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海盜"

"海盜"是我兒子的綽號。那還是三歲時,幼兒園同班的小朋友給取的。

我的小"海盜"

那是他第一天戴眼鏡。他的眼睛由於先天弱視,需要佩戴矯正眼鏡。因左眼的視力更差些,為了強化矯正效果,就在右眼框上遮了個眼罩。

本來小小的人兒戴個大框眼鏡就有些滑稽,再遮上個單眼罩就顯得更可笑了,我有些擔心,幼兒園的小朋友們會取笑他。

下午放學接他時,我小心地詢問:"今天小朋友們沒笑話你吧?""沒啊"他仰起小臉茫然地回答。"沒叫你獨眼龍嗎?"我脫口而出。"哦,他們都叫我海盜"兒子一臉無所謂,似乎還有些自豪。我啞然失笑,是我多慮了。孩子們的世界果然不同,複雜的是成年人,但孩子們的想象更豐富。

我的小"海盜"

兒子今年五歲,而我已年過五旬。人到了知天命之年,大多在含飴弄孫了吧,而我膝下承歡的卻是小兒子。晚年得子,雖是件幸事,但也因為這些許的特殊,對兒子總懷著些愧疚。

他三歲多時,有次帶他在酒店和朋友們聚餐。正是鬧騰的年齡,吃飯也不肯消停,我只好捧著碗飯在走廊上追來追去喂他。邊上有位大嬸見了這情形忍不住調侃他:"還不快點吃,等下你奶奶喂完你只能吃冷的了。"我聽了一愣,一時語塞。倒是他聽了特意跑上前沖人家大嚷:"不是奶奶,是媽媽。"看他一本正經的較真模樣,我由衷的笑成了一朵花。

有次,實在憋不住問他:"你看小朋友們的媽媽都很年輕漂亮哦,你媽媽這麼老,會不會不開心呀?""媽媽不老,一點也不老,我最愛媽媽了"他邊說邊搖著我的手撒嬌。我的顧忌終於在搖晃中逐漸消散。

他四個月大的時候,我父親過世,而母親早棄父親仙逝多年。所以說我這小兒子不光沒趕上享受外公外婆棒在手心的疼愛,連對外公外婆的概念都只能從輩分歌裡認知。在他意識到我也有爸媽的時候,我跟他解釋:外公外婆都去世了。他問去世是什麼,我回答說:"就是死亡,死了的人變成了一把灰,再也回不來了,我們再也見不到了。"他有些害怕,我就說人都會死的,有一天媽媽也會。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不要媽媽死,我要媽媽永遠活著。"我安慰他,人老了都會死的,這是自然規律、無法避免的,有一天等他老了也會,然而他也會有兒子呀。他聽了好像明白,問我:"那我兒子是不是也有兒子?""對呀,人類就是這麼生死往復,連綿不絕的。"我欣喜他能如此聰慧。

成年人最容易犯的錯是動不動自以為是,總以為小孩子能懂什麼?其實只要耐心開導,小孩能接受的遠比我們想象的多得多,所以說沒有教不好的小孩,只有不會教的家長。孩子身上蘊藏的能力無可限量。

他一兩歲時,我還在上班,沒找著住家保姆,白天只有將他託付給一個阿姨照看,晚上再接回家。在他還未滿三歲的那年中秋節前,帶了他快兩年的阿姨來訪。大半年都沒見過面,一見阿姨他開心地像只小猴,圍著阿姨竄上竄下。

阿姨同我閒聊了一會要回去,我起身送她,剛想叫兒子說再見,只見他一溜煙跑了。我搖搖頭,暗想到底還是小孩子,不懂事。我把阿姨送到門口,忽聽見兒子噔噔噔地跑步聲,一邊還喊:"等一等"我回頭一望,只見他從裡屋費力的拎著個大柚子跑過來拿給阿姨。那一刻我頓覺臉上火辣辣的,汗顏啊,我沒想到的事,兒子居然想到了。

還有一次,他爺爺送了一箱牛奶給他喝,他鄭重的說:"謝謝爺爺,我會報答你的。"把他爺爺樂得合不攏嘴,而我和他父親面面相覷,大吃一驚。

小小年齡就懂得知恩圖報,我很欣慰。想想自己年過半百,這一路走來見識過不少斤斤計較,毫無感恩之心,為一已私慾不惜蹂躪踹踏別人的"小人",真是還不如幾歲的孩子,枉多活了幾十年。

都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孩子對我們來說又何嘗不是個好老師呢,對照孩子的溫暖純良我們該榨出冠冕堂皇背後的"小"來。

惟願時光清淺,孩子們的天真爛漫能夠滌淨我們身上的汙穢,那麼這世界將變得更美好。

人的一生充滿了未知,我不知道兒子將來會是什麼樣子,但我知道自己為了兒子可以盡我所能。

世上的每一對母子都是生死之交,想當年,他出生正是在上海羊水栓塞事件發酵之時,我冒著有性命之虞的風險,高齡生下了他,我也將在有生之年拼盡全力去保護他,讓他茁壯成長。

"海盜"這個稱號,幼兒園的小朋友是早就不叫的了,兒子也早已忘記他曾有過一個這麼霸氣的外號。

可我怎麼會忘?兒子的一點一滴是如此強悍地佔據在我腦海。

我的小"海盜"

這個小"海盜",給了我愛的溫暖也盜走了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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