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漢,我見過“馬大哈”醫生沒戴帽子進病區,也親歷了患者死亡

從1月28日緊急出發馳援武漢漢口醫院,到3月22日完成任務回到廣州,再到4月12日迴歸工作崗位,中山大學附屬第六醫院胃腸外科護士長劉愛紅,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裡,一直身處新冠肺炎疫情的風暴中心——武漢。

在這裡,她幫助了很多患者康復出院,也親歷了一些患者的死亡。其中,一名37歲患者的去世,至今讓她難以忘懷,“他太年輕了,也來不及留下隻言片語。”

動手改造隔離病房

劉愛紅所在的廣東省馳援武漢醫療隊,共137名隊員,在大年初四奉命出征。目的地為武漢漢口醫院,是武漢最早的一批定點收治新冠患者的醫院。

在武汉,我见过“马大哈”医生没戴帽子进病区,也亲历了患者死亡

劉愛紅臉上的口罩印痕。

“那天晚上八點抵達天河機場時,蕭瑟的環境使人壓抑,我是湖北人,九省通衢的武漢原本應該特別繁華。”劉愛紅和隊友們從機場到駐地一路上沒有看見其他車輛,災難片中“一個人身處一座城”的場景撲面而來。

當晚整理好物資,清潔消毒完房間,第二天接受了一天的培訓。“傳染性疾病面前,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救助更多的人。”

雖然有了來自廣東醫療隊的馳援,但漢口醫院的氣氛依舊低沉。

“第一批醫療隊已經在漢口醫院呼吸六區開展工作了,而我們是去開闢一個新的呼吸病區,七區。”劉愛紅說道。

面臨的第一問題是,候診病人人數眾多,有些病情較重,其中近乎一半的病人是前期在武漢一線奮戰的醫護同行們。其次,醫院的保衛、後勤、雜物處理等工作崗位人員有缺失。

大家一起動手,很快普通病房改造成了隔離病房,而醫院的維護工作則由醫護人員自發的承擔起來。患者也從原先消極低沉的情緒中慢慢走出來,重新展顏。

有醫生沒戴帽子進入病區

隨著確診病例的不斷攀升,援漢醫療隊負責的漢口醫院呼七病區隨即啟動。

最初改建的60多張病床,很快收滿,後來迅速擴建到76張。而在收治病人數量最高峰期間,病區內一度達到80名患者。

劉愛紅所在的醫療隊,醫生的排班定為6個小時一班,護士則是4個小時一班,但加上通勤、防護的時間,實際工作時長遠遠超過原定時間。

在武汉,我见过“马大哈”医生没戴帽子进病区,也亲历了患者死亡

病區最初收治的患者中,老年群體佔比達到70%,很多人有高血壓、糖尿病等基礎疾病。此久,重症、危重症的比例也很高。

除了患者自身病情外,身著防護服也給醫護人員操作帶來了極大的不便。有的重症、危重症患者會因為全身浮腫,都難找到下針的地方。

劉愛紅說:“作為護士,我們需要跪在病人的病床邊,從唯一沒有嚴重浮腫的頸部進行靜脈穿刺。”胃管鼻飼進食、導尿管導尿、操作吸痰器吸痰等工作更是難上加難。

不僅如此,每30-45分鐘還需要往病區運送一瓶氧氣,這些工作都扛在還沒有氧氣瓶高的護士肩上。

在前期救治當中,醫護人員自身的防護是重中之重,病區裡因為防護問題還鬧過笑話。

當天,醫療隊裡一名醫生竟沒戴帽子就進入病區,防控崗的同事通過視頻監控到後,立即將其召回,並用酒精沖洗其頭部。

“這位醫生沒有受到感染,但大冷天的用酒精沖洗頭部,反而害他得了感冒。”劉愛紅笑道。

在這種特大災難面前,個體醫護人員的力量是微弱的,當大家通力合作時,就有足夠的勇氣和力量和疾病作鬥爭。

為去世的新冠患者而落淚

在武漢50多天的時間裡,劉愛紅護理過很多病人。其中,最初接觸的一名49歲的重症女患者,讓她最為牽掛。

該患者2月4日入院時,病情很重,已經上了無創呼吸機。因為全身浮腫,兩個戴著戒指的手指都被箍得發紫,為了避免手指缺血性壞死,劉愛紅耗時半個多小時才將她的兩個戒指取下。

患者在上呼吸機之後,無法與他人溝通,劉愛紅為她做完護理後,都會為她鼓勁加油。

儘管她恢復得很慢,甚至當醫療隊撤離時都還沒有達到出院標準。可當她撤下呼吸機之後,第一眼就認出了劉愛紅。

病區裡面還有一名89歲的老太太,住了10來天就康復出院了。出院那天,老人還哼唱著“謝謝你的愛”。“後來老人隔壁病床的患者告訴我,老奶奶出院時哭的像個孩子。”劉愛紅回憶。

從事20多年護理工作,其中一多半時間是在重症監護區,劉愛紅也目睹過患者的死亡。

平日,那些在ICU裡故去的老人、晚期腫瘤患者,彌留之際還是會有家人的陪伴。但在武漢漢口醫院的呼七病區裡,一些新冠患者走時是孤零零的。

“那是U2病床的吳先生,37歲,家裡有老人和兩個孩子。”劉愛紅告訴南都記者,每每護理吳先生時,都會告訴他今天注射的是什麼藥,也會勸他別太擔心。吳先生會回應一聲“謝謝”。當他急需丙球等提升免疫藥品時,他的老父親也會送過來。短暫交流後,老人家就得往回趕,家裡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

吳先生的病情惡化得很快,走時沒有親人陪伴,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只留下一部手機和一些證件”。清理遺物的時候,劉愛紅落淚了。

那個煙火氣的武漢回來了

經過50多天的努力,武漢,湖北,包括整個中國的新冠肺炎疫情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武漢漢口醫院呼七區的病區數也在減少,到了真正清零的那一天,劉愛紅和同事們的心情十分複雜,有歡樂,有失落,也有不捨。“心裡空落落的,畢竟在這裡戰鬥了這麼長時間。”

雖然自己是湖北人,但劉愛紅去武漢的次數並不多。這樣近距離、長時間接觸這個城市,她還是第一次。

在武漢休整期間,全體隊員去了東湖公園,在櫻花叢中過了一個主題黨日。

在武汉,我见过“马大哈”医生没戴帽子进病区,也亲历了患者死亡

在武漢休整期間,劉愛紅和隊友去了東湖公園。

其間,劉愛紅也見證了隊友向女朋友遠程求婚的過程。“137個隊員在那裡大聲呼喊著,嫁給他!嫁給他!隊友求婚成功,大家挺開心的。”

4月5日,劉愛紅和隊友們完成了14天休整。4月8日,武漢重啟了。

“那個充滿煙火氣的武漢又回來了,我們卻離開了。”

回到廣州之後,劉愛紅還會時不時的瀏覽來自武漢的新聞。“武漢好起來了,真好。”

採寫:南都記者王道斌通訊員戴希安簡文揚李饒堯

攝影:南都記者張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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