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見了光


殺手

我遇見了光


有些人生於黑暗,註定無法行走在陽光下,比如殺手一類;而有些人生來就代表著光明和希望,不知黑暗為何物,比如安小王爺。

都說天朝地大物博,繁榮昌盛,幼有所教,老有所依,可總有一些人掙扎在死亡線上,為求溫飽,不惜以命相搏。

再光鮮亮麗的街道,也有貧窮骯髒的一角,比如長安街的盡頭拐角,一向是流民的聚居地,地痞,流氓,乞丐,賭徒,所有無家可歸的人,好似人多的地方就像一個家一樣。本來殺手是不屑與這群人為伍的,畢竟他可以替人殺人並獲取一部分報酬,有時候酬金相當可觀,可抵上一個普通人家小半年的收入。可是他上次取酬金的時候被人盯上了,酬金還沒拿到手就被一群強盜打劫了,殺手慣於獨自行動,遇上一幫強盜本就吃虧,更何況還在上次行動時受了不輕的傷。傷還沒好,只能在此地暫時落腳修養。

日暮時分,一個孩童拿著個髒兮兮的饅頭走來,問他“哥哥,你吃嗎?看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殺手向來敏感,問道“哪來的饅頭?”孩童說“中午安王府施粥,還有饅頭,我偷偷藏了一個。你吃嗎?”殺手動了動喉嚨,從昨天晚上藏身於此到現在傍晚了,已經一整天沒吃過東西,還帶著傷,遂說道“你肯給我吃?你自己不吃?”孩童想了想“那分你半個好了。”掰了一小半遞到殺手手裡,殺手一口就吃沒了,總比沒有強。“小崽子,你知道我是誰嗎?”孩童見殺手吃的快,趕緊把剩下的饅頭塞到自己嘴裡,囫圇的說“不知道,你是誰啊?”殺手想了想,“我是一個殺手”孩童打了個飽嗝,“哦,你還餓嗎?我還有點餓,可是沒有饅頭了。”說完便懨懨地低著頭走開了,好似後悔了那半個饅頭。

殺手嗤笑了一聲,自己竟接受了一個小乞丐的憐憫。這世道,誰該憐憫誰呀。殺手坐起來翻看了一下自己腿上的傷口,還好,天氣並不炎熱,沒有化膿,再休息幾天,又可以接生意了。於是抱起雙臂,靠在牆上,閉著眼休息。

安王府裡,全府上下一片愁雲慘淡,因為安小王爺早飯又沒吃幾口,府裡來回已經換了好幾批廚子了,各種民間小吃,宮廷御宴,特色糕點,沒有一個能讓小王爺歡心的,管家趕緊招呼人去找新廚子了。新來的下人跟當值的師父嘀咕著“這小王爺未免太嬌貴了,皺一下眉頭就趕緊讓人撤了碗,那像水晶似的糕點,”“閉嘴吧,老實待著”,那小廝也不懼怕,皮著臉叫師父,當值的那人嘆了口氣,輕聲說著“咱們王爺是如今陛下唯一的親兄弟,小王爺又是咱們王府唯一的男主子,別說咱們府裡,就是在陛下眼裡,咱們小王爺也寶貝著呢。”小廝咋了咋舌,怪不得宮裡的賞賜流水似的,每個月都得賞好幾回。

小王爺最近食慾不好也是有原因的,小王爺也很發愁,家裡和附近的街上都玩遍了,什麼酒樓,畫舫,書齋,遊園,就連皇宮裡也沒有什麼新鮮的了,去的多了,御花園裡的花都不好看了,這可怎麼辦呢?小王爺雙手託著腮,望著樹上的葉子發呆,得找點什麼樂子呢。

過了幾天之後,殺手的腿傷無大礙了,得繼續找生意,不然連飯都吃不上。他回到老地方,去找一個老主顧,打聽最近有沒有生意做。這種殺人的生意哪有那麼多,太平盛世的,小老百姓哪裡有那麼多仇家,但是老主顧說,“有生意我會立刻找你的,你先回去歇著吧。”殺手也沒有辦法,只得回去。

好在老主顧並沒有誆他,幾天之後真的給他接了一單生意,畢竟殺手自從當了殺手之後一次都沒有失敗過。因為殺手知道,只要自己失敗了,就沒命了,所以每次接生意心裡都有個數,能接的接,接不了的哪怕餓上幾天也不接。

這次的生意是要殺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廝,說是吃喝嫖賭都佔全了,不僅壞事幹盡,還仗著大戶人家的庇護欠債不還,賭坊的人想用他的命來還,酬金是一百兩銀。殺手眯了眯眼,這可真划算,一個臭小子的命,抵得上普通人家好幾年的收入了。於是果斷接了這單生意,拿了十兩銀的定金,打開畫像一看,這小子長的真是好看,大戶人家的小廝比普通人家的姑娘都好看。據僱主的人說,這戶人家下個月初五要去中山寺拜佛,到時候可以見機行事。

到了初五這天,殺手早早的藏好隨身匕首,混在人群中,跟著上了中山寺。人來人往的寺廟裡,殺手尋了一上午,也沒有找到要殺的人 ,只得繼續留在寺中,就著一個饅頭喝了一碗寺裡的稀飯,然後躺在後院的一顆樹上休息,保存體力。

恍惚之間,像是有人靠近,他閉著眼沒動。來人似乎很好奇,手裡不知拿著什麼,捅捅腿,戳戳腰,眼看快要碰到頭了,被殺手一把抓住,殺手睜開了眼睛。“呀,是活的,我還以為以為”,“以為什麼,是死的不成。”殺手睜眼的瞬間就看出來了,這就是畫上要殺的那個小廝。

“我只是沒有想到樹上會有人,在樹枝上睡覺,好玩嗎?我也想上去看看。”

殺手不說話也不動,盯著他看。下面的小子抬著頭自說自話“我小時候去樹上掏過鳥蛋,後來被摔下來,家裡人就再也沒有讓我上過樹,後來我偷偷的上去,被發現了,連看著我的人一起受了罰,我就再也沒有上去過。”

“怕別人因你受罰嗎?”

“是呀,真想上樹上去看看,一定看的很遠,很好玩是不是?”

殺手思忖,這跟買命的人說的不一樣,這明明只是一個貪玩的少年,哪是什麼壞事幹盡的小廝。

“你可以帶我上去看看嗎,就看一小會兒,我不告訴別人,你也不會受罰的。”

殺手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畢竟這是自己要殺的對象,底下少年已經開始興奮起來“不說話就當你答應啦,快帶我上去看看吧!”

殺手不知為何,頭腦還沒想明白,身體已經落下了,一手攬著少年的腰,把他帶到樹上。看著少年扶著樹幹,左搖右晃的說著話,另一隻手不知不覺攥緊了身上的匕首。少年突然回頭“你真厲害,能帶著我飛上來,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後去哪找你玩呀?”殺手慢慢放鬆下來,“我沒有名字。”少年一臉震驚“怎麼會沒有名字,你家裡人沒有在你出生的時候給你取名字嗎,我的名字就是我皇~就是我伯父起的,我叫平安,平安如意那個平安,你可以叫我小安子。”殺手點了點頭,心裡還在想著要不要殺了這個少年,一百兩銀夠他花一年不接生意了。少年突然把臉湊近“要不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吧,平安如意,事事順心,你叫安順好不好?”殺手胡亂點了點頭。少年見狀又開心起來“太好了,我叫平安,你叫安順,大家一聽就知道我們是好朋友。”少年一激動,差點從樹上摔下去,殺手安順還是拉了一把。少年玩也玩夠了,就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又要人找了,你帶我飛下去吧!”少年眼睛亮亮的看著他,殺手愣愣的帶著少年平穩的落到了地上,直到少年走遠。

殺手安順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放走了要暗殺的對象,多麼好的一次暗殺機會就這樣錯過了,他有些懊悔。但他轉念一想,自己有名字了,叫安順,是平安如意,事事順心的意思,以後就是殺手安順了,他又有些高興。可是一想到即將到手的一百兩銀就這樣飛走了,他又有些失落,再想到少年清澈的嗓音,明亮的眼睛,好看的笑容,他又有些開心,殺手安順就這樣胡思亂想的下了山。

第二天殺手安順去回覆老主顧說,我失手了,老主顧很是驚訝,他說你從來沒有失手過,殺手安順便把昨天的經歷告訴了老主顧,最後說“我現在是殺手安順,我叫安順。”老主顧思考一陣,說道“你不再適合做殺手了,你心裡有了一道光,而殺手必須是永遠活在黑暗中,見不得光的。”

安順暫時還不太明白老主顧的意思,可他現在確實不想再殺人了。他拿出那十兩銀的定金還給老主顧,老主顧沒接,“希望你在陽光下,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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