿深摯的懇切和澎湃的情感。

希臘是什麼?有什麼值得追憶崇敬的?

剋制與理性,但天真,充滿孩子氣。

理解世間悲痛,但積極接受而不屈從。

正如希臘悲劇,每個人都屬於無始無終的整體的一部分,我們只能從很遠的地方看到。

人只能獨自忍受痛苦,而痛苦是人們之間互相聯繫的紐帶。

希臘有這種協和的力量,平靜而安寧。

希臘是奇蹟,再無來者。


《老子譯註及評介》

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秒殺碾壓中國思想史的後來者。

老子這本書又叫道德經,顧名思義,有道經與德經。有點像亞當斯密的國富論與道德情操論。

道經是悲觀主義,德經是理想主義,我倒更喜歡看老子的自述(調侃為自嘲,自戀也行):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

我獨泊兮,其未兆;

沌沌兮,如嬰兒之未孩;

傫傫兮,若無所歸。

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

我愚人之心也哉!

俗人昭昭,我獨昏昏。

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澹兮,其若海;

飂兮,若無止。

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

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

唉,真正的智者也不免嘆息自己的孤獨。

也就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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