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是德國南部的一個小鎮，受新冠疫情的影響，原本平時人流不大的小鎮，如今變得更加冷清了。空無一人的街道以及牆上張貼的防疫標語，對比起不久前的正常生活，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真切了。
巴登-符騰堡州位於德國南部，與瑞士以及列支敦士登接壤。是德國疫情最嚴重的幾個聯邦之一。王佳璐在位於該州的海德堡大學攻讀碩士，每隔幾天的下午，她都會戴著口罩步行前往公寓附近的有機商店採購食材。“海德堡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沒有地鐵只有公交車。很多地方你都可以直接步行前往。”當地的超市與藥店每次只允許三人進入，人與人之間必須間隔1.5米的距離，排隊等候的人裡仍然有人沒有戴口罩。
△藥店前的自動門上貼著提醒大家避免觸碰以及店內不可超過三名顧客的標識，圖片承蒙王佳璐提供。
△街邊牆上張貼的防疫指南，圖片承蒙王佳璐提供。
▽超市裡到處都是提醒人與人間隔1.5米的提示標示，圖片承蒙王佳璐提供。
▽排隊購物的現狀，圖片承蒙Mingyang提供。
“口罩早在一，二月份的時候就已經被留學生買光了。很多藥店一月底的時候就用中文張貼‘我們沒有口罩了’。”在得知國內疫情爆發以後，王佳璐便囤積了不少口罩，並儘量避免外出。於是這樣一邊自我隔離，一邊準備畢業論文的日子，一過就是將近兩個多月。
截至當地時間4月5號晚23時許，德國新冠肺炎確診人數已經突破了10萬人，成為了繼美國，西班牙，意大利後確診人數第四多的國家。相較於西班牙與意大利10%以上的死亡率，德國極低的死亡率似乎也是造成當地人們不重視此次疫情的原因之一。而聯邦政府總理府當天警告稱，德國感染人數的高峰尚未到來。
疫情很快從南部幾個州迅速蔓延至全國，而南部的北威州以及王佳璐所在的巴登-符騰堡州首當其衝。
“目前非必要的行業已經停業了，除了超市，藥店以及銀行其他店鋪都已經關門了，餐廳只允許外帶。”王佳璐兼職的鋼筆店受本次疫情影響也已經停業。然而就在停業不久前，她的店長甚至覺得洗手過勤的員工們小題大做，甚至笑話大家。“當時還是有很多德國人非常不在意，總覺得這就只是一場稍微嚴重的流感。但也跟媒體的報道有關，媒體當時並不建議所有人戴口罩。就在幾天前《明鏡》週刊才發佈了一篇類似闢謠的報道，指出‘和流感一樣’，‘年輕人不用擔心’以及‘口罩無用論’這三條是非常愚蠢的。”在問及疫情之下的德國民眾的反應時，王佳璐帶著些許無能為力的聲音從電話的那端傳來。
▽收銀臺前的防護玻璃，圖片承蒙王佳璐提供。
▽超市限購單：廁紙，維生素，牛奶，麵粉，糖，酵母以及大米，圖片承蒙吳宇倫提供。
△收銀處地上貼的間隔等待線，圖片承蒙王佳璐提供。
△超市被搶購一空的貨架，圖片承蒙戴宇炎提供。
“疫情初期曾有一則柏林的新聞在留學生圈子廣為傳播，有一位中國女生戴口罩走在路上，被兩位穆斯林女性襲擊了。並且還罵她是中國病毒，最後甚至還因為受傷進了醫院。當時很多德國媒體都有報道，我們也一度因為這則新聞感到不安，甚至挺憋屈的，因為沒有很多德國人在關注這件事情，只有小部分人在社交媒體上批判這件事兒，基本上還是隻在留學生的圈子裡討論。”我追問她是否最近也遭受過類似的偏見與不公待遇。王佳璐想了想在電話另一頭說道：“偏見這種事情哪裡都會有的，最近有的一次經歷是，我前幾天戴口罩去DM（類似國內屈臣氏）買化妝海綿，但因為我戴著口罩有點用德語說不清，然後就一邊用英語描述一邊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下。然後那個店員，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她滿臉驚慌，你能明顯感受出來她是害怕的，然後驚恐地用德語說自己不懂英語緊接著扭頭跑掉了。就當時她那個驚恐的眼神，還有她轉身逃走的瞬間還是有點傷到我的，但也有可能是因為當時德國政府建議是有症狀的人戴口罩，所以或許她以為我是病患？”電話另一頭傳來她無奈的語氣，我不知道是否類似的經歷也同樣發生在很多其他中國留學生身上。“但德國印象中，種族問題不是一直以來處理得還算相對不錯嗎？”我不解地問道。“其實德國目前右翼勢力還是比較嚴重的，年初的時候還發生了恐怖襲擊，但也是因為這部分右翼勢力的存在，德國才會有類似默克爾這樣的偏左的領導人出現。不過主流社會還是比較警惕的，可能還是跟德國接收了太多難民有關吧，多多少少會引起一些社會問題。”
路上隨處可見的疫情提醒，圖片承蒙王佳璐提供。
王佳璐介紹，在德國，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就是，你幾乎在生活裡看不見德國國旗，很多德國人跟主流媒體也不敢宣揚民族主義跟國家情結，可能跟二戰的歷史原因以及右翼勢力的存在有關，大家會非常敏感。“我去年國慶節跟幾個德國朋友一起看了《我和我的祖國》，看完之後他們非常牴觸，覺得怎麼可以如此張揚地表達自己的民族情緒什麼的，但我非常理解，就跟他們解釋因為歷史的不同，我們國家還處於一個復興的過程中。”
在剛剛出現中國留學生確診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讓王佳璐尤其介意的事情。“有部分留學生在得知這位同學確診的消息之後，會開始扒ta的個人信息跟住址什麼的。這讓我很沮喪，無論出於怎樣的目的，我還是希望大家能夠尊重當事人最基本的隱私權。”王佳璐在電話那一頭說道，很明顯我能感受得到她情緒的低落。
海德堡空無一人的市中心，圖片承蒙王佳璐提供。
比起柏林與法蘭克福這樣的大都市，海德堡的情況目前還算比較穩定。“人們都還是比較理智，也還算樂觀，畢竟海德堡大學的醫學系以及大學醫院非常厲害。這無疑也給了我們一些信心。”王佳璐分享道，疫情剛開始在德國爆發的時候，她也會非常焦慮——疫情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會不會失控？如果不幸感染能不能得到有效的治療？我以為她曾有過回國的打算，但很快，她便在電話的那頭否認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想回國，覺得還是留在原地自我隔離是最安全的。畢竟回國的路上會接觸到很多人，接觸越多就意味著被傳染的幾率越大。”
最近幾天，包括王佳璐在內的許多中國在德留學生都收到了來自中國駐德大使館提供的免費口罩，“收到的時候，心裡還是非常溫暖的。我還給我房東老太太的信箱裡塞了十幾只口罩，還有中東的舍友們，看著大家都戴起來口罩，我也稍稍會安心一些。”
中國駐德大使館以及中國學聯給在德留學生提供的免費口罩，圖片承蒙城北小學校霸提供。
臨了，我在微信的這頭叮囑她注意防護保重健康，半晌，她回覆我：“每天看新聞的時候就總還是會覺得飆升的確診數字很可怕，但真的出門走一趟，又會發現公共秩序良好。今天看到家對面的老太太躺在搖椅上看書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一切總歸會過去的吧。”
撰文 Chris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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