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編號：A189/0198
刊發時間：2020年1月13日
動盪的中東正在推動阿曼原油成為全球最貴的原油
新年伊始，阿曼原油價格就持續超過了布倫特原油。作為世界第一大石油進口國，中東地區的動盪，我們已經成為最大的受害者。
王能全
新年伊始，美伊對峙導致的中東地區動盪，就成為全球新聞熱點的頭條，國內的媒體和輿論當然更是異常的熱鬧，並完全有一副隔岸觀火、不嫌事大的陣勢。
不過，絕大部分民眾不知曉的是，2020年開年後6個交易日，阿曼原油期貨價格不但大大超過了美國西德克薩斯中質原油（WTI），更是超過了國際石油市場中的老大布倫特原油，而且2019年有114個交易日阿曼原油都超過了布倫特原油。殘酷的現實是，動盪的中東，正在推動著阿曼原油成為世界上最貴的原油。作為世界第一大石油進口國，我國進口石油半數以上來源於中東地區，作為中東石油生產國向包括我國在內的亞洲地區出口原油的價格標杆，我們已經成為中東動盪的最大受害者。
獨立獨行的石油天然氣生產小國
阿曼原油產自中東地區的國家阿曼。
阿曼，全稱為阿曼蘇丹國，位於阿拉伯半島東南沿海，周邊國家分別為阿拉伯聯合酋長國、沙特阿拉伯和也門，隔阿曼灣與伊朗相望，是阿拉伯半島最古老的國家之一，面積為30.95萬平方公里，人口約為483萬。
阿曼雖然屬於傳統的農業社會，約40%居民從事農魚牧業，但由於擁有較為豐富的石油天然氣資源和較少的人口，國民較為富裕，2018年人均國內生產總值超過1.6萬美元。
目前，阿曼擁有的剩餘探明石油儲量為54億桶，剩餘天然氣探明儲量為23萬億立方英尺。由於地處世界石油天然氣最為豐富的中東地區，阿曼剩餘石油探明儲量在中東地區僅能排名第七位，是中東地區，特別是波斯灣地區名符其實的石油天然氣小國。
從20世紀60年代，阿曼就開始生產石油。2001年，阿曼的石油產量達到階段性最高峰，為96萬桶/天。自此之後，石油產量不斷下降，2007年下降到只有65萬桶/天。
阿曼的石油生產主要由阿曼石油開發公司（PDO）控制，佔阿曼石油產量的65%左右。阿曼石油開發公司由阿曼國家控股60%，第二大股東為殼牌，持股34%；道達爾擁有該公司4%的股份；中東石油開發的先驅者，外號5%先生的卡洛斯特·古本江家族所擁有的帕泰克斯公司（Partex），擁有阿曼石油開發公司2%的股份。阿曼第二大石油生產商，是美國大陸石油公司，佔阿曼石油產量的20%左右。此外，還有約16家公司在阿曼從事石油和天然氣生產。
近年來，通過對老油田實施二次、三次採油技術，特別是引進美國大陸等私營石油公司後，阿曼的石油產量開始恢復。2010年，阿曼的石油產量恢復到86.5萬桶/天。2016年，阿曼石油產量超過100萬桶/天，達到歷史最高紀錄，其中石油出口量為91.25萬桶/天。
2017年，阿曼的天然氣產量超過11億立方英尺/天，其中的70%以上用於國內消費，天然氣佔其國內一次能源消費總量的68%。除用於國內消費外，阿曼既出口但同時也進口天然氣。2017年，阿曼天然氣出口總量為3940億立方英尺，其中的84%出口到韓國和日本；天然氣進口總量為700億立方英尺，通過管道進口自卡塔爾。
對於傳統的農業國而言，石油天然氣行業在阿曼國民經濟中佔有重要的地位。據阿曼中央銀行的數據，2017年阿曼名義國內生產總值的30%來源於石油天然氣行業，而石油價格高漲時的2014年為46%，2015年為34%。
阿曼實行獨立獨行的石油政策，作為中東地區一個重要的石油生產和出口國，在卡塔爾2019年1月1日退出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之前，是該地區唯一一個非歐佩克成員國，沒有加入歐佩克。但是，從2017年1月1日開始，作為主要非歐佩克石油生產和出口國，阿曼參加了歐佩克和世界主要非歐佩克產油國的聯合減產行動。為此，2017年，阿曼將石油產量減少至97萬桶/天。2019年9月，阿曼原油和凝析油產量為97.275萬桶/天，其中85.929萬桶/天用於出口。
不同於石油，天然氣對外政策方面，阿曼是由俄羅斯、伊朗等牽頭髮起的天然氣出口國論壇成員。
以小博大成功位列國際石油市場三大標杆原油之一
布倫特原油、WTI原油和阿曼原油，是目前國際石油市場公認的三大標杆原油，是全球石油貿易的價格參考，其中阿曼原油用於中東地區石油生產國向亞洲出口原油的定價標杆。
20世紀70年代，沙特阿拉伯臘斯塔努拉出口的34度阿拉伯輕油官價，是歐佩克確認的價格標杆，是歐佩克所有成員國，也是包括中東地區產油國等世界主要石油出口國的價格參考。20世紀80年代，由於國際石油市場供大於求，歐佩克官價體系瓦解，WTI和布倫特原油期貨應運而生，並逐漸成為西半球石油市場的價格標杆。但是，長期以來，中東石油生產和出口國銷往亞洲地區的原油，主要基於由普氏能源評估的阿曼與迪拜原油現貨均價。相對於布倫特和WTI的公開市場交易，市場參與者普遍認為，普氏能源有關阿曼和迪拜原油現貨價格的計算方法存在缺陷，沒有包含全部交易，而且還缺少公開、透明和公正。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促成了阿曼原油期貨交易的產生。
阿曼原油期貨，交易於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迪拜商品交易所（Dubai Mercantile Exchange Limited，DME）。迪拜商品交易所位於迪拜國際金融中心，是一個金融自由貿易區。2012年，迪拜商品交易所進行重組，美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佔股50%，阿曼政府佔股29%，迪拜控股佔股9%，剩餘的12%股份由交易所部分會員所有，由迪拜金融服務局監管，在芝商所結算中心結算。迪拜商品交易會員，包括華爾街大型投資銀行、世界主要石油期貨現貨交易商和我國有關石油公司等，如高盛，J.P.摩根，摩根斯坦利，殼牌，維多，協和能源。
2007年6月1日，迪拜商品交易所推出了阿曼原油期貨合約（OQD），即DME Oman，作為阿曼原油和迪拜原油官方售價（OSPs）的唯一標杆。阿曼原油期貨的標準品是中質含硫原油，原油品種為單一的阿曼原油，API為31度，硫含量為1.5%，交割地點為阿曼費赫勒港，該港口位於霍爾木茲海峽外。除紙貨交易外，阿曼原油期貨可以進行實物交割，是全球最大的實物交割原油期貨合約。
阿曼原油期貨合約推出後，影響力不斷擴大，目前中東地區5個石油生產國已經採用或即將採用阿曼原油期貨價格，作為它們向亞洲市場出口原油的官價標杆，這五個石油生產國分別為阿曼、迪拜、沙特阿拉伯、巴林和科威特。
2018年10月1日，作為世界最大的石油出口國，沙特阿拉伯阿美石油公司改變自己多年的對亞洲原油出口作價公式，新的作價公式就是基於迪拜商品交易所交易的阿曼原油期貨月均價格，以及普氏能源提供的迪拜原油平均現貨價格，參考比例為50∶50。作為世界最大的石油公司，阿美公司此舉，正式確認並背書了阿曼原油期貨作為蘇伊士運河以東原油價格標杆的地位。
可能正式在沙特阿拉伯的影響下，2019年12月25日，科威特國家石油公司宣佈，從2020年2月1日開始，採用阿曼原油期貨價格，作為自己向亞洲市場出口原油的價格標杆。這樣，阿曼原油期貨的地位，再一次得到了另外一箇中東石油生產大國的確認和背書。
除已經明確支持的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外，事實上，早在2017年9月，歐佩克第二大產油國伊拉克，就曾計劃在2018年1月，採用阿曼原油期貨價格作為自己出口亞洲市場的巴士拉原油價格基準，但這一計劃因故被擱置而沒有實施。
至此，以區區的不足100萬桶/天原油產量和85萬桶/天的出口量，阿曼原油承擔了世界20%原油產量的中東地區向亞洲出口原油的價格標杆，代表了該地區每天向亞洲出口1200萬桶原油的價格走向。
動盪的中東正在推動阿曼原油成為全球最貴的原油
一般來說，某一種原油價格主要是由其品質決定的。其中，布倫特和WTI都是輕質、低硫原油，而阿曼原油是中質含硫原油。因此，無論從理論上來說還是市場交易實務上來看，布倫特和WTI原油期貨價格都應該高於阿曼原油。但是，2019年以來，阿曼原油的期貨價格已經超越了WTI原油，正在迅速趕超布倫特原油。
（一）2019年三大標杆原油你追我趕，阿曼原油不時領先
2019年1月2日第一個交易日，阿曼原油期貨的收盤價為52.18美元/桶，12月31日的收盤價為67.42美元/桶，全年價格上漲了15.24美元/桶，上漲幅度為29.21%。從全年價格上漲的絕對數字和漲幅看，阿曼原油小於WTI原油的15.29美元/桶和33.41%，但高於布倫特原油的11.88美元/桶和21.95%。
2019年，阿曼原油期貨最高價為74.73美元/桶，是4月25日創下的；最低價為52.18美元/桶，是1月2日開盤首日創下的；高低價差為22.55美元/桶，上漲幅度為43.22%。從全年看，阿曼原油的高低價差和漲幅，小於布倫特原油的23.09美元/桶和43.97%，但高於WTI原油價差的22.25美元/桶，小於WTI原油漲幅的50.17%。
從全年看，阿曼原油2019年4月25日創下的最高價，僅比布倫特同日創下的最高價75.60美元/桶，低0.87美元/桶，比WTI原油4月23日創下的最高價66.60美元/桶，高出了8.13美元/桶。
此外，2019年阿曼原油現貨價格基本與期貨價格走勢趨同，一年中的絕大部分時間期貨與現貨價格價差在正負0.1美元/桶之間，最大的價差僅發生了一次，是2019年8月2日，阿曼原油期貨價格高出現貨價格1.92美元/桶。這就是說，期貨價格已經基本成為阿曼原油交易的全部價格標杆。
（二）阿曼原油均價已超過WTI，120個交易日超過了布倫特
根據2019年12月31日迪拜商品交易所官方發佈的數字，2019年全年平均，阿曼原油期貨平均價格為63.96美元/桶，其中12月的平均價為65.49美元/桶，是5月份以來的月度最高價。
2019年，布倫特原油期貨均價為64.16美元/桶，WTI為56.99美元/桶。因此，從全年均價看，阿曼原油已經高於WTI原油6.97美元/桶，僅比布倫特低0.2美元/桶。這一年裡，阿曼原油全年均價已是布倫特原油的99.69%，基本上等同於布倫特原油的價格。
2019年，阿曼和布倫特原油都交易的時間為256天，期間阿曼原油價格高於布倫特的有114天，佔全部交易日的44.53%，其中阿曼原油對比布倫特原油的最高價差為3.89美元/桶，發生在2019年9月17日。此外，還有97個交易日，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僅高於阿曼不到1美元/桶（含1美元/桶）。
2019年全年，多次發生了連續多個交易日，阿曼原油期貨價格都高於布倫特原油。例如，9月27日至10月31日的25個交易日中，阿曼原油價格高於布倫特的有22個交易日；11月29日至12月20日的16個交易日中，阿曼原油價格高於布倫特的有14個交易日。
2019年最後一個交易日，即2019年12月31日，阿曼原油期貨的結算價格為67.42美元/桶，布倫特為66美元/桶，WTI僅為61.06美元/桶，阿曼原油是三種標杆原油中價格最高的，自此至2020年1月9日的6個交易日裡，阿曼原油都高於布倫特原油，其中1月8日最高，價差高達4.48美元/桶，創出了2019年以來的最高價差。
（三）中東的動盪推動著阿曼原油價格及相關成本大幅走高
2019年以來，導致阿曼原油期貨價格長時間高於布倫特原油的主要原因，從時間點上看非常簡單，就是中東地區的動盪。2019年9月14日沙特阿拉伯石油設施遭到襲擊，帶來了9月17日的創紀錄價差和10月份連續多日的阿曼原油價格高於布倫特原油；2020年1月3日的事件和隨後美伊緊張關係的升級，帶來了開年後的阿曼原油價格持續高於布倫特，並創出了歷史高最價差紀錄。
船運是國際石油貿易的主要運輸方式。除原油價格外，中東地區的動盪還帶來了2019年以來國際石油市場另外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就是運輸保費和船運費用的大幅度上升。
2019年5月中旬和6月中旬，霍爾木茲海峽周邊發生船舶遭襲事件，保險市場大幅提高了保費和索賠金額，其中5月和6月發生的船舶襲擊事件，其戰爭險索賠預計將相當於2019年全年預估戰爭險保費；與此同時，6月13日至20日，阿拉伯灣至我國之間的超大型油輪現貨運價大幅上漲了101%，6月20日，200萬桶超級油輪從阿拉伯灣到我國之間的即期運價漲到了3月份以來的最高水平，達到每天25994美元，而5月份的平均價格為每天9979美元。
2019年9月14日，沙特阿拉伯石油設施遭到襲擊。襲擊發生前，從阿拉伯灣到我國的TD3航線超級油輪運費為2.73萬美元/天，9月下旬增加一倍達到約5.3萬美元/天，9月底又再翻一番增至9.5萬美元/天。10月11日，從西非到我國的超大型油輪運費在一天之內接近翻倍，漲至每天27.8萬美元，中東海灣地區運送至新加坡和我國的運費報價超過30萬美元。行業數據顯示，從波斯灣到我國的超級油輪運費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狂飆近15倍，從每日2.5萬美元暴漲至超過35萬美元，創出了20年來航運史中絕無僅有的紀錄。
我國是世界第一大石油進口國，進口石油的半數以上來源於中東地區石油生產國，前10大進口來源國中有6個是中東地區國家，分別為沙特阿拉伯、伊拉克、阿曼、伊朗、科威特、阿拉伯聯合酋長國，期間雖有起伏，但沙特阿拉伯基本上是我國第一大石油進口來源國。多年來，阿曼生產的石油主要出口到我國。2016年，阿曼原油出口的78%出口到了我國。2019年9月，我國進口阿曼原油的數量佔其原油總出口量的77.96%。除幾大國家石油公司外，2016年5月初，我國獨立煉廠山東京博石化在迪拜商品交易所啟動期貨交易。因此，阿曼原油正在超越布倫特原油，成為全球最貴的原油，對於我國來說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也無須多言！
目前，石油安全已成為我國重大的經濟安全話題之一，主要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進口石油來源的供應保障，二是進口石油價格的穩定合理。石油安全的上述兩大內容，都已決定中東地區是我國國家利益攸關的地區。因此，無論源於什麼樣的理由或說辭，中東地區的動盪，對於我們來說，當前和相當長的未來，都將是百害而無一利！
（說明：本文刊發於2020年1月13日財經網，刊發時的標題為“中東動盪，誰是最大受害者”，這裡刊發的是原文。
我的同事楊春毓和王海濱，提供了阿曼原油期貨和現貨價格數據，對本文有貢獻，在此感謝兩位的辛苦。）
免責聲明：本人撰寫和發表的文章，僅是個人研究心得，不代表任何組織和單位，也不構成任何投資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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