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 歌夢 金色年華 (十一)上

……我身處一個很大的桑樹地裡,桑樹枝茂盛,擋住了我所有的視線。我左衝右突,始終走不出桑地。我看到有許多的墳包,墳包上的草也很茂盛。但是都已枯黃,像是寒冬時節的茅草。我很奇怪,冬季時節的桑地怎麼還會枝葉繁茂?應該桑葉都已脫落,桑樹枝都已被剪去了才是。墳包上的茅草和桑地上的景象形成了太大的反差,讓我心生恐懼。而且,左近的那個墳包居然正在開裂。無聲無息的,光是出現了一條不規則的裂縫,黑黑的。這黑黑的裂縫,居然越來越粗,在裂縫的中間,出現了一個白白的東西,我不敢近前細看。那居然是一雙雪白的手,兩隻手結合在一起,做著奇形怪狀的動作,極像我幼年時,在露天電影場上,看到的投影在屏幕上的手的造型。墳包的頂端赫然放著一顆碩大的腦袋,披頭散髮,散發擋住了面龐,但我感覺到那雙眼正惡狠狠地瞪著我……

隊長終於不再經常安排我跟著婦女們去幹活了。這似乎增加了我身為男子漢的自傲。但是,男人們的活,明顯比婦女們的活重了太多。知青點又來了一位男知青,他是從小城來的。瘦瘦高高的個子,很漠然的眼神,這讓我跟他產生了距離。中間的那扇門終於被打開,原來裡面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稻草,是西邊的那戶鄰居家的。

鄰居夫婦來搬這些稻草時,我只呆呆地站在一旁傻看。我希望在稻草底下藏著一具巨大的棺木,但是沒有。沒有能讓我看到故鄉小鎮“橋弄”裡那令人心悸的一幕,這讓我感到遺憾。

鄰居的兒媳婦朝我看著,臉紅紅的。這讓我產生了警覺,我趕緊溜回自己的房間中去。只留那位新來的知青站在外面,等待鄰居搬完。隊長似乎很不耐煩,大聲催促著鄰居快搬。並在嘟嘟囔囔地一迭聲埋怨。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但那份不耐煩,我還是明顯感受到了。

第49  歌夢  金色年華 (十一)上

跟社員們去挑水河泥,是一件名副其實的重體力活。尤其像我們生長在城鎮的知青,肩膀從來沒有壓過重擔,那份吃力便可想而知了。不堪重負倒還在其次,那根扁擔壓在肩膀上那份痛啊,簡直讓人慾哭無淚!那些一同挑水河泥的社員似乎挺照顧我們的。他們總會說,你們先歇著吧,當我們挑去半船之後你們再接著挑。

河泥新罱來,滿滿的一船水河泥,黑黝黝的,散發出一股人令人作嘔的臭味。船舷已被壓得貼在了水面,罱泥的那兩個社員將船停泊後,已匆匆的趕回家去。他們得去吃早飯呢。罱滿這一船泥,據說得花上兩三個小時,我們去挑水河泥時,才只剛剛朝霞滿天,可見他們確實得在天還是一團漆黑的時候,便早早地外出了。

滿船的水河泥壓在船艙裡,船在水中很穩。挑泥人擔著一對糞桶下船,用料勺裝滿兩個糞桶。穩穩的彎腰挑起擔子,走上那條窄窄的跳板,跨上岸去,扁擔悠悠顫顫的,似乎毫不費力!這讓我好生羨慕。水河泥挑上岸去,是潑在麥田裡的。

整田的麥苗已經一片新綠,像是給田畈鋪上了一塊平整的綠色地毯。好美麗的田園風景,黑黑的淤泥潑上去後,將這一份美麗給破壞了,我不由得深深嘆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些挑水河泥的農村青年似乎都在偷偷的發笑,我疑惑的看看他們,又看看那位已從家裡回來,坐在船尾正在仔細的剝煮雞蛋殼的那位年輕的罱泥人。他很自得其樂的,說年輕的媳婦兒說他罱泥太辛苦了。早晨特意給他煮了兩個雞蛋,讓他補一補!那些挑河泥的年輕人便打趣說:

“你是得好好地補一補,晚上在你老婆的肚子裡罱,天還沒亮,你又得開船出去,在河裡使勁的罱,傷筋動骨呢!”

第49  歌夢  金色年華 (十一)上

“老婆讓你補一補,是為了她自己能享受,你晚上在她肚子上罱的時候,她能使勁地夾著你。”

“你說,你老婆的罱夾厲害,還是你的罱夾厲害?”

“當然是他老婆罱夾厲害了,任是他堅硬似鐵,也經不住他老婆的三夾兩夾啊!”

我卻不由得想起了田畈裡聽來的傳聞,莫不是趁他外出罱泥時,隊長又鑽進了他老婆被窩。不然,他老婆怎麼會想到要煮雞蛋給他補一補呢?可能,這補一補,大多還是出於他老婆感覺對丈夫的愧疚吧?那剝雞蛋的年輕人,似乎對那些調侃毫不在意,白白的雞蛋在他的手中以已經露出誘人的光澤。他細心的小咬了一口說:

“這雞蛋真香啊!”

這話讓那些調侃的人產生了嫉妒,其中一位惡毒地說:

“你老婆的屁股也像這白雞蛋吧?這屁股真香啊!”

“那當然”另一位馬上接口道,“你認為他老婆為什麼要給他吃水煮蛋,就是在提醒他,她的屁股也想讓他好好的咬上幾口!”

船尾的那位,竟然突然張大了嘴巴,一口咬了大半個雞蛋!餘下的雞蛋黃差一點掉了出來,他慌忙用另一隻手托住。

“你看、你看”又一位調侃道,“咬雞蛋讓他想起了咬老婆的屁股,他變得這麼惡狠狠了”

“他老婆的屁股恐怕已經有人幫著咬了吧!”第一位界面道,“也真奇怪哦,女人的屁股就喜歡被人咬。”

“你老婆的屁股才喜歡被人咬呢!”船尾的人已經吃完了一個雞蛋,終於嘴巴有了空閒,便開始反擊。

“哪個女人不喜歡自己的屁股被人咬啊!”剛剛下船來的那一位接口道,“女人就是喜歡男人對她動粗,越是粗暴,她越是感到快活!”

“你家的女人才這麼下賤呢!”船尾的人有些憤憤不平,“不要把別人家的女人,想的都跟你家的女人一樣。”

“啊呀”一位挑水河泥的人接口道,“你快不要說他家的女人了,他家的女人脫了褲子,撅著屁股讓人咬,恐怕也不會有人有興趣了!”

“是啊”馬上又有人界面道,“這又老又騷的女人,跟老母豬還有什麼差別!臭烘烘的,誰有興趣去咬這樣的屁股呀!”

第49  歌夢  金色年華 (十一)上

船尾的人感到調侃他的話題已經轉移到了他人的身上,便不敢再接嘴。伸手將手中的另一個熟雞蛋往船板上一磕,又開始剝他的雞蛋。我不禁回憶起在母豬配種場看到的那一幕,那配種員往公豬的大嘴裡丟兩顆生雞蛋是多麼的瀟灑,那公豬吃雞蛋時的神情又是那麼的從容。伸手一揚,兩個雞蛋已飛入公豬張開的嘴中;公豬的嘴只一抿,兩個雞蛋的殼便已被吐了出來!

哪有這個人那麼麻煩的,還這麼慢吞吞地搭足了架子,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老婆給他煮了雞蛋,讓他補一補。但是,田畈裡聽來的傳聞,又讓我對船尾正細心地剝著雞蛋的那一位心生憐憫。

終於輪到我們跟剩下的幾位年紀小一些的人挑泥了!船中的泥已被挑去了一半,船晃動的厲害。那塊窄窄的跳板,前一撥人在挑時,已經晃出了不少的水河泥在跳板上,跳板因此很滑。走完跳板後的那地道坎被泥淋上後,也成了滑溜溜的了。球鞋踩上去,根本收不住腳。麥田近處的田塊已經被潑上了泥,得走上又小又滑的田塍好一段之後,才到沒有潑澆的地頭!

第49  歌夢  金色年華 (十一)上

在挑第一第二擔的時候,我還沒有感覺,以為這本身便應該是這麼挑,這麼澆。漸漸的,我總算是看出了端倪,這剩下的半船,厚厚稠稠的泥漿都沉澱在下面呢!上半船清水晃盪的泥漿顯然遠沒有下半船沉澱著的厚厚的泥漿重。這前一拔人假惺惺的讓我們先歇著,是不懷好意呢。是把路又遠又滑,擔子又重的苦差留給我們了。

這些人貌似好意,其實都是心懷叵測呢。看看新來的那一位知青,瘦瘦高高的背脊佝僂著,挑著擔子的那側肩膀高高的聳著。一邊走,一邊滑來滑去的形象。我便知道,自己挑水河泥時那一副尊容了!肯定也齜牙咧嘴的比他好不到哪裡去。這水河泥可真是不太好挑哦!稍一晃,桶中便會激起一柱泥漿,直往我的臉上濺,時間不長,我的臉上和衣服上便濺滿了泥漿。

這濺上一些泥漿倒無所謂,人可以洗澡,衣服可以清洗。但這肩膀被扁擔壓磨的實在讓人吃不消。先是肩膀痛,再是腰痛,然後是渾身的骨頭都在痛!一天的水河泥挑下來,一回到房間,也顧不上洗臉,將外衣褲剝下來,往地上一丟,便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哪裡還動的了!儘管我飢腸轆轆,我卻沒有力氣去煮飯,幾個小時之後,我才爬了起來。跑去河埠洗臉,淘米,打算做飯!

……

(未完待續)

PS:選自胡楊木著作紀實文學《百年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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