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歡喜》裡的中年危機算什麼?看看《水滸傳》裡的憋屈狗熊林沖

最近《小歡喜》熱播,又讓中年危機成為熱議的話題,什麼中年失業,媳婦在單位被好色的上司性騷擾,孩子還要高考,生活真是一地狗血。其實,每個中年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雞毛,或早或晚都會遇到危機,被無情的社會猛地紮上一刀,就看你熬不熬得過去。

最近重讀《水滸》,發現人到中年的林沖,也是遭遇了中年危機,哪裡是什麼好漢英雄,活生生是一隻憋屈的狗熊,被生活紮了三刀,每一刀都很深,刀刀見血,三番五次險些丟了性命。

林沖到三十四五的年紀,已經是一位典型的中年油膩男,習慣於把喜怒哀樂隱藏在不動聲色的面孔後面,他的出場,是很體面的中產階級形象:“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腦後兩個白玉圈連珠鬢環。身穿一領單綠羅團花戰袍,腰繫一條雙搭尾龜背銀帶。穿一對磕瓜頭朝樣皂靴,手中執一把折迭紙西川扇子。”

這裝扮在宋朝是典型的大官人模樣,風流倜儻的儒生,跟戴頭巾的西門慶也有幾分相似。

林沖為何這麼打扮呢?因為他的身份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是個武師。眾所周知,宋朝崇文抑武,武人是沒有地位的。所以武師這個身份,官職很可能跟提轄這樣的低級武官差不多,所以他和魯智深結拜為兄弟。而且,魯智深也說自己“年幼時也曾到東京,認得令尊林提轄”,他爹也是個低級武官。他的老丈人張教頭,也只是個教頭。

但不管怎麼樣,林沖的生活還算體面,奮鬥到了中年,終於在繁華的京城汴梁娶了媳婦,安了家,終於有了自己的房子,還有女僕錦兒。有了自己的愛好,喜歡寶刀。如果生活不出意外,他會很幸福地過著小富即安的生活,生個兒子或許還能繼承他教頭的職位。

《小歡喜》裡的中年危機算什麼?看看《水滸傳》裡的憋屈狗熊林沖

但不管怎麼樣,中年林沖的生活還算體面,奮鬥到了中年,終於在繁華的京城汴梁娶了媳婦,安了家,終於有了自己的房子,還有女僕錦兒。有了自己的愛好,喜歡寶刀。如果生活不出意外,他會很幸福地過著小富即安的生活,生個兒子或許還能繼承他教頭的職位。

但他結婚幾年,還沒來得及生一胎,生活就露出了猙獰的面孔,狠狠地紮了他一刀——飛來橫禍:當他和魯智深在閒聊時,他的老婆在五嶽樓下被人調戲了。

這事碰到一般男人,肯定上去就把那後生一頓七傷拳。林沖也是及時趕到,把那後生肩胛只一扳過來,但等到下拳打時,卻認出了那後人是個官二代,“先自手軟了”。

“先自手軟了”僅五個字,就把一位中年男人的苦描寫得淋漓盡致。因為這官二代的乾爹,不是別人,正是他現管的頂頭上司高太尉。他跟魯智深那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不一樣,沒法不計後果地像魯智深拳打鄭屠戶那樣狠狠地揍這個衙內。

雖然怒氣未消,林沖也只是一雙眼睜著瞅那高衙內離開,這中年人的憋屈,沒人懂。甚至魯智深提著鐵禪杖,帶著二三十個破落戶去替他出氣的時候,他還攔著,說:“我本來也要痛打那廝一頓,但太尉面上須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

碰到現管的頂頭上司,中年男人就得認慫,因為他家有愛妻,要養家餬口,不能丟了工作。

《小歡喜》裡的中年危機算什麼?看看《水滸傳》裡的憋屈狗熊林沖

林沖雖然想忍氣吞聲,但是生活並不輕易放過他,很快給了他第二刀——兄弟背叛。

他的老鄉兼最好的朋友陸謙,騙他去家中喝酒。這個陸謙已經混成了虞候,家就在高太尉家隔壁巷內,可見他已經住進高檔別墅區,跟他不是一個階級。

出門前,林沖娘子趕到布簾下叫道:“大哥,少飲早歸。”

這裡的“布簾”兩字,充分說明了林沖家裡並不富裕,一般有錢人,應該就是 “珠簾”。布簾說明林沖家裡可能裝修不好,是經濟適用房。因為汴梁當時和唐代的長安一樣,都是百萬人口的大都市,繁華從《清明上河圖》中就可以看出來,房價肯定不便宜,“居不易”。

林沖邊喝酒還邊發牢騷,說:“男子漢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說明他並沒有得到領導的賞識。

後來,林沖發現在自己被騙,沖沖趕去解救老婆,高衙內斡開樓窗跳牆逃走,林沖見面問他娘子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不曾被這廝點汙了?”這句話,顯得林沖這個中年男人更窩囊,他關心的,竟然是這個。

不僅中年男人窩囊,中年女人也很受氣。林沖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去尋陸虞候報仇,他娘子苦勸,不放他出門。

中年人的苦,怎一個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了得。

但接下來,林沖的表現就有點渣。過了三天,魯智深來找他喝酒,他就又去了,而且自此每日與他上街吃酒,把這件事都放慢了——也就是說,借酒消愁,淡忘了。

但是生活並沒有忘了這事,狠狠地又給林沖補上一刀。

林沖持刀入白虎節堂,高俅誣陷林沖,他的第一反應是“躬身”行禮,稱呼高俅為“恩相”。

好在宋朝的司法制度還算健全。“審”與“判”是分開的,重視犯人口供,採取“翻異別推”制度,如果他不認罪,該案就改交另外法官或另一司法機構重新審理。而且犯人可以翻供三次,有助於糾正因刑訊逼供而導致的錯案。林沖口供說自己無罪,滕府尹也知這件事,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稟說林沖口詞,高俅也殺不了林沖,只能讓人判他誤入節堂;脊杖二十,刺配遠惡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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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的林沖發配前,表現也很渣男,想到的事竟然是“休妻”。還好他的老丈人張教頭開明,並不嫌棄他,他卻以死相逼,叫酒保尋個寫文書的人來,買了一張紙來寫了休書,他的娘子都快哭暈過去。

  在路上林沖受盡牢頭董超、薛霸的折磨,被他們灌醉,在野豬林被縛也不反抗,還說:

“上下要縛便縛,小人敢道怎的?”

最後當這兩個公差要對他下手時,魯智深救了他,要殺掉這兩個惡差,他卻又跑出來阻撓:“非幹他兩個事,盡是高太尉使陸虞候分付他兩個公人,要害我性命,他兩個怎不依他?你若打殺他兩個,也是冤屈。”

但就算如此,林沖也沒想著對生活有所反抗,心甘情願去滄州坐牢,看草料也是盡職盡責,這屈憋得夠可以,足夠讓外人吐出幾兩血來。

最終,大軍的草料場被燒,林沖僥倖躲過,又在風雪之夜的山神廟遇見了捅他第三刀的三個仇家:差撥、陸謙、富安。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壓抑在中年男人林沖忍無可忍,心中的怒火最終像火山一樣爆發了,他狠狠還了生活三刀:

《小歡喜》裡的中年危機算什麼?看看《水滸傳》裡的憋屈狗熊林沖

第一刀,他殺的是陸謙,“把他踩在腳下,上身衣服扯開,把尖刀向心窩裡只一剜,七竅迸出血來,將心肝提在手裡”。

第二刀殺的是差撥“把頭割下來,挑在槍上”。

第三刀,殺了富安,割頭。

然後,他把三個人頭髮結做一處,提入廟裡來,都擺在山神面前供桌上。這是一箇中年人對不公命運的最後控訴,是他無路可走忍耐到極限的血性爆發。

而那一夜的滄州,大雪紛飛,火光沖天。中年的林沖,最終,醉倒在雪地上,悲風透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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