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題材似乎進入了疲憊期。
2月25日，《怒晴湘西》迎來會員結局。儘管在剛剛開播時有著超過8分的豆瓣評分以及“製作精良”“好看不拖沓”“開年最佳劇集”等讓人驚豔的口碑，但從結果來看，其在播期間總播放量為24.7億，豆瓣口碑也滑落到7.5分，成績雖然好過2017年的兩部盜墓劇集，但是評分和播放量仍然比不上2016年播出的《鬼吹燈之精絕古城》，與2016年播放百億的《老九門》更是相去甚遠。
《怒晴湘西》豆瓣評分跌至7.5
盜墓電影則已經顯現了疲態。此前讓人有不少期待的《鬼吹燈之雲南蟲谷》，豆瓣口碑僅為3.3，總票房也只有1.50億，創下了盜墓題材改編電影的票房及口碑最低記錄。
毒眸（微信ID：youhaoxifilm）回看盜墓題材影視化的這四年，恰好是影視行業不斷變革的四年，《鬼吹燈》和《盜墓筆記》兩大IP孵化出作品的時間，也都踩在了影視行業的幾個關鍵節點上：2015年，《盜墓筆記》拉開“付費網劇元年”的序幕，《尋龍訣》則被視為中國對電影工業化探索的開端；2016年，《老九門》成為國內首部播放量破百億的劇集，《精絕古城》開始了平臺精品網劇的佈局……
2016年，流量明星+大IP還是票房和收視的保證，2017年，這些IP作品熱度開始降低；到了2018年，多部知名IP改編的作品均遇冷，席捲了四年的IP熱潮正逐漸冷卻下來，這其中也包括大熱的盜墓題材。當年站在IP頂端的盜墓題材，下一步應該怎麼走？
IP狂潮，盜墓掘金
“IP”最早只是知識版權的縮寫，在誕生了一些爆款改編影視作品如《甄嬛傳》《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古劍奇譚》後，“IP”逐漸在影視圈成了擁有粉絲基礎，可能帶來爆款作品的總稱。2015年的21屆上海電影節，“IP”已經成為業內人的高頻詞，至少4場論壇和5場發佈會都在討論這個詞，“IP在手，獲利不愁”似乎成了當時影視行業的共識。
IP概念爆紅帶來的是網絡小說影視改編權的水漲船高。2013年，網絡小說影視改編版權為10萬-30萬；到了2014年，普通的小說有了兩三倍的增幅，熱門小說版權轉讓費已經達到百萬元的級別。
而圖書銷售總額均在2億以上，擁有龐大粉絲群體的《鬼吹燈》和《盜墓筆記》毫無疑問成為了網文屆最熱門、最搶手的IP之一。以《鬼吹燈》為例，早在IP熱掀起之前，《鬼吹燈》在2007年就已賣出100萬元的影視改編權。
“鬼吹燈”系列的作者天下霸唱還在2010年以總價1000萬元簽約北京新華先鋒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並出版了《鬼吹燈之牧野詭事》；另一方面，其以個人作品參股加入向上影業，作為向上影業的股東兼“首席內容官”。
而與《鬼吹燈》的影視改編權散落各處相比，南派三叔擁有對《盜墓筆記》更多的控制權，並制定了一系列IP開發計劃。2014年6月，南派三叔宣佈正式啟動《盜墓筆記》IP計劃，整個計劃的開發週期大約為十年。該計劃主要包括系列電影、網絡劇、遊戲、話劇、相關衍生品等。“盜墓筆記大計劃”系列影視劇票房、版權銷售、廣告、遊戲、衍生產品等的市場價值預估超220億。
兩大IP的價值均在2015年被初次驗證：網劇《盜墓筆記》以23億播放量收官，成為該年播放量最高的網劇；改編自《鬼吹燈》的 電影《尋龍訣》票房破16億，刷新了內地影視公司主投影片的最好成績。同年年底，企鵝影業（後來的企鵝影視）宣告成立，並宣佈將大成本改編《鬼吹燈》全系列共8部作品，震驚業內。
盜墓IP：改變網劇生態的IP
2015年，盜墓IP的價值在網劇領域得到了驗證：不僅刷新了網劇播放量的最高值，還參與了會員權益模式的革新。無論是“會員付費看全集”，還是在劇集臺網聯播，同時“會員搶先看4集”，盜墓題材IP都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2014年，歡瑞世紀與愛奇藝就電視劇《盜墓筆記》項目確定下目標，“會員付費看全集”將成為該劇的播出模式。而此時，視頻平臺的付費內容還多為院線電影或網絡大電影，即使從2011年開始各大視頻平臺便已做起了付費業務，但據藝恩數據顯示，直到2014年，國內視頻網站的付費用戶總和僅有945萬——《盜墓筆記》的選擇，無疑是一次賭局。
網劇《盜墓筆記》
為什麼《盜墓筆記》身上會有這種大膽的嘗試？
“IP熱首先就是要利用有足夠品牌（版權基礎上）影響力和市場熱度的作品，以及可持續擴展性很好做衍生的作品。此外，世界觀及故事設定的強新奇感：懸疑，驚險，還有古代民間文化的獵奇，呈現神秘主義的魅力（靠這些結構設定元素就很容易勝出），也是一個考慮因素。”談及平臺的選擇，花田概念藝術CEO馬鑫淼告訴毒眸。而《盜墓筆記》運營近十年所擁有的龐大粉絲群，以及盜墓題材所自帶的懸疑、探險元素，就成了愛奇藝入局付費網劇最好的選擇之一。
最終，由李易峰、唐嫣主演《盜墓筆記》以23億的播放量收官。這不僅開了流量明星參演網劇的先河，其單集500萬的成本也一舉將網劇代入了“大片時代”；《盜墓筆記》所開拓的“VIP會員搶先看全集”的會員權益，更是讓愛奇藝收到了達260萬次的會員申請，其VIP會員的增長甚至還擠爆了服務器。
爆棚的流量也拉開了2015“付費網劇元年”的序幕。如今已是頭部網大公司的映美傳媒，其CEO吳延正是從《盜墓筆記》上看到了付費影視的巨大潛力，選擇與夥伴一同創業，創立了專注於網生內容的映美傳媒。
各平臺在看到盜墓IP的熱度和價值後，加大了對於盜墓影視作品的佈局。2015年9月，騰訊宣佈正式成立企鵝影業，其網絡劇戰略的重頭戲便宣佈將拍攝《鬼吹燈》全8部網絡劇改編權，單集的投入將超過500萬，會“用頂級演員，做頂級網絡劇”；而愛奇藝也於同年11月宣佈，2016年，愛奇藝將繼續優選熱門IP，打造30餘部自制網絡劇集，第一部被提及的，仍然是屬於盜墓題材的《鬼吹燈之牧野詭事》。
盜墓題材劇龐大的IP基礎及已被驗證的劇集價值，也讓其成為視頻網站與電視臺談判的有力籌碼。2016年，由陳偉霆、趙麗穎兩位流量明星主演，屬於《盜墓筆記》前傳，投資高達1.68億的《老九門》在愛奇藝播出，併成為國內首部播放量破百億的網劇。同時，《老九門》也成為愛奇藝首部與東方衛視這樣的一線衛視網臺聯動的劇集，且會員能提前電視臺搶先看4集，會員權益超過一線衛視觀眾，這也是臺網關係變化的重要一步。
網劇《老九門》
盜墓題材劇裡的懸疑、探險、志怪元素，也對導演、製片、編劇、美術、攝影等諸多環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於是，高口碑的劇集製作公司被邀請參與盜墓題材作品。2016年底播出的《鬼吹燈之精絕古城》，由正午陽光公司製作，《琅琊榜》導演孔笙執導，至今豆瓣口碑評分仍然在8.0分，45.18億點擊量還拿下2017騰訊視頻年度網劇第一名。“《精絕古城》無論從招商還是從播放量，都達到了我們對於爆款網劇的預期。” 企鵝影視天璇工作室總經理方芳當時曾告訴媒體。
此外，電影名導開始執導網劇，亦是先從盜墓題材開始練手。管虎繼2017年執導了《鬼吹燈之黃皮子墳後》，還監製了今年播出的《怒晴湘西》。其背後的製作公司七印象的CEO梁靜今年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也透露，在當年騰訊前來邀請的時候，她想的是“不管那麼多了，我應該讓管虎成為第一個涉足網劇的電影導演”，因為她判斷，“影視行業勢必會往互聯網方面發展。”
付費網劇、臺網聯動劇、傳統劇集公司甚至電影公司導演入局網劇……這些在網劇歷史上的重要轉折點，都有盜墓題材劇的身影，而恰恰因為盜墓題材龐大的粉絲基礎，所以它們成為平臺方、製作方、投資方開闢新道路時不二選擇的試金石。
大片時代的盜墓IP：穩賺不賠
除了助推網劇的革新，在電影領域，盜墓IP在中國電影的發展中也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2010年後，中國電影市場邁入高速發展期，票房增幅長期維持在30%以上，而此時最佔據票房優勢的就是好萊塢大片。資本開始湧入影視行業後，大投資、大製作的電影更是成為了被追逐的熱點。
2014年，萬達、華誼兄弟、光線傳媒宣佈將聯手製作改編自《鬼吹燈》的《尋龍訣》。光線傳媒創始人王長田談起這次合作，笑言“撿了便宜”；而華誼相關負責人表示：“我們早就想過做《鬼吹燈》，不料卻被萬達捷足先登，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想方設法追著萬達，要參與這個電影。”同年，樂視影業改編自《鬼吹燈之精絕古城》的《九層妖塔》正式建組。到了2015年，樂視影業CEO張昭表示，“要打造一部不輸好萊塢的《九層妖塔》”，同年，《盜墓筆記》電影版也宣佈將由樂視影業製作。
樂視影業製作電影版《盜墓筆記》
從票房回報來看，盜墓題材的價值對得起這四大電影民營公司的期待。據燈塔專業版顯示，樂視影業主控項目的票房TOP3裡，盜墓題材佔了兩席，分別是排在第2的《盜墓筆記》（10.04億），和排在第3的《九層妖塔》（6.83億）；《尋龍訣》（16.82億）在萬達主控項目的票房排行榜中位列第2，在當年華誼和光線聯合出品項目的票房排行榜中位列第1。
雖然票房收益不少，但是《盜墓筆記》和《九層妖塔》的影片質量都難言讓粉絲滿意：前者豆瓣評分只有4.7分，後者更是低至4.2分；而他們在票房上的成功，則是因為享受到了中國電影市場發展過程中，消費者看輕質量、更加看重明星與IP的紅利期。
相比於兩部低分作品，《尋龍訣》則是這些湧現的中國大片裡，最具探索意義的作品之一。盜墓題材對視效的高要求，也對電影前期的設計工作提出了高要求，於是，前期概念設計這個能負責整個電影視覺部分的規劃和設計的部門，也就在《尋龍訣》獨立了出來，這在中國的特效大片中尚屬首次。
電影《尋龍訣》概念圖
《尋龍訣》視效執導也在項目前期就加入了電影的製作，在特效方面花費了18個月，製作了1500多個特效鏡頭，這個體量在當時的中國大片裡實屬罕見。 “在中國電影行業今天這個節點上，《尋龍訣》可以稱得上是中國電影視效的里程碑。”《尋龍訣》視效指導道格拉斯當時曾對媒體說道。
盜墓題材也給網絡大電影帶來了新的玩法。網劇《老九門》結束後，南派泛娛還以老九門番外篇的故事套拍了四部網大，是網絡電影中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網劇+番外”聯動，也是網絡電影首次出現真正意義上的“大IP+大咖”的大製作。這四部網絡電影於第四季度上線，進入愛奇藝網絡大電影年度榜單的便有三部，合計票房達到了3333萬。套拍網大從此成為網劇IP價值最大化的途徑之一，後來的《將軍在上》《沙海》等網劇也都玩起了“網劇+網大”的劇影聯動。
《老九門》番外網大
IP熱遇冷後，盜墓題材何去何從？
就在盜墓IP各個維度影視作品都在高歌猛進之時，劇集作品開始出現了頹勢。
2017年，兩部盜墓題材網劇數據表現平平——《鬼吹燈之牧野詭事》豆瓣3.0分，在播期間播放量12.5億；《鬼吹燈之黃皮子墳》豆瓣5.2分，在播期間播放量19.5億。兩部作品均未進入當年播放量的TOP50。
2018年暑期，改編自南派三叔同名小說《盜墓筆記少年篇·沙海》的網劇《沙海》的播放量為51.6億，雖然播放量並不算差，但仍然少於前年總播放量破百億的《老九門》，其單集播放量、微博搜索熱度也都被同檔期劇集壓了一頭。
而擁有《盜墓筆記》正版授權的電影《愛情公寓》更是遭遇了口碑和票房的雙重滑鐵盧，豆瓣評分僅3.1，票房也只收獲了5.5億，與上映前預測的20億+相去甚遠。到了去年底，《雲南蟲谷》更是被網友和原作粉絲質疑“將盜墓故事完全改編成無腦冒險闖關，故事極度簡單，特效、製作想法都非常低級，毫無想象力，一股子美國廉價的B級片味道。”、“年度最差”等等。
《愛情公寓》大電影遇冷
盜墓作為頂級IP遇冷的背後，是整個行業IP熱的遇冷。2018年，多部由知名IP改編的劇集如《武動乾坤》《鬥破蒼穹》均啞火，一眾非流量演員主演的《延禧攻略》和一部非暢銷書《香蜜沉沉燼如霜》反而成了暑期檔爆款，曾經屢試不爽的爆款公式“流量+IP”頻頻失效。
南派三叔此前在接受毒眸採訪時表示，盜墓題材IP展現出的疲態其實只是恢復了正常，過去的高熱度才是不合理的：“從本質上說，在資本行業裡面叫做韭菜不好割了。《盜墓筆記》當時的盛況是一個反常的現象，是時代所賦予的熱度，而不是一個作品應該有的狀態，只是有幸趕上這樣時代，這些成績從本質上來說都是你自己不能把它當真的。反而是《老九門》跟《沙海》他們的成績，他們的狀態才是我們覺得應該思考的，你不能每天都想著我要做出一部打破時代的大作來。”
在南派三叔看來，維持一個IP最好的方式是推出新產品，並將新產品融入到過往的作品體系中，像漫威宇宙一樣。“這也是我們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但是對於《盜墓筆記》我已經很滿意了，它再往後走，它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範疇了，就看它整個時代命運了。”
但是，盜墓題材這兩大IP的版權較為分散，且每一部作品的製作方甚至出品方都不同，也是致使其無法像“漫威宇宙”一樣，由戰略製片團隊做長期的規劃及運營的原因。這也是對其IP價值的一種磨損。即使是企鵝影視買下了8部《鬼吹燈》版權，也並沒有採用固定的製作方及演員陣容進行開發。“漫威宇宙是一個大系統，有人整體操盤，咱們買IP各拍各的，體制上是點狀的，基本沒有整體佈局。” 馬鑫淼對毒眸說道。
盜墓題材的元素較為單一，也是限制其發展的一個重要原因。縱觀市面上現有的盜墓題材作品，下墓、粽子、黑驢蹄子、奇藝生物、放火燒……似乎總是離不開這些套路。耐飛研究院商業分析師王毅告訴毒眸，耐飛在做劇集題材分類時，本想將其作為單獨的分類，後來發現盜墓題材作品數量沒有那麼多，只能把盜墓降維成一個標籤。“盜墓的產品元素太少，並不足以讓其獨立成一個題材。”
未來幾年，這兩個IP還將持續與觀眾見面。接下來，企鵝影視還有五部《鬼吹燈》作品要上，按照其最初的規劃，《鬼吹燈》的其中兩部作品《南海歸墟》《巫峽棺山》將由管虎拍攝，而《龍嶺迷窟》《雲南蟲谷》《崑崙神宮》將由張黎接任拍攝。歡瑞世紀出品的《盜墓筆記2》也於去年年底殺青，《盜墓筆記3》則作價2.88億元將獨家網絡版權售與愛奇藝。
而對盜墓題材可以創新的方式，馬鑫淼對毒眸（微信ID：youhaoxifilm）說，未來盜墓題材可以往尋寶探秘的方向走，像《古墓麗影》一樣將目光放至世界範圍的考古，《奪寶奇兵》結合民間文化流派進行創造，或者可能是朝現實世界交疊的地方進展。“當“進入古墓”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那麼出來之後的復仇或其他什麼，才是可能發展的契機，像《基督山伯爵》一樣。去找到盜墓題材的爽點，並注意人們的興趣是週期性循環的，這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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