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
你望著周邊各各欣喜若狂的同學,再看看自己落榜的成績,心裡的失落無以複製。
而考上了心儀大學的她,卻望著你久久說不出話來,臉上沒有一絲欣喜,蔥白一樣的玉手,死命的抓著你,燥熱的三伏天,你的心卻冰涼的像冬天。
送她走的那天,在工地上曬的黝黑的你,掏出一部嶄新的諾基亞手機,傻笑著遞到她的面前,望著嚎啕大哭的她,你咬著嘴唇依舊傻笑的安慰著她。
十八歲的你,終於知道一個男人是需要捨棄一些東西,才能成長,即使是初嘗禁果的她。
綠皮車晃悠悠的開走了,你的心也跟著飛向了遠方
24歲
這幾年,你在餐廳端盤子,因為把湯汁撒在客人腳上被老闆罵的狗血淋頭,還要像個狗一樣卑躬屈膝,讓你收斂了暴躁的脾氣。
你在工地當小工,一天搬上千塊磚,抗上百袋水泥,因為忘記帶安全帽,險些被掉下來的碎磚砸死,至今心有餘悸,也讓你懂得了生命的脆弱和可貴。
你跟地鐵口劉老頭混熟後學會了如何做煎餅果子,劉老頭回老家,你用兩條煙換了這個攤子,起早貪黑的在地鐵口叫賣。
你知道上班人的辛苦和不容易,每次都會多放點醬和半根香腸,別人說你傻,不會有人記得你的好,可固執如你,依舊我行我素。
漸漸的,你有了熟客,有些人寧願多繞個地鐵口,都要到你的攤子上來買個煎餅果子。可惜好景不長,城管收了你的攤子,你因為氣不過,也因為年輕氣盛,動了手。
你被拘留,又被拘留所裡的“混混”欺負,好不容易攢的錢也都交了罰款,賠了傷錢。
出來後,憑著你自己的努力,你一邊自考,一邊工作,總算是混到畢業證,也總算進了一家不錯的公司,幹著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
26歲
身邊最要好的哥們,終於也結婚了,當初一群小哥們說好三十不結婚的誓言,也都一個個的變成了食言。
隔三差五的“罰單”終於讓你爸媽再也坐不住,開始發動所有親戚力量給你相親。春節回家,一進門老媽總是會遞過來一大把的照片,你放下給老爸買的煙,放下給老媽買的化妝品,像個孩子一樣順從的聽著母親的安排。
姑娘見了不少,可心裡卻越來越沒底,不是姑娘不好,而是總覺得少點什麼。
每次相親失敗,父親就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的抽菸,母親就唉聲嘆氣的低著頭。二十六歲的你,在床上翻來覆去,突然猛然開竅。
原來是自己心裡的那個她在作祟。
你蒙起頭,翻來覆去,最後終於迷迷糊糊的睡去。
29歲
她回到了你的城市,你滿心歡喜的去見她。
她左手牽著的那個小女孩,像極了她小時候,一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樣卷卷的黑長髮,一樣歪腦袋,充滿好奇的望著你,就像,你倆小時候初次相識的樣子。
後來,你遇到一個跟你差不多的姑娘,遭遇差不多,年齡差不多,家裡差不多,父母的焦急也差不多。
一陣客套的寒暄後,她說:“你還不錯。” 你說:“你也可以。”
平時連買個雞蛋都要跟人講價的母親,像是變魔術一樣掏出十萬塊錢,啪的拍在你的面前,讓你立馬就去提親。
你笑著準備說自己有,可望著黑著臉的父親,話到嘴邊,你硬是嚥了下去。
提親特別順利,雙方父母像是早就達成共識一樣,結婚的日子立馬就被敲定了,沙發上,你和她,尷尬的互相笑笑,再沒一句話。
結婚前一天,你拉著最好的哥們出來喝“單身酒”。說你並不想結婚,朋友笑著舉起茶杯:“誰不是呢?可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願意讓你父母傷心麼?”
“不說了,我以茶代酒,一會還要去接老婆孩子呢。”
結婚那天,你在眾人的起鬨下,怎麼都說不出那句莊嚴地誓言,還是她僵硬的說了句“我願意”。 你才木訥的的跟了一句“我也願意”。
你喝的越多,腦袋卻越清醒,洞房裡,你望著那個只顧著數份子錢,連婚紗都是自己掀的女人,心就像抹布一樣被擰著。
你合著衣服呼呼睡去,半夜卻被她震天的呼嚕聲吵醒。
你驚奇的望著枕邊這個要跟你過下半生的女人,腦子一陣空白。
32歲
這幾年過的不好不壞,可也好歹有個家。你知道她忘不掉舊情人,她也知道你忘不掉上一位,你倆都沒有肉體出軌,可是卻都更可恥的精神出軌。
從開始的例行公事,到現在的倒頭就睡,你倆就像商量好的一樣,互相不打擾。
去年她懷孕了,現在挺著大肚子在家待產,你白天加班,晚上開始跑黑車賺外快,不為別的,就因為你是個男人,是個肩頭有擔子的男人。
手機響了,一邊是趾高氣昂的老闆的訓斥,一邊是孕期抑鬱的妻子的抱怨,你一點火也不敢發,盼孫子心切的父母可是不會給你一點面子。
孩子呱呱落地,這個檢查,那個檢查,你的錢包和你的人一樣,日漸消瘦,晚上想要溫存,卻被妻子一把推開。
你嘆了口氣,胡亂的洗漱一把,穿好衣服,出去跑夜車拉拉活。
這幾年,你在車裡的時間都比你在床上的時間還要多,這幾年,你引以為傲的頭髮開始慢慢掉落,這幾年,銀行的催款信息每月準時在你的耳邊嗡嗡作響。
大半夜的,紅綠燈前,你打開車窗,猛的吸了手裡的香菸,綠燈後,你扔掉菸頭,生怕車裡有一點菸味,畢竟她孃兒倆身子那麼單薄。
臨近清晨,你把早餐帶回家,看著熟睡的妻子,搖籃裡的孩子,一股家庭的舒適感讓你有點疲倦,你猛的掐了下大腿根,咬咬牙開車去單位。
你手下管著幾個人,位置不大不小,每一筆單子,你都是殫精竭慮,生怕丟掉這份工作,畢竟,一份穩定的工作,對現在的你來說,太重要,太重要。
38歲
你有點累了,再也沒有公司裡那些二十出頭年輕人的激情和幹勁了,值得慶幸的是公司發展還不錯,你的位置也還算穩定,至少每週三次陪老闆打麻將時,老闆對你還是蠻熱情的。
當然,你還要故意輸錢和讓牌給你的老闆,即使你很累也很煩。
“孩子要入學了。”妻子漫不經心的說著。
“嗯,行。” 你扒拉了兩口米飯,隨心的回答。
“我跟我們單位劉姐說好了,讓她老公把孩子帶進他的班。”
“嗯,好。”
“人家要五萬塊錢。”
“啥?怎麼那麼貴?” 你猛然間聲音高了八度,差點還被米飯嗆住。
“你當人家是白給入學?人家學校是示範性學校,又是尖子班,能辦進去就不錯了。”妻子聲音裡充滿了命令。
“我可不想孩子以後像你一樣,連個正規大學都沒上過,沒文化。”
你像個洩了氣的皮球,瞬間萎縮了下去。
提到孩子,你縱使去要飯也是願意的。
飯後,你默默的把銀行卡放在桌子上,嘆了口氣,又出去跑黑車拉拉散活。
這錢,本來是你要換個新車的首付,這車,真的有點舊了,上次送孩子去參加親子聚會,孩子指著別人的jeep哭鬧著不坐自己的破車。
“師傅,走麼?”
“誒 誒,走。”
來活了。
46歲
孩子轉眼就要升初三,老師打來電話說孩子的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壞,如果想要上個好高中,就要加把勁了。
你買了條軟中華,又把去年哥們來家裡帶的那瓶五糧液也帶上,親自去了老師家裡,硬是像個學生一樣,聽著老師叨叨了三個小時。
“你家孩子啊,腦子不笨,就是有點貪玩,只要努力還是可以的。”
“是 是 是”
“你們做家長的,一定要抓緊孩子學習,不要臨時抱佛腳,到節骨眼上,才發現孩子的不足,我們老師可不是萬能的。”
“是 是 是 您說的對。”
望著不怎麼開竅的你,老師總算是開口了。
“這樣吧,我有個小班,週末雙休開課,你讓你家孩子來吧。”
“那謝謝老師了。”
老師沒有說話,而是閉著眼睛等著什麼。
你恍然大悟,從兜裡掏出一疊紅票子,恭恭敬敬的放到老師面前。
“老師,我孩子笨,以後就多靠您照顧了,這是學費,少了您說,多的部分就當是加課費了。”
“好說,好說。”
老師睜開眼睛,笑眯眯的望著你,又笑眯眯的摸著你孩子的頭,眼中滿滿的慈愛。
49歲
孩子不負眾望的考入了重點高中,又很爭氣的在高二分班的時候考入了重點班級。
分班的那天,你想帶兒子去高級餐廳猛搓一頓,懂事的兒子只點了幾個便宜菜就不再點餐。
“老爸,我不餓,咱少吃點,老媽還在家裡等咱們吃飯呢。”
你心頭一熱,眼睛有點模糊。
當晚,你和妻子商量,把自己這麼多年在公司的乾股全部賣掉,再把老房子賣掉,然後在學校附近買套房子,讓妻子全身心陪孩子讀書。
那晚,妻子破天荒的摟著你睡覺,竟是沒打呼嚕,乖巧的像個小女人一般。
你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像個爺們,像個頂天立地的爺們。
51歲
孩子終於上了大學,重點大學,專業也算蠻吃香。就是離家有點遠,那一晚,你跟孩子促膝長談,就像一對老友一般。
你驚異的發現,眼前的這個小子,竟然比當年十八歲的自己還要成熟,稚嫩的臉龐卻閃耀著理性的光芒。
你擦了擦眼睛,鼻涕卻不爭氣的流出來。
“爸。”
“沒事,沒事,老了,可能有點受涼了。”
你發現你真的老了,跟兒子才說了兩句話,不爭氣的眼淚就要湧出來,那個以前總氣自己的兒子,竟然變得這麼穩重了。
“老爸,頭一年的學費,當是我問您借的,伙食費您不用操心,我這個假期打了點工,有點積蓄。”
“兒子,老爸....”
“我知道,您不用怕我吃苦,我這點苦算什麼,跟您以前十八歲的時候相比,我可是算享福的。”
“再說了,我也沒女朋友,也不會像某人那樣,衝冠一怒為紅顏,哈哈。”
“你這臭小子,都敢調侃老爸了。”
一夜之間,你們的父子關係似乎更融洽了,你為有這麼一個兒子,感到驕傲。
55歲
孩子工作了,不太對口,起早貪黑,非常累。
“小子,不願意幹,就回來吧。”
“不,我可以的,哪有不委屈的工作。”
孩子的倔強倒是跟自己有幾分相似。
你深深的呼了口氣,端起茶杯,輕輕的咂了口清茶,望著在樓下跟一群牌友打麻將的妻子,你舒舒服服的躺在藤椅上。
這些年,妻子也老了,發福了,可是人卻越發的可愛了,總愛黏在自己身邊,問自己是不是老了。
這時候,你總會像哄孩子一樣捏著妻子的臉蛋,說她還小,小的可愛。
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也許時間真的是一塊磨刀石,磨去了彼此的稜角,磨去了彼此的脾氣。
還記得去年自己貪杯喝壞了身子,是妻子守著自己三天三夜沒閤眼,醒來時,妻子哭的鼻涕哈喇亂流,激動的話都說不清楚。
你心頭一熱,感慨萬千。
60歲
兒子也結婚了,結婚對象是他的高中同學,來家吃飯那天,你私下問了問那姑娘,喜不喜歡兒子。
姑娘臉刷的就紅了,低著頭不說話,蔥段白一樣的玉手使勁的扭著衣服。
你釋懷的笑了笑,大呼自己老糊塗。
姑娘走後,你又問了兒子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姑娘。
兒子不慌不忙的點了根菸,吞吐了兩個菸圈。
“老爸,我這輩子,可能都找不到這麼愛我的女人了,講真。”
你長舒了一口氣。
“對你好,就好,就好。”
65歲
你終於買了輛越野車,那是你長久以來的夢想,跟老婆商量了路線,規劃好了行程,剛開始你的自駕遊生活,兒子電話就打來了。
日子彷彿又回到了最初,買菜,洗衣服,帶孩子,接送上學。
只是不用再像年輕時候那麼拼命,拼命賺錢,拼命加班,拼命熬夜。
70歲
兒子老了,兒子的兒子也長大了,你大筆一揮,買了兩張去雲南的機票,因為老伴總嘮叨的要去大理溜達。
誰想登機的那一天,老伴心臟病發作卻倒在了機場大巴上。
一家人手忙腳亂的,總算是把老伴救了回來。
病房裡,妻子拉著你的手,哭著道歉。
你笑著摸著她的額頭,安慰著她。
望著熟睡的妻子,你心裡卻沉甸甸的,兜裡的那份自己的癌症診斷書,說什麼都不能讓妻子知道了。
畢竟還是早期,也有個十年八年光景。
你不是怕死,而是怕走在妻子前面,年輕時候虧欠她太多,老了,總不能再讓她一個人孤單寂寞。
78歲
妻子去年也去了,孩子們也都各有各的家庭了,遺囑也立好了,想想也沒什麼遺憾,你迷迷糊糊的想著,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
只聽見周圍都是熟悉的哭聲。
有兒子,兒媳,孫子,還有她。
不,不,聽聲音是那麼年輕,一定是聽錯了。
一時間,你的過往像走馬燈一樣在你眼前旋轉。
你知道你自己要死了,可是內心沒有一絲的恐懼,
只是有那麼一點點遺憾。
突然,你看到了她,還是一襲白裙,齊刷刷的馬尾辮,一汪水靈靈的大眼睛對著你眨呀眨。
你左手拿著行李,右手拿著你倆的車票。
“快走啊,火車馬上開了。”
“別急,別急,來得及,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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