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西門，我和“關係”並肩走在前頭，張學仁、王得勝兩個同志分別離我們二十來米，一前一後，總是保持著這麼一段距離。拐彎上南，貼著圍子牆，一直走到南北大街上。來到王金鶴經常出沒的地方何家酒館附近。看看天，時間已經到了。但是，還不見叛徒的影子，我心裡有些著急，“關係”也皺起了眉頭。
我們放慢了腳步，繼續順街往北走。走到離十字街五、六十米的地方，趕集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紛紛驚慌而走，象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我警惕地朝北一望，只見十字街東北角的何家酒館門口臺階上，站著一個穿漂白褂的傢伙，長得肥頭大耳，五大三粗，一對綠豆眼賊溜溜地亂轉，打量著每個趕集的人。除兩名護兵一前一後站著外，他身邊還站著一個打扮得妖里妖氣的女人，領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孩。這時“關係”挨近了，用肩膀碰了我一下，我“嗯”了一聲，表示明白了這就是叛徒王金鶴和他的小老婆。隨著向北去的人流，我和“關係”向前移動著，心裡盤算著如何下手。這十字街首離四門太遠了，他身邊還有兩個打手，滿街有皇協軍巡邏，活捉是不可能了，乾脆要死的吧！
隨著距離的接近，驀然，我發現叛徒已經盯上了我。“莫非他看出了什麼破綻？”我心裡有些緊張，開槍吧，距離太遠，還隔著好多人，怕打不準。隨即我感到情緒不對，立刻平靜下來。心裡罵道：“小子，不用你看，我今天就是來要你腦袋的。”
這時“關係”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王金鶴厲聲間道：“你他媽的上哪裡去了？"
“報告營長，您不是叫我催給養去了嗎？"“關係”立正站在他的對面，恭恭敬敬地回答。
“這半天才回來？"
“從油房到田莊，又跑到謝家海。”
他一邊問“關係”，一邊用眼角瞅著我，兩手插在腰間。他的護兵進酒館去了。我便慢條斯理地往他跟前湊。他越注意我，我越硬朝他走去，象沒事似的。他瞪著兩隻賊眼使勁地審量著我，滿臉橫肉裡透出一股殺氣。我強壓怒火，剋制著自己的衝動，徑直衝他走了過去。叛徒慌了，急忙伸手往腰裡摸槍，我裝著沒看見，從他跟前扭頭向東街走去。
我朝東走了一二十步，想重新返回來打他個出其不意。我手插腰間，回頭一看，王金鶴、他老婆和“關係”都不見了。賊小子走了，我後悔錯過了機會，頭上急得直出汗。我裝著買東西的，磨蹭了一會，心想，跑不了他。他若上北街，張學仁不會放過他，上南街碰上王得勝也會敲碎他的腦袋。我一邊想，一邊抬頭張望，裝著用毛巾擦汗，觀察他的行蹤。忽然，他又出現在那個地方啦，賊眼又鍬上了張學仁、王得勝。還用手拉了拉身邊的護兵，抬手指了指他倆。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壞事，得馬上幹掉他！距離不遠，但中間隔著丸子鍋、雜貨車子和花生攤子，不好下手。我急忙朝前湊了兩步，找個人縫，正要掏槍，恰巧這時“關係”正和他倚在一根柱子上，幾乎成了一個人，急得我兩眼冒火。
這時，王金鶴狼嚎似地命令他的護兵：“把那兩個趕集的叫過來！”誤系”正在用焦急的眼光找我。我當即朝他猛一擺頭，他看出了我的急勁，迅速離開了柱子躲到一邊去了。“關係”的行動，引起了王金鶴的驚疑，他機警地半轉身一看，我和他的目光正好相遇。他剛要往腰間掏槍，我手一揚：“啪啪”兩槍，這個叛徒“哎喲”一聲，手捂上胸，貓腰就往酒館裡竄，我一個旋風腳飛過丸子鍋，追進酒館裡。這小子很狡猾，沒進堂屋，一轉身鑽進了廁所。我緊握手中槍罵道：“兔崽子，鑽進老鼠窟窿，你二爺也得把你挖出來！'，我一個箭步衝到廁所門前，只見他一邊掏槍，一邊爬牆頭。我照著他的後腦勺又是一槍，他一頭栽倒在地下。我快步過去，下腰一看，賊腦袋揭蓋了，血漿咕嘟咕嘟地往外流，我斷定他確死無疑了，輕鬆地舒了一口氣。
這時，外邊響起了槍聲，我急忙翻身越牆出了酒館。啊了炸集了。皇協軍從東邊湧來，趕集的人跑的跑，叫的叫，恰似一鍋滾開的水。
王得勝、張學仁早已把住十字街，在焦急地等我。他倆一看到我，急切地說：“快走，俺倆掩護你！"“你倆快走，出西門，快。我低聲命令著。他倆不動，持槍要跟敵人拼。我急了：“聽命令”他倆這才轉身向西門衝去。人們象三股奔騰咆哮的洪流，朝北街、南街、西街湧去。
我站在十字街朝東一瞧，只見皇協軍吼叫著追打老百姓。我迅速避在背靜處，射擊敵人。人慌集亂，我趁機向西撤了。隨著“抓八路”的狂叫聲，敵人又衝上來了。一個當官模樣的傢伙指著我叫喊：“抓那個穿紫花褂子的！”子彈從頭頂呼嘯而過。我躲在矮牆處猛烈還擊。敵人被壓在十字街首。
這工夫，估計他倆已經出了圍子，我也得趕快走。剛要回頭，不料人流又從西邊向東滾來，南街的巡邏隊從西面包剿過來了。出不去了，我立刻升起一股怒火，心想，拼了吧！又一轉念，李隊長、曲政委都囑咐我：“不要戀戰。”可前後都是敵人，這件紫花褂子就象貼上了標籤，怎麼辦呢？我眼光朝四下一掃，發現身後有一個牆豁子，乘著亂勁，我翻身而過，一連穿過幾家院子，來到一個衚衕，避在大門口，脫掉了紫花褂子。露出了裡面的白褂子。正巧，旁邊一副韭菜挑子沒人管了，我順手挑在肩上。嘴裡罵道：“這回再叫你狗孃養的找紫花褂子去。”出了衚衕，順著西街向西門走去。這時敵人正在吵吵嚷嚷地找八路，穿紫花褂子的挨個搜，我挑著韭菜挑子從他們身邊穿過，狗日的還催我快走。我不慌不忙地走出了西門。
王得勝、張學仁正擔心我的安全，見我來了，立刻歡跳地跑過來，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嘿！你這打狼的又變成賣菜的了。”
跑出圍子來的老鄉們，都紛紛議論剛才的見聞：“真是神八路，來無蹤去無影！"“老弟，別提那個巧勁啦，我剛端起丸子送到嘴邊，就聽見王金鶴哎喲一聲，嘿l那子彈頭會拐彎，看著加咱們頭上過去的，正揍在他身上，你說怪不怪？I"“不錯，不錯，老天爺可睜開眼啦，可給咱老百姓除了一害。”
我心裡話，這回除了只吃人的狼，用不了多久，就要打那個作惡多端的虎了。
書接上回請看《郗德勝回憶虎穴除奸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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