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胡歌

儘管地平線上有大火,

城堡在空中爆破,

部落在遠征途中,

行星在運行,

“我們永存,”書籍說,即使書頁被撕扯,

或者文字被呼嘯的火焰舔光。

——米沃什《但是還有書籍》

1

在演藝圈中,胡歌是出了名的愛讀書,所以當《但是還有書籍》片組邀請他做配音時,他毫不猶豫答應了。

《但是還有書籍》的最終評分穩定在9.2分,在國產紀錄片中,可算是相當的成功。

為什麼在一個“人們都不看書”的年代,這部紀錄片如此受歡迎?

因為不同於“閱讀是最廉價的高貴”之類的勵志雞湯,《但是還有書籍》展現了完全不同的一面:

真正熱愛書籍的人,都是一群很“窮”的人。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中華書局

2

俞國林是中華書局的編輯,負責古籍和學術書籍的校訂整理,他在這裡已經工作了18年。

這是一份“板凳一坐,一輩子冷”的職業:

“除了要有淵博的知識,甘於坐冷板凳的耐心,還必須具備敏銳的目光。”

憑藉“敏銳的目光”,俞國林策劃編輯了十幾種國家級書籍。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俞國林策劃的書籍

這一次,他把目光瞄向鄭天挺。

“有次讀書,看到一頁鄭天挺的西南聯大日記。我特別激動,覺得鄭先生的日記可能有保存下來,於是我立即聯繫鄭先生的兒子鄭克晟。”

電話打過去,鄭克晟回道:“老爸的日記還留著呢,有幾十本。”

俞國林懇切地請求:“太好了,我希望將它們整理出版,這對研究西南聯大的歷史太有幫助了。”

但鄭克晟拒絕了:“這是私人的東西,不適合出版。”

電話談不妥,那就面談。

俞國林立馬趕往天津,找到鄭克晟家,絞盡腦汁想要說服對方,但鄭克晟還是婉拒了。

俞國林空手回到北京,但從此以後,他每年都要去天津拜訪鄭家,希望說動鄭克晟。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俞國林與鄭克晟

每年,他倆都坐在相同的位置,如同故友重逢般,聊著跟頭一年相同的話題。

這一坐,就是十三年,2017年,鄭克晟終於答應出版日記。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鄭天挺手稿

塵封多年的日記被搬出來,如同一座山丘那麼高那麼厚。

“最開始估計也就四五十萬字,沒想到整理出來有七八十萬字。”

俞國林馬不停蹄地將日記抱回北京,對手稿日記進行逐字逐句的釋讀與考訂,以及七八遍的校對。

它對俞國林而言意義重大:

“裡面的內容涵蓋了治學、教育、交通、飲食等各方面,它不只是一部個人史,而是一部西南聯大史。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

2018年,《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出版,受到學術界的高度評價和讀者的熱烈歡迎。

截止2019年9月,這套耗時十三年的書,僅賣掉2萬多冊,銷量遠不如一本沒有含金量的雞湯讀物。

俞國林不去理會銷量,從搞學術那天開始,他就做好了迎接這個結果的準備。

他要做的,只是繼續學習,繼續坐冷板凳,繼續發掘更多掩埋於歲月塵埃裡的書籍,讓它們重見天日,那才是屬於他的高光。

俞國林是“窮”的,因為對書籍的熱愛,他窮固執、窮盡了所以精力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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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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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面對行刑隊,奧裡雷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這句話是不是很熟悉?

相信很多人都幾乎能背下來。

沒錯,這就是《百年孤獨》第一句話,讓無數人因此放棄閱讀的話。

接下來,讓我們一起走進這句翻譯的背後故事吧。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范曄

1995年,剛進北大的范曄,參加了一堂西班牙語課。

老師說:“拉美文學大有可為。”

他聽信了老師的“鼓吹”,選擇了西班牙語專業。

然而進去後他就後悔了:“沒有語言天賦,成績差,人還懶。”

他有一種“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覺,直到有一天,他接觸了拉美文學原版小說,“感覺找到了學習的樂趣,成績也開始好起來。”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范曄

後來,他嘗試翻譯了《萬火歸一》,得到業界和讀者的一致肯定。

2010年,他去了西班牙一個大學,擔任孔子學院中方院長,同時陸陸續續做一些翻譯工作。

就在那年,他收到翻譯《百年孤獨》的邀請。

這是馬爾克斯首次中文授權,但范曄猶豫了:“之前市面上已經出現過十幾個未經授權的翻譯版本,大家會有先入為主的初戀情結,後來的翻譯者很難被認可。”

范曄再三猶豫,但最終還是妥協於這本書的誘惑:

“這是一個習武之人跟大師過招的機會。”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百年孤獨》原版

為了把握馬爾克斯的寫作基調,范曄把原版書反覆讀:

“馬爾克斯講述越是神奇、不可思議、魔幻的東西,就越是平常、不動聲色。”

領悟這一點的時候,原書都被翻得脫落散架了。

把握了整體基調,但還要注重中國人的閱讀習慣,“我希望我的譯文體現的是閱讀感流利的中文。”

因此,他耗盡心思把一些修辭句式,都翻譯成文雅、對仗、有節奏感的內容。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百年孤獨

不同於《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無人問津,《百年孤獨》中文版出來後,引發了一場現象級的成功。

褒揚聲中,不乏抨擊之辭,有人覺得不流暢,也有人覺得太過流暢,磨掉了原作該有的粗礪毛邊。

范曄接受所有批評,他說:“翻譯本就是一門遺憾的藝術,永遠會有人,或者你永遠會覺得,多點時間,應該可以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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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獨》翻譯

范曄的經濟來源主要是授課,翻譯工作完全無法滿足溫飽。

同時,翻譯還給了他一種難以名狀的艱難,尤其是翻譯不同作家的作品,要用不同的風格,這讓他甚至有了如履薄冰的膽怯。

但每次拿起西班牙語的拉美書籍,他又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快樂:

“西班牙語是一幅巨大而美麗的拼圖,我想連同幾代翻譯家一起,去努力補全這幅拼圖。”

范曄是“窮”的,因為對書籍的熱愛,他窮較勁、窮盡了畢生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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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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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書,因為沒遇到它們的“伯樂”,通常會被扔掉或論斤賣掉。

但總會有有心人,把這些二手書撿起、從書海中淘出,帶著它們,踏上再尋“伯樂”的旅程。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Lulu和蝸牛

Lulu和蝸牛是一對夫妻,他們開了一家二手書店,他們就是這樣的“有心人”。

每個週末,他們都會去舊書市場淘書,然後帶回自己的書店供讀者閱讀、購買。

有次,他們準備出國一陣子,“出國後我們就沒辦法開店了,關店又有點捨不得。於是我們就想,可不可以把書都帶進車,帶著它們去旅行。”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打包裝箱

說幹就幹。

他們找來一大堆箱子,把各種書籍分好類,一箱箱碼上後備箱。

“載一車精心挑選的書,與心愛的人在一起,開一輛書車漫遊中國。”

就這樣,二手書們的奇幻漂流開始了。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擺攤賣書

他們到了蘇州的一個小城,就馬不停蹄地擺好了攤。

這些書不僅可以購買,讀者還可以用自己的書跟他們交換。

就算來人不買書,兩夫妻也能跟對方聊得歡:

“我覺得書籍是人與人之間發生聯繫的很好的媒介,不同地方擺書,可以結識不同的有趣的人和朋友。”

這個“不同地方”,不僅只有城鎮,還有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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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鄉村

這次,他們來到上海岑卜村。

這是一個被年輕人“拋棄”的村落,上了年紀的大叔大媽在地裡忙農活,兩夫妻在路邊忙擺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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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看書的農村人

兩人的異樣舉動吸引了莊稼人,他們放下農活,圍了過來。

有人想看沒有拆封的新書,兩夫妻熱情地說:

“我這裡所有書都可以看,沒有拆封的也可以看的——

書就希望它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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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的老人

一個老婆婆坐在凳子上,手捧一本攝影集:“好久好久沒有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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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的幸福感

一天下來,他們並沒賣出幾本書,但兩夫妻並不因此而沮喪:

“有些幸福感不是用金錢去衡量的。我很喜歡木心的一句話:‘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免費的,比如陽光、空氣和水。’我們是以分享的方式讓更多人體會到這種幸福感。

小兩口已經去了江西、四川、甘肅、內蒙等地,行程九千多公里,跨越11個省份。

為什麼想要一直開下去?

“很大一個原因,就是當我們不經意出現在他們面前,讓這些人邂逅了他從未想到會碰上一個書攤,並買走一本書,這種感覺多奇妙啊!”

Lulu和蝸牛是“窮”的,因為對書籍的熱愛,他們窮浪漫、窮盡了兩顆有趣的靈魂。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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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繪本,估計我們腦子裡會冒出這些關鍵詞:小孩子、幼稚、謊言……

其實繪本最關鍵的詞語是:愛。

先鋒繪本作家熊亮曾是個搖滾青年。

從單位離職後,他開始著手一些搖滾基因的繪本。

他當時的筆名不叫熊亮,而是“熊暗”。

“熊暗”的風格是這樣的: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熊暗作品1

還有這樣的: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熊暗作品2

他創作著成人風,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女兒降生了。

“不能再黑暗下去了,我要給女兒創作繪本。”

於是,“熊暗”搖身一變,成了熊亮,一個兒童向的繪畫師。

截然相反的創作風向,讓熊亮有了新的體會:

“兒童不是帶著先入為主的經驗,他們全新看待世界,這個世界是五彩斑斕的圖畫,詩意的故事就藏在這圖畫中。”

好的繪本,除了好的故事本身,思想性對於啟蒙教育也很重要,所以熊亮廣泛閱讀吸納兒童心理學:

“從認知心理學到敘事心理學,到中國傳統文化故事,再到兩者如何結合,表達思想。”

於是,熊亮筆下的童話世界變成了這樣: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兔兒爺

還有這樣: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京劇貓

這些先鋒傳統繪畫作品,讓熊亮一躍成為中國繪本領軍人物。

但他不止步於此,他覺得童話不一定非得落入小故事的窠臼,“它可以像成人故事一樣,有完整的世界架構和文學性。”

於是,熊亮開始創作一個系列作品《遊俠小木客》,每本都有近百頁插畫和兩萬左右的文字,構建起如同《指環王》一般的奇幻世界,

裡面有可愛的小人: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熊亮作品1

有山鬼和女神: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熊亮作品2

有魔法森林: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熊亮作品3

有部落衝突和戰爭: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熊亮作品4

為了更好地闡釋故事細節,達到電影般的閱讀體驗,熊亮直接去野外尋找靈感。

他看到水塘就跳進去,遇到森林就穿過去。

像個孩子一樣,掐一葉草學鳥叫,乃至在草地上發現動畫形象。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熊亮

至此,繪本不再是虛構的謊言,它是由真實生活抽離出來的精髓所在。

“我希望孩子從小就有無盡的好奇心,有冒險精神,去認識大自然的參差百態,學會與萬物融合共處。”

熊亮是“窮”的,因為對書籍的熱愛,他窮摸索、窮盡了他那未泯的童心。


真正愛書的人,都是一群“窮人”

讀書

當然,圍在一本書身邊打轉的,遠不止以上四種人。

《過於喧囂的孤獨》中寫道:

“一本書得有人寫出來,有人校訂,有人插圖,有人排字,有人校樣,有人改排,再校樣、再改排、送上機器、打包成冊,有人為其印刷,有人為其銷售,有人閱讀,有人為擁有它而買單……”

總有人說,現在的人不怎麼看書了。

但其實一直有以上這群人,從作家,到編輯,到翻譯,到設計,到銷售,到讀者,他們窮盡一切,他們默默無聞,他們用心維護著書籍和知識的傳承和革新。

感謝這群人,在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他們恪守著不同方式的“窮”,他們以各種形式的熱愛,為我們的精神世界帶來富有,為物質生活帶來溫度,為社會進步帶來源源不斷的文明星火。

就算有一天,就算真的變窮,那有怎樣?

但是,還有書籍啊!

還有那群同樣“窮”的愛書人啊!

他們會一直陪伴你,感動我們,鼓舞我們,引領我們,穿過茫茫黑夜。


最後,順便給大家推薦幾本個人覺得很不錯的書籍。愛書可能無法讓物質生活發生巨大提升,但這件事肯定能把你變成一個自信、成熟、有見識和智慧的人:

鄭天挺,俞國林,《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

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

馬爾克斯,范曄,《百年孤獨》;

波拉尼奧,趙德明,《2666》;

熊亮,《中國繪本》;

赫拉巴爾,楊樂雲,《過於喧囂的孤獨》;

雨果,李丹、方於,《悲慘世界》;

肖洛霍夫,金人,《靜靜的頓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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