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槍」馬拉維奇:華麗只是假象

比皮特-馬拉維奇這個名字更為人們所熟知的,是他“手槍”的綽號。

這個暱稱源於他獨有的投籃姿勢。每當他高高躍起,用右手將球託至頭側,隨即輕輕一撥,皮球便快速而精準地被送進籃筐。這一系列動作,就彷彿一把轉動的左輪手槍一般流暢。“手槍”之名,就此得以流傳下來。

他已離世31年,距離他上一次出現在NBA賽場上,更是已經過去了快四十年。但人們仍舊樂此不疲地談論著他鬼魅的傳球,庫裡般快速的出手速度,盧比奧般精緻的臉龐。甚至連他略顯蹊蹺的死因,也為他的偉大,增添了許多傳奇色彩。

「手槍」馬拉維奇:華麗只是假象


華麗是他的招牌,也是他的枷鎖。父親的明星夢束縛著他,患抑鬱症的母親使他感到困擾,他在場上的華麗演出為他帶來了金錢、地位和名望,卻也讓他變得逃避、軟弱,甚至染上了酗酒的習慣。

“我更希望人們能看到,我作為一名籃球運動員,最純粹的樣子。”這是馬拉維奇一直以來的願望,但恐怕這樣的心願永遠都無法實現。怪只能怪,這華麗的假象太過迷人。

1.

四處飄蕩,用以形容馬拉維奇的童年,十分貼切。搬家、搬家,不停的搬家,這可能是所有教練員孩子們的相同經歷。

父親普萊斯-馬拉維奇曾短暫地效力於匹茲堡鋼人隊,退役後的他,很自然地走上了教練員的道路。他先後在全國各地執教高中隊伍,家人便跟隨他的腳步,四處漂泊。

老馬拉維奇的執教成績並不出色,但這並不讓他感到煩惱,他更醉心的“作品”,是他的兒子,皮特-馬拉維奇。

“如果你聽我的話,你就會拿到大學的籃球獎學金,進入職業聯盟,甚至成為第一個拿下百萬合同的球員,”父親這樣對小馬拉維奇說道。

“這也正是我想要的。”小馬拉維奇回答道。

他對籃球的熱愛近乎痴迷,他每天練習超過12個小時,甚至坐在父親汽車的後座上時,他都會把手臂探出窗外運球。朋友們也驚詫於他的天賦,“那時訓練完我們會比賽罰球,若是誰把球罰丟就交換罰球,”馬拉維奇兒時的朋友回憶道,“我最多隻能連續罰進12、3個,但當輪到皮特的時候,我記得那次他連續罰進了178個球才失手,我猜他可能就是故意給我個臺階下,讓我可以回家吧。”


2.

1967年,老馬拉維奇得到了執教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的機會。當時的LSU,比起籃球,人們對橄欖球有著更濃烈的熱愛。但老馬拉維奇並不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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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小皮特在父親的建議下,放棄了為弗吉尼亞大學效力的想法,選擇來到了LSU。

“這是我的秘密武器。”老馬拉維奇在出席就職發佈會時,這樣說道。

但事實證明,父親誇下的海口,所言非虛。

賽場之上,由於當時的NCAA禁止大一球員為球隊出戰,馬拉維奇只能去滿是大一新生的菜鳥隊打球。但這樣的挑戰,對於他而言實在太過微弱。他場均出手39次,砍下驚人的43.8分7.5個籃板4次助攻。

“他打這種級別的比賽,簡直是犯規。”當時的隊友這樣說道。

可即便是同比自己年長的球員較量,小皮特的統治力也絲毫不曾減弱。隨後的大二、大三賽季,他仍舊能夠貢獻44.2分和44.5分的場均數據。在沒有三分線的時代,這樣的數據,前無古人,同樣後無來者。

但馬拉維奇對此,並不開心。他享受傳球帶給他的樂趣,但作為主教練的父親,幾乎是強制性的,給予了他無限的出手權。這也讓他的隊友們頗有微詞。

“如果(馬拉維奇)每晚不出手四十次的話,我們是絕沒有可能贏下比賽的。”老馬拉維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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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角色,對於馬拉維奇來說,是種近乎權威的存在。“他曾經在暫停的時候質疑過父親的戰術安排,但是最後還是妥協了,”當時的隊友Sanford回憶道,“教練對他說,‘我是球隊的教練,也是你父親,必須按我說的做。’”

當被問及如何看待父親作為球隊教練對自己的影響時,馬拉維奇說道,“我儘量不去想我們之間的聯繫,這會讓我感到緊張。”

而賽場之外,馬拉維奇儼然一副搖滾巨星的範兒,人們愛他標誌性的長筒襪,披頭士一樣的金髮,也愛他的華麗傳球,他無所不能的得分表現。他成為了全民的偶像,媒體的寵兒。

3.

但華麗也可能只是假象,至少,在馬拉維奇的內心深處。

父親的強權不僅僅針對小馬拉維奇,還有他的妻子。在常年的顛沛流離中,妻子Helen患上了抑鬱症,精神狀況起伏不定。而正因為此,老馬拉維奇禁止他進入LSU的球場,為自己和兒子加油助威,他不希望“家醜外揚”。這讓Helen本就孤寂的內心,更加絕望,她甚至開始飲酒無度,來獨自抵抗生活的重壓。

儘管無法查證,母親混亂的精神狀態,對於馬拉維奇有多大程度上的影響。但我們仍舊能從許多細節上,窺見些端倪。

作為大學時期的風雲人物,馬拉維奇以探花郎的身份,順理成章地開始了他的職業球員之路。亞特蘭大老鷹,成為了他的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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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對於馬拉維奇的身邊人來說,並不算一個很好的下一站。當時的老鷹陣中,無論是球隊核心哈德森、貝拉米,還是其他輪換球員,悉數都是黑人。馬拉維奇風頭強勁地加入了球隊,引起了諸多老將的不滿。

“你試想一下,隊裡面突然加入了這樣一個相貌英俊的白人小夥兒,還被世人追捧,認為是球隊的救世主,換你你會怎麼想?”馬拉維奇的摯友,後來在採訪中說道。

那時期的馬拉維奇,深陷在白人球迷近乎狂熱的期待之中,卻也受到了來自黑人隊友們的,排擠和厭惡。

為老鷹效力的四年時間,馬拉維奇一直陷入無法帶領球隊更進一步的困境。儘管他個人的場上表現,已經無可指摘,但球隊始終無法在他的帶領下,贏下一輪季後賽。

沒有得力的幫手可能只是一方面原因,Sanford說道,“另一個更重要的因素在於,他永遠是演出的焦點,無論他去到哪裡都是如此。他沒辦法簡單而純粹的打球了。”

事業上的瓶頸困擾著馬拉維奇,而就在此時,家中又傳來噩耗。常年患有抑鬱症的母親Helen,在家中自殺身亡。幾個月後,馬拉維奇又被老鷹隊交易至新奧爾良爵士,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商業聯盟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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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親人的離去,事業的坎坷,馬拉維奇選擇了同母親一樣的逃避方式——酗酒。在剛剛得知交易信息的時候,人們在當地的一家酒吧中,發現了喝得酩酊大醉的馬拉維奇。很難說他的這一習慣,沒有受到母親的一點影響。

“他賽前、賽後,大巴里、飛機上,無時無刻不再喝著啤酒,他成了個酒鬼。”Sanford說道。

但儘管如此,馬拉維奇仍舊延續著自己出眾的球場表現,在加入球隊的第三個年頭,他斬獲了得分王的榮譽,他還在面對尼克斯的比賽中,獨得68分,征服了全國的觀眾。但球隊接連三個年頭,與季後賽無緣。

在隨後的賽季中,當馬拉維奇帶領球隊取得八連勝,第一次有機會向季後賽發起衝擊的關鍵當口,在一次寫意的傳球過程中,馬拉維奇傷到了自己脆弱的膝蓋,隨後檢查結果宣告他賽季報銷。

又一次希望破滅。

復出後,儘管馬拉維奇仍能夠貢獻場均20+的得分表現,但或許是球隊的耐心到達了極限,亦或者是管理層認定他不會是那個帶領球隊更進一步的領袖。兩季過後,爵士隊裁掉了馬拉維奇。

4.

關於波士頓的記憶有些斑駁,比爾-菲奇教練無法做出將32歲的老手槍放入首發陣容的決定,而這深深刺傷了馬拉維奇的自尊心。於是,他便在賽季末選擇了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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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拉動進度條,直接來到那一個,世人都不願回想起來的日子。

那是1988年的1月,加利福尼亞州。

那是一個普通的早上,帕薩迪納市一塊很尋常的球場迎來了一個並不尋常的客人。當球場管理員Norm Moline決定將球館分享給這位前明星球員時,他絕對不曾預料過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這絕對是一場惡作劇,一切本該由歡呼聲與合影收尾。這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時刻。”Norm Moline回憶道。

一場原定好的4對4比賽,幾分鐘之後便終止了。馬拉維奇猝然倒地,就此逝去。那一剎那的短暫,彷彿把人們拉回了他仍在打球的年代,一切來得那麼快,每一次投籃,每一記妙傳,都快得讓人難以捕捉。可是這一次,手槍永遠都不會再響。

“I feel great.(我覺得好極了)”是馬拉維奇留給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而這一切並非毫無先兆。

在馬拉維奇的退役發佈會上,他半開玩笑的說道,“我得退役了兄弟,我可不想到了四十歲還在打球,然後直接在球場上心臟病發作死掉。”

1988年,馬拉維奇剛好40歲。醫院提供的死亡證明中顯示,死因正是因心臟病導致的猝死。一語成讖,命運開了一個如此殘忍地玩笑。

而半年前發生的事情也讓人感到困惑。馬拉維奇的父親於1987年夏天因骨癌離世,每天守候在病床前照料父親的馬拉維奇,在父親臨終前說道,“別怕爸爸,我會很快去見你的。”

“我感到疲憊,我很累,我對我自己的生活感到厭倦,”在退役後一次演說中,馬拉維奇在一句話中連續使用了多次“tired”,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壓抑,他信仰起了基督教,“我希望上帝能夠拯救我,我不願意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讓我們感到困惑的,還不止於此。

後續的屍體檢查顯示,馬拉維奇生來就比正常人缺少一根為心臟供血的動脈,他能夠活到40歲,還能夠出現在籃球場上,竟本身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可能天才本身就是與奇蹟相伴的吧,生如此,死亦然。

尾聲

1997年全明星賽,中場休息環節,在克利夫蘭主場,由NBA官方評定出來的歷史50大球星匯聚一堂。其中有三人未能到場,傑裡-韋斯特老爺子正在接受耳感染手術,奧尼爾則受困於膝傷。最後那個人,自然是已經逝世近十年的“手槍”馬拉維奇。代替他上臺領獎的是他的兩個小兒子。眉宇間,還滿是父親當年俊俏的模樣。

「手槍」馬拉維奇:華麗只是假象


用華麗至死來概括他的一生,或許並不貼切。我們永遠都無法窺見他內心深處,真正的孤獨。

他重新定義了籃球這項運動,用自己那傳奇而又富有悲劇色彩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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