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正義之辨:踏上“自我正義”歧途的人,如何成為罪惡的行凶者

“我堅定地走在正確的路上,卻為何抵達了最壞的結局?”

由木村拓哉和二宮和也主演的電影《檢察方的罪人》,改編自日本作家雫井脩介的同名小說,講述了一個有關“正義”的故事。

三重正義之辨:踏上“自我正義”歧途的人,如何成為罪惡的行兇者

《檢察方的罪人》書封

小說主人公最上毅是一名檢察官,在處理都築老夫婦遇害案時,他發現嫌疑人之一鬆倉重生,竟然是23年前殺害少女由季的兇手。由季是最上毅讀大學時寄宿家庭的女兒,兩人關係很好。由於在法庭上拒不認罪,並且訴訟時效已經過期,松岡重生一直逍遙法外。

隨著案件調查的深入,最上毅發現松倉重生不是殺害老夫婦的兇手,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只有抓捕到他才可以為這個案子畫上句話。但與此同時,想要為由季伸張正義的想法也在折磨著他,讓松倉重生“背鍋”未嘗不可,他究竟該如何選擇?

三重正義之辨:踏上“自我正義”歧途的人,如何成為罪惡的行兇者

電影《檢察方的罪人》劇照

小說和電影生動細緻地刻畫了最上毅的抉擇過程,在他的周圍還有一些以“正義”之名行事的人,如年輕的檢察官衝野啟一郎、雜誌記者水野比佐夫、專門打冤案官司的白川雄馬等。

他們對“正義”的不同解讀,將案件推向了更加撲朔迷離的境地,而最終的結果更令人唏噓不已。


01 “程序正義”:法律之劍直指人性之惡,卻不能包羅萬象

“做了十惡不赦之事,就必須受到懲罰”,這是人們普遍認可的樸素真理。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希望法律之劍的利刃能夠直指作惡之人,為受害者討回公道,讓陽光之下不再有罪惡。

實現該目標的途徑之一在於“程序正義”,即實現正義的過程應當是公正合理的,是看得見的。

在《檢察方的罪人》中,都築夫婦雙雙殞命家中,檢察官、搜查官員等成為調查案件的主體,負責在現場蒐集證據、審訊嫌疑人,最後將嫌犯送上法庭,接受庭審和裁決。這一系列動作的背後是以法律體系作為支撐的,各路媒體也會對案件的進展進行及時的報道。

這些流程看起來似乎毫無瑕疵,但如果細究起來,我們會發現法律之劍也有其盲區。

23年前的由季遇害案,檢方和警署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物,松倉重生的作案動機明確。但在法庭上,松倉矢口否認自己有作案事實,一個老頭也為他做了不在場證明,最後人們只能眼睜睜看著松倉重獲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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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檢察方的罪人》劇照

過了若干年之後,DNA檢測技術出現,但由於當年提取的檢測樣本已經損耗殆盡,而且法律規定的訴訟時效只有短短的15年,法律對曾經的惡人已經失去了約束力。

作為由季的親密友人,最上毅對這個案子的審理結果有太多的遺憾,一個花季少女被惡徒凌辱並奪走生命,那個渣滓卻能夠毫髮無損地活到今天。

這是法律體系的困境之一:程序正義並不完全等同於結果正義。

小說中由季的遭遇,在現實中不乏真實的案例。前段時間的女留學生被害案件中,由於兇手拒不交代屍體的藏匿地點,以及陪審團成員未能一致投票同意,他最後的結局是被判終身監禁而非死刑。並且至始至終,他都未對自己的罪行表達過歉意。

02 “自我正義”:執著於看似正確的歧途,讓他變成了行兇者

最上毅的身份是雙重的:

他是曾經的受害者由季的友人,現在則是都築夫婦遇害案的檢察方負責人。他在23年的時間裡,無法對由季之死釋懷,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按標準流程,松倉重生大概率將再次重返社會。

最上毅再次看到松倉重生時,這張已經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悔恨之意,憤怒、仇恨和無力感在他的心中交織。他決意即使不擇手段,也要親手把這個傢伙送進監獄,受到死刑的判決。

這時的最上毅,已經走上了“自我正義”的歧途,想要復仇的心矇蔽了他的雙眼,這種衝動讓他失去了一名法律從業者應有的理性和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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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檢察方的罪人》劇照

在得知殺死都築夫婦的真兇是弓岡嗣郎以後,最上毅私下裡和他取得了聯繫,並且從相熟的黑社會頭目諏訪部那裡買來了槍支,以把弓岡送往安全地區保護起來為由,將他帶往一處人煙稀少的林地,毫不知情的弓岡死在了最上毅的槍下。

在另一邊,最上毅把懷疑“松倉是兇手”的年輕檢察官衝野調離崗位,親自督辦都築殺人案。他悄悄地從松倉家中帶走關鍵證物,又把從弓岡那裡拿到的兇器轉嫁到松倉頭上。

哲學家尼采說:“與魔鬼作戰的人,要謹防自己變成魔鬼。長久凝視深淵之人,深淵也將回以凝望。”

最上毅所做的一切,是在實現他所定義的“正義”。弓岡是殺死都築夫婦的兇手,死不足惜;松倉23年前犯下的罪行,讓他在今天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接受審判,似乎也是罪有應得。

從結果來看,兩個人都在吞食自己種下的惡果,但在這個過程中,最上毅卻把自己變成了罪惡的行兇者。

此時的他,在行為本質上,和弓岡、松倉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03 正義女神有時會被蒙上眼睛,但前方依然有希望的亮光

從詞源來說,“正義”的英文justice,來源於古希臘羅馬神話中的正義女神justitia,即朱斯提提亞。在畫像中,朱斯提提亞常常一手拿天平,一手持寶劍,而她的雙眼常常蒙著白色的布條。

正義女神的形象似乎透露出這樣的信息:永恆的正義是一種理想,並不是所有的場合下,正義都能得以實現。有時,正義會遲到,有時,它甚至會缺席,這不能說不是一種莫大的遺憾。

對於那些受害者的家屬來說,他們所經受的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由季的父母在獨女去世之後,沉浸在悲痛的情緒之中,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家庭變得支離破碎。最上毅看到自己的女兒奈奈子時,也會想起如果由季活到了今天,她大概也會有豐盛的人生吧。這一切都被松倉徹底打破了,一個人生命的所有可能戛然而止。

犯下罪惡的人,卻在陽光下恣意行走,為逃脫法律制裁而得意洋洋。

在都築夫婦案的審訊過程中,松倉親口承認了殺害由季的事實,但當他被無罪釋放以後,他卻再次進行否認,將責任推到檢察官的頭上,認為是他們脅迫自己招認。他對曾經參與訊問自己的衝野出言不遜,似乎全世界都虧欠了他,而忘了自己是一個多麼邪惡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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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檢察方的罪人》劇照

弓岡是一個性情暴躁的人,他熱衷於賭馬並欠下不少的債務,他找到都築夫婦是想再借上一筆錢,遭到拒絕和嘲諷之後起了殺心。在小酒館吃飯時,他向周圍的食客炫耀自己的作案細節,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這種強烈的對比令人深感不平,這也是為什麼最上毅的做法突破了法律的界限,卻依然有人願意支持他的原因所在。

法律不完美,正義時有缺席,但我們也要看到進步,以及前方越來越多的光亮。

在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訴訟時效從原來的15年,延長到了25年,後來改為無期限限制。隨著法律體系的不斷完善,像松倉這樣的漏網之魚會越來越少。

DNA、監控等新型技術手段的運用,在一定程度上產生了震懾的威力,憑藉蛛絲馬跡的線索,真兇被抓到的概率在逐漸提高。


最上毅在給司法實習生講課時,曾經說:

“你們手裡握著一把劍,這把劍就是法律。這是一把無比鋒利的真正的利刃,可以稱得上法治國家中最強的武器,極惡之人看到它的劍鋒都會害怕。所謂法律工作就是以法律為武器審判人的工作,你們拼命學習的就是它的使用方法。”

三重正義之辨:踏上“自我正義”歧途的人,如何成為罪惡的行兇者

電影《檢察方的罪人》劇照

法律之劍是一柄利刃,人們希望用它來斬除世間的惡,但它並非萬能。

最上毅心知法律的缺陷之處,當他揮舞法律之劍以實現“自我正義”時,事情便走向了失控的方向,最後反被利刃所傷,成為另一種形式的行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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