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我的父親變了

那天,我看見了父親的秘密,那令我難忘的秘密,那秘密讓我發現我的父親變了,讓我明白:“歸來”對於父母的意義。


歸來——我的父親變了


天還沒亮,萬物似乎都還在沉睡,都還停留在甜美的夢鄉里,不願離去。迷迷糊糊間,隱隱約約地聽見父親那低沉且帶點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聽不清在講什麼。我使勁地貼近耳朵去聽,想聽聽父親到底在嘀咕些什麼。終於,清晰起來了,聲音是透過窗戶傳進來的,“快三點半了”,我猛地驚醒,沒有應答,只是急促地坐了起來。

打開房門,走進旁邊敞開半扇門、牆壁上早已泛黃泛黑的屋子。父親早已站在不仔細看不會看出破洞的“床簾”前,那“床簾”是用兩條印著黑白相間的碎花的大紅床單做成的。父親說過這樣做有三個好處:“不花錢、遮光、喜慶,寓意頂好。”每次看見這“床簾”,我都會想:“買兩塊正經的床簾也就幾十塊錢,父親何故吝嗇到此。”但是我並沒有說,只是想著,只是輕聲地走近父親。也許是出於留戀,我向屋子四周看了看。牆的低矮處增加了幾筆劃痕,離床半米不到的櫃子上依然擺設著一臺佈滿灰塵的銀色偏黃偏暗的舊式電視,窗戶和房門之間仍舊立著兩張由原色變成偏灰褐色的長木凳,一張擺放著鍋碗的桌子依舊緊緊靠著電視櫃,桌子底下、牆角牆壁處有空餘的地方總是堆著一些零零碎碎的雜物。家中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環境是這樣的,人好像也是這樣的。


歸來——我的父親變了


屋裡燈光有點暗,牆頂上掛著一顆泛著暖光的球泡燈。越靠近父親,他的輪廓越來越明晰起來——身材短粗、橫闊,長年挺著一個大啤酒肚,頭上看起來總是佈滿了薄薄的一層灰,幾乎看不見顏色的眉毛底下長著一雙令人羨慕的杏子眼,但極其明顯的下垂的眼袋又使那雙眼睛顯得有些黯然失色。再看父親的穿著,赤腳穿著母親繡著兩隻白鵝的紫色毛線拖鞋,穿著好像一年四季也不會換的粘著白乳膠的那套灰色工作服,褲腳微卷,一眼便能看見沾在上面的些許泥土。是的,父親並沒有什麼變化。

“爸,走吧。”當我揹著、提著行李準備出門時,父親急忙叫住了我:“昨天和你媽去批發市場時買了一些蘋果,你帶著,在火車上想吃的時候就吃一個。”接著,費勁地彎下腰從電視下的櫃子中小心地抱出裝著大概七八個蘋果的白色塑料袋。當時我想:“這大包小包的東西就夠累人、夠麻煩的了,再加幾個蘋果,簡直無奈。況且火車上總是瀰漫著一股讓人難受的味道,哪有什麼胃口吃東西,父親真不懂我。”但我並沒有向父親表達我全部的想法,只是著急地說:“該出門了,趕不上火車怎麼辦,蘋果你們留著吧,我帶著有點麻煩。”父親傻笑著說:“不會的,你帶著。”我拗不過父親,從父親懷中快速地拿出兩個蘋果,並說:“我帶兩個就行了。”父親也妥協了,又塞了一個在我的手中。當父親伸出手時,我看見了父親的第一個秘密——藏在指甲裡的秘密。父親右手拇指上的指甲蓋缺了一大塊,重新長出來的肉的顏色和手背上深深的古銅色幾乎是一樣的。我愣住了,父親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自然的將手縮到外套兩邊的袋子裡,並說:“走吧。”我什麼也沒說,只小聲地應了一聲:“嗯。”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睛熱熱的,父親變了。


歸來——我的父親變了


坐在父親有點破舊的電瓶車後面,坐在父親寬大的身軀後面,兩邊劃過的強風變得可愛起來。我想著:“強風不強、強風不冷,強風原來是溫暖的,真該給它換個名字。”一路上,很安靜,除了“嗖嗖”的風聲和偶爾從身邊掠過的汽車聲,很難再聽到其他的聲音。一路上,景色很美,天空中,還掛著一輪彎彎的殘月和幾顆稀稀疏疏的星星,路燈透過枝葉打在我和父親的身上。隱隱約約,我看見了父親的第二個秘密——夾雜在髮絲中的秘密。在我沒留意的時間裡,一根根鶴髮悄悄地爬上了父親的頭上。回想起初中、高中時,坐在父親電瓶車後的一幕幕,我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父親咳嗽了一聲我趕緊低下頭將眼淚拭乾,生怕父親透過反光鏡察覺到我的異樣。低下頭,我看見,父親還穿著那雙毛線拖鞋,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的父親變了。

下車後,父親囑咐我:“到重慶後該吃的要吃,該穿的要穿,不要細著那幾個錢,大學了,不要讓人家瞧不起,不夠了問家裡要。”我應著:“嗯,你和媽在家也要多注意身體,我走了”。轉身後,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一直向前走著,父親在我不知道的時間裡悄悄地變了······


歸來——我的父親變了


小時候總想逃離父母身邊,長大後總想回到父母身邊。什麼時候算是長大呢?當你發現,歲月在父母身上留下了痕跡,懂得心疼父母;當你明白,每一次的出行,對父母來說是多麼的不捨;當你懂得,歸來,對父母的意義。我想,你就是長大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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