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兩個月前鍾南山院士在採訪中含淚說出的這一句話，到今天已經成為了很多網友不斷提起的一句。
這句文字彷彿自帶語音，看到它，居然就忍不住含淚。
“英雄”在這裡是一個形容詞，被鍾南山院士在當下選擇來表達他對當下武漢鏡況的感概。
然而到今天我才明白，大概很少有人能理解當時他的感受。
身處疫區，面對無數感染者，面對無數醫護人員，甚至面對近在眼前的生死。“武漢是一座英雄的城市”這句話，重量到底有多重。
《生死金銀潭》，用更近更有溫度的距離，帶我見識了。
武漢金銀潭醫院，是1月下旬很多人聽到最多次名字的醫院。
作為武漢疫區集中收治新冠肺炎的定點醫院，被記錄的價值其實非常明顯。武漢全國的中心疫區，那麼金銀潭醫院，就是武漢的“中心疫區”。
武漢封鎖，湖北封鎖，很少有人知道，在最中心的中心，每一天到底是什麼在上演著。
紀錄片裡醫生說，我們並不是想做英雄，只想盡己之力救下每一條生命。
醫生，病人，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頑抗，才構建成了鍾南山眼含熱淚感嘆的那句“英雄城市”。
《生死金銀潭》名字取得驚心動魄，但內容乍一看的觀感，其實不算動魄驚心。
客觀來看，也不過是醫生工作的日常。
值班護士凌晨打卡換下同事，穿著毛茸茸的棉襖，消過毒的手哈一口氣，再平常不過。
要進入病區的護士們擠作一團換上層層防護服、口罩、防護帽，彼此之間監督帽子是否戴好，頭髮露沒露出來。
言語間提起換衣室沒有鏡子，無法知道自己是否防護嚴實。
值班醫生一間間查房，例行問問病人身體感受。
到飯點了，護士們推著盒飯到達病房，一口口餵給病人們。
細碎嗎？平常嗎？甚至有點無聊嗎？
但從觀看第一秒開始，觀眾都知道——我正在觀看的，是曾經離我那麼近卻幸好沒有到來的日常。
並沒有感染過的人，也許並不能百分百感受這些日常裡暗湧的力量，但細枝末節也是很感受到的。
開篇航拍武漢夜景，畫外音配的卻是醫院護士長凌厲的工作場景回憶。
她颯爽：總共66個病人，我都能吃（收）下。
她委屈：我現在帶的人不足？因為他們都被分派出去了！
短短几句話，就夠險。
“統統都能收下“，是病患生的信號，也折射出當下生死的危機之急。
人手不足，還要被四處分配，這是最初中心疫區醫護人員的窘況。
援鄂醫療隊們被賦予了足夠正式的英雄儀式感，請戰書上無數紅手印也曾讓全國人民淚流。
這個“直接上”，夾雜著哽咽和委屈，也足以讓屏幕這段的觀眾流淚了。
值夜班的醫護人員因為要穿重重防護服，不能穿太多耐寒的衣物，坐在往外排氣的病房裡，用武漢的方言叫“直篩“。
於是越來越多的細節，才慢慢讓人感知到——我在觀看的，並不僅僅是醫護人員的工作日常而已。
它記錄的，確實是很多生死瞬間。
入院太久飽受折磨的老人，治癒似乎無望，痛苦無法述說，無語掙扎間要扯掉自己的呼吸管；
接受治療不久有所好轉，在護士查房時，大爺請求下床站立一下，他躺太久了，想要活動活動。趁這個檔口，還請護士為自己拍了段小視頻，想要用自己的活力鼓勵自己家庭裡其他四位被感染的家人；
剛入院一天的年輕女士，因為新入院的病友動靜太大，情緒敏感一度崩潰。
我們都清楚，他們是曾經見到死亡邊緣的人。
所以，輕易就為他們的痛而痛，也為他們的喜而喜。
而當哭過笑過，才發現，《生死金銀潭》記錄的是生死，是日常，是生命與生命的碰撞。
它記錄人心。
年邁的老人在醫生查房時不敢問話，臨到醫生出病房才追叫一句。
問他有什麼事，他問，我的醫治費用是這麼算的？
怯懦又膽戰心驚。
醫生護士爽朗一笑，說，治療是免費的。
不光病人，觀者大概都覺得眼前出現一團光。
我們高興，看到希望，是和病人感同身受了——生病怕花錢，生大病，只怕是要花大價錢。
而醫生高興，是因為知道，病人問這個問題，不是不想活著，只怕醫藥費成為活著的艱難之處。
病人願意活著，醫生就願意為之努力，活著，是在是一件讓人想起來都心生安慰的事。
相反，當病人不想活，醫生的人心，也如刀割。
痛苦到不能言語的病人想要扯掉氧氣管，年輕的男護士緊緊抓著她的手，告訴她，抓緊我的手。
人不怕死嗎？恐怕醫護人員比一般人更怕死。
只想用一雙手，能抓住一條命。
觀看這部分的時候，有個細節尤其讓人動容。
這位沉重冷靜抓緊病人手的男護士，只有21歲。
層層防護之下，看不清他的臉，只聽他穩穩的聲音說，哪裡不舒服可以告訴我，這個不可以拔。
再看字幕，21歲。說來是有些震撼的。
21歲，剛成年沒幾年，但對自己的工作駕輕就熟。一人能獨當重症監護室的值班工作，交接給醫療隊成員工作細節時，也有條不紊。
而當你震驚於他超乎年齡的成熟專業時，紀錄片又給你看他真正年輕的樣子。
聽聞交接醫療隊護士來自湖南，帶了很多辣醬，立馬孩子氣握手套近乎預定一瓶辣醬；
下班後回到醫護人員居住的酒店，疲憊之於還能拿出手機玩玩年輕人都愛玩的吃雞遊戲；
謹記老爸的人生格言，活在當下，煩惱放一邊。
《生死金銀潭》靠記錄這個年輕護士的視角，其實展現了無數防護服下溫度各異靈魂各異的每個人。
它靠記錄生死，記錄人心，來記錄人的溫度。
生死瞬間，是靠什麼堆積的呢？
是人本性裡的怯懦和痛苦，也是很多往往超乎預料的鎮定與溫度，人們往往看到“生死”二字就放大了生命的本質。
而究竟生命的本質是什麼呢？
笑與淚，庸常小事裡的細枝末節，總會在那裡的安全感。
說是英雄，倒也真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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