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小羊腸改變世界——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手套、雨衣、小皮膚袋或騎士裝代表的避孕套，幾個世紀以來，已被視為改變世界的50項發明之一。
文｜張丁歌
莎士比亞戲劇中，有一個詞的出現頻率非常高。《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中，赫克託說：啊！是您嗎，將軍？以戰神的鐵手套的名義，謝謝您！不要笑我發這樣古怪的誓，您那位從前的太太總是憑著愛神的手套起誓的……《無事生非》中，瑪格萊特對培尼狄克說：盔甲我們自己有，您還是交出利劍吧。《亨利五世》中，Pizzle（角色名，古英語俚語指陰莖）娶了他的新娘Quickly，便對他的新娘說：Quickly，我有而且我會用quondam（安全套）的……
這裡的鐵手套、愛神的手套、盔甲、quondam都是指的避孕套。它們在莎翁戲劇裡，是性的暗示與象徵。避孕套到底從何而來？ 《卑微的套套 ：安全套進化史》一書的作者安妮·科利爾，曾總結了歷史上使用過的各種稱呼安全套的名詞：氣球，英國雨衣，夜帽，鞘，盔甲，遮陰布，小布頭，合身的衣服，法語裡那個字，骯髒的拖鞋、機器，帶帽斗篷，維納斯女神的盾牌，神聖的皮膚，緊身短胸衣/襯領，威尼斯小皮膚袋等等。 18世紀的意大利情聖卡薩諾瓦在自傳中，則用了“英國騎士裝”來稱呼避孕套，他還專門闢出章節寫了試用避孕方法的細節，比如曾試圖把半隻檸檬皮掏空後用做原始的子宮帽。
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手套、雨衣、小皮膚袋或騎士裝代表的避孕套，幾個世紀以來，已被視為改變世界的50項發明之一。人類歷史進程中，如果沒有它，怕是會引起一場疾病的災難，或人口的泛濫。
一塊魚鰾，一截小羊盲腸，一片亞麻，一套愉快的發明
17世紀晚期，英國一位叫約瑟夫－康德姆（Joseph Condom）的醫生，把一截“小羊的盲腸”獻給了國王查理二世，並因此受到重賞，被封為騎士勳爵。這截三世紀前的“小羊盲腸”，便是康德姆發明的新型避孕套——說新型，是因為此前他曾反覆拿烹飪時棄掉的魚鰾做過實驗，結果證明，羊腸的韌性比膨脹的魚鰾要好。於是，他把羊腸修剪適當的長度，曬乾，用油脂和麥麩使它柔軟，直至變成薄薄的橡皮狀。如此獻給國王，可以遏制一下王室內氾濫的私生子。康德姆醫生因此被世人記住，避孕套自此也正式以他的名字命名：Condom。這一發明被英國人譽為“愉快的發明”。
不過康德姆本人並非避孕套的原始發明人。在他嘗試用魚鰾，並發現小羊盲腸的潛藏功力之前，古埃及人早就開始自發製作各種避孕工具了。在3000年前的古埃及時代，人們就嘗試用魚鰾或動物膀胱製作出了一種“陰莖套”。在古埃及的壁畫上，能夠看到男人們戴著它們。相比避孕功能，“陰莖套”更像男人世界的勳章，佩戴著這樣的身體飾物出門，也是男性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而在陰莖套出現之前，古埃及人避孕要藉助石榴籽和蠟製成錐形物，因為石榴籽有天然雌激素，所以可以起到跟避孕藥一樣一直排卵的作用——據說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避孕方法。
除了魚鰾和這些石榴籽，亞麻也被發現作為避孕工具的重要材質。而關於避孕套的發明權，也因為“亞麻”與“小羊盲腸”之別，而另有爭議。15世紀末16世紀初，梅毒曾席捲歐洲，疾病的傳染和氾濫比戰爭還可怕，醫生們都投入到安全套（此時叫安全套顯然比叫避孕套更為合適）的研發中。
醫學文獻中第一次提到安全套的，則是一位意大利的解剖學教授加布裡瓦法盧拜(Gabrielle Fallopius)。他發明了一種用亞麻布套製成的避孕套，專門用以對抗梅毒，尤其用在在貴族和軍隊中。1551～1562年間，法盧拜曾對1100例使用這種避孕套的人進行了調查，並寫出了第一部關於安全套預防作用的著作。後來有學者曾認為，避孕套的發明權應歸功於法盧拜。如果真如此，我們今天避孕套的名字或許就該叫做Fallopiusle了 （事實上，他的名字去命名輸卵管了）。
不要小看這一截小羊盲腸，一小片亞麻，或是一個魚鰾，早期人們預防性病、防止懷孕所戴的任何一款避孕套，都是靠它們催生出的一套套偉大發明。但無論是盲腸，亞麻還是魚鰾，材質都較乾枯僵硬，需要用溫和的奶隔夜浸軟才能使用。而製作過程中，也需要不同尺寸（大中小三種）的玻璃模具進行加工處理。所以早期人們房中行事使用安全套，還是還是頗具儀式感和計劃性的事情。
1970年代，安全套也是第一次出現在中國文獻中。一個叫張德彝的人遊歷歐洲時發現了當時流行於妓院的安全套。它被其它名字取代著——英國人稱其為“法國信”，法國人稱其為“英國衣”。這種含蓄的代號，到了中國就成了更隱晦的“如意袋”“風流袋”。
直到19世紀後，避孕套才越過了另一些技術障礙，向著更開放的時代走去。1843年，避美國工程師查爾斯·古德伊爾發明了橡膠硫化法，使得橡膠避孕套進入了工業化大生產的時代。而真正的第一個乳膠避孕套的誕生，來自1883年荷蘭物理學家阿萊特·雅各布博士的發明。自此，避孕套才以更輕巧的姿態進入人們的生活深處。
如今，到了“那一小截盲腸”重新改變世界的時刻了。
20世紀以來，安全套製造技術又發生了幾次革新。1930年初，液態的乳膠取代了傳統的橡膠片，成為安全套的基礎原料。各國的人們也更開放地接納甚至需要這一“透明騎士裝”了。
當時德國已超過美國，英國，成為安全套最大的生產國。當地最著名的避孕套生產商尤琉斯。弗羅姆（Julius Fromm），曾在柏林創立了第一家以現代工業化方式生產避孕套的工廠，僅1926年，就年產2400萬隻避孕套，並在荷蘭、冰島和新西蘭開設了三家分廠。弗羅姆當時給在售地避孕套打出地廣告就已是，“無縫、透明，聞起來無異味，不敗性趣幻想；它沒有隔離感，像絲綢一樣精細柔軟，不讓人有異物感”。
當時的英國僅次於德國。1929年曾經擔任德國避孕套批發商的倫敦橡膠公司，成為歐洲第一個膠乳避孕套生產商，即今天的“杜蕾斯”。美國在1930年代，也已走出了軍隊梅毒感染的巨大陰影，開始全面推廣避孕套。當時最大的15家避孕套製造商每天共生產150萬個避孕套，逐漸追趕德國、英國。
19世紀80年代中期，一位名丹麥的醫生兼發明家拉塞·哈塞爾首次提出，其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個女用避孕套。意味著，即便男人們在性事再不情願，或不配合，女性都有主動權來控制性愛中的防護措施了。
女用避孕套在古老神話中也能找到影子，傳說被詛咒的米諾斯的精液含有蛇和蠍子，為了保護他的性伴侶，米諾斯用山羊的膀胱做了安全套——確實應該叫安全套。在避孕套的名稱上還有一種說法叫：女式手套（gant des dames）。
不過，“女士手套”的市場環境並不樂觀。除了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人們開放式的接受並歡迎了女用避孕套。更多地區的女性，在接受時還需要一個心理過程及生理適應度。直到近幾年，經由一家位於西雅圖的健康組織帕斯多年的研發，女用避孕套才有了更大的突破，並被帕斯命名為“婦女安全套”。
如今，到了“那一小截盲腸”重新改變世界的時刻了。2013年3月，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提出，要“懸賞”100萬美元，全球徵集及獎勵研究出新型避孕套的人。這一計劃其實是由非盈利性質的“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所贊助，據說該項目方案一旦入選，便可獲得蓋茨基金會10萬美元的資金支持，如果進進入第二階段並有望取得成功，資助金額就會高達100萬美元。
來自蓋茨基金會的統計，全世界每年生產避孕套150億隻，用戶約7.5億人。而避孕套出現至今已經約400年，在過去50年中卻只有很少的技術革新。基金會對於避孕套創新的理由是：不論從減少意外受孕危險的角度來看，還是從預防艾滋病或其他性傳染病的角度來看，這種新產品將令全球人類健康受益。
並非沒有新的嘗試。來自澳大利亞的一個科研小組發出信息，他們正在研製一種新型的水溶膠避孕套，稱其使用感受可能超過真空上陣。材料科學家羅伯特·戈金(Robert Gorkin)稱，這種避孕套將為男性避孕用具的功能帶來徹底的改變，使之具有自潤滑、局部給藥、甚至電導性能。
女用避孕套也在這次懸賞項目的刺激下，再次被提高了關注度。美國華盛頓大學的研究人員便研發了一種能夠在體內自動溶解的女性避孕套。通過一種名為“靜電紡絲法”的方法利用微纖維研發而制，不但能網截住侵入的精子，還能釋放一種強有力的抗HIV藥物和荷爾蒙激素避孕藥的混合物。當男性對避孕套措施假裝偷懶的時候，女性可以自主控制愉悅與安全。
不知在獎金的刺激下，當年的“小羊腸”會在避孕套未來的命名史增添哪些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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