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驕子徐政和

人生確實是很多東西都不知道,即使我到了大學也沒想到自己會或者留在大學教書,更沒想到會出國,出國的時候也沒有想會在國外待下來,而且是會在國外大學裡面教書,更沒有想到在國外待了這麼二三十年又回到中國來,這人生確實是不可預測。

江阴骄子徐政和

走出農村

1956年9月,徐政和出生在長江之濱的小城江陰。都說“喝著長江翻跟頭水長大的江陰人,自古就有寧折不彎、百折不撓的秉性”。徐政和在面對科研中攻艱克難時的開拓創新和銳意進取,也源自於此。

徐政和自幼生活清苦,但因著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加上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徐政和度過了一個無憂無慮的快樂童年。

從澄江中心小學一路到南菁初中、南菁高中,聰明的徐政和雖算不得用功,但是學業上卻也從來沒讓父母兄長操心過。由於受文革的影響,學習時斷時續,寬鬆的學習環境也讓徐政和享受到了更多的快樂。當年那些校園內外的玩耍嬉戲、捉魚摸蝦的經歷一幕幕都定格成了他最美好的回憶。

1974年,高中畢業的徐政和一下子無學可上,幾乎是一夜長大的他開始接受現實並思考人生。當時社會上對於手藝人都普遍存有好感,認為手藝人掌握著傳統社會中最重要的技術,只要有手藝,走遍天下都不怕。於是,徐政和經熟人介紹結識了鄉下姓崔的木工師傅,開始了他拜師學藝的學徒生涯。

如果不是當地居委會的登門造訪,也許今天的徐政和還在做著他的木匠;如果沒有當年的插隊經歷,也許我們也看不到今天站在世界學術頂端的他。

上世紀70年代初,電力在農村剛剛興起,由於電壓不穩,給當地的生活生產帶來了極度不便。徐政和所在的自然村卻從中發現了商機,決定辦一個穩壓器件的社辦工廠,高中畢業有點電路基礎知識的徐政和與另外幾位知青被選派到城裡學了一段時間的鉗工,自己生產了變壓器並自己去推銷。這一段的銷售經歷對於徐政和來說影響巨大。不僅鍛鍊了他的溝通能力,更提升了他解決問題的能力。

1977年,當陸續返城的知青開始回到教室高考複習時,此時的徐政和還在為廠裡穩壓器的銷售調試四處奔走。

由於是匆忙應考,徐政和對於此次的高考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於是他填了三所本地的普通大學,沒曾想最後卻被千里之外的中南礦冶學院礦物工程系給錄取。當時,整個江蘇省也就錄取了6人,他是其中之一。

江阴骄子徐政和

天高路遠,臨走那天,是大哥挑著家中唯一的木板箱把他送到了無錫,分別前徐政和告訴大哥,他會認真地學下去。

由於成績優異加之家中困難,徐政和憑藉學校每月18元的助學金完成了大學四年的學業。為了節省開支,除大學第一年回了趟家,此後的三年裡他都是在學校度過。畢業後徐政和順利留校任教,並就讀在職研究生,就在研三快畢業時,機遇從天而降。

當時,學校正好有選送優秀教師出國深造的意向,而中國有色金屬總公司恰巧給了學院一個博士後、一個訪問學者讀博的兩個資助名額,徐政和憑藉自己的實力,碩士畢業後拿到了訪問學者讀博的出國名額。為確保能讀博,他同時向美國三所大學(Florida大學、Virginia理工大學和Michigan州立大學)遞交了申請,結果他同時收到了三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江阴骄子徐政和

1985年,徐政和懷揣著中國有色金屬總公司資助的9000美金以博士生的身份來到弗吉尼亞理工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成為Roe-Hoan Yoon(尹教授)唯一的大陸學生。

Roe-Hoan Yoon(尹教授)是美國知名的界面膠體專家,美國國家工程院院士。來到這裡的徐政和發現,許多同學皆是來自不同的專業,有化學的、冶金的,也有化工的、力學的,而他則是來自採礦與礦物加工專業。在這裡,徐政和接觸到了與材料學相關的許多交叉學科,更在同學們的幫助下花了三個星期不到的時間便學會了計算機編程,圓滿完成了教授交予的任務。徐政和驚人的學習能力,也讓這位以嚴苛著稱的教授無比滿意。兩個月不到,僅靠9000美金出國的徐政和就順利拿到了弗吉尼亞大學的全額獎學金,這也為他進一步繼續留美深造,完成博士學業提供了可能和支撐。

隨後,徐政和又被派去澳大利亞短暫學習相關儀器,原本徐政和是想通過澳洲的學習,能夠把測定表面力和其它界面現象的儀器直接應用到自己新的研究領域,然而事實證明僅靠兩週的學習,要想把如此複雜的儀器轉化短期內到應用實踐是不可能的。帶著這樣的遺憾,天生不服輸的徐政和在申請博士後時,找到了這臺儀器的發明者、加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化學與核能工程系的J. N. 伊斯雷爾奇維利教授(Jacob N. Israelachvili)。

江阴骄子徐政和

伊斯雷爾奇維利教授,劍橋大學物理學博士,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研究員,因出版《分子間力與表面力》的教科書而聞名於世,曾幾度提名為諾貝爾獎候選人,同時他也是美國國家科學院和工程院兩院院士。當徐政和找到伊斯雷爾奇維利教授並向他說明來意時,他的這份求知若渴立即打動了這位教授。1991年,就在徐政和去聖巴巴拉分校報到時,他收到了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的任職邀請。

麥吉爾大學是一所蜚聲全球的世界頂尖學府,位於加拿大魁北克省蒙特利爾市,素有“北方哈佛”和“加拿大哈佛”的美譽。喜悅來得太突然,一時讓徐政和難以抉擇:一個是心儀已久的教授、另一個則是助理教授的職位。

江阴骄子徐政和

經過與伊斯雷爾奇維利教授協商,最終徐政和決定先在加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讀一年博士後,然而再去加拿大麥吉爾大學任助理教授。這一年的學習讓徐政和收穫滿滿,而收穫最大的還是物理研究與工程應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

一年後,徐政和按照約定來到麥吉爾大學開始了他的助理教授生涯,此時的他又做回了採礦與冶金工程的老本行,礦物加工工程。

經過在美7年的基礎研究和獨立帶團隊的經驗,徐政和把他所學的界面科學與礦物加工結合起來。從浮選原理出發,通過對不同礦物界面與不同添加劑的相互作用,進行了一系列與物質分離技術相關的科學研究,建立了礦物加工的界面科學實驗室,併成功解決了礦物加工過程中困擾已久的幾大難題,他的學術地位也由此確立。

雅各布•馬薩利亞,加拿大國家榮譽獎章獲得者,加拿大皇家科學院院士、加拿大工程院院士、美國工程院外籍院士,同時也是世界流體力學的頂級專家、最早從事油砂分離技術的科學家。

江阴骄子徐政和

(雅各布•馬薩利亞:左二)

說起雅各佈教授與徐政和的結緣,時間要倒推至上世紀90年代初。在一次美國膠體學術會議上,徐政和的一篇關於“疏水力”的報告引起了他的關注。在他看來,那是一份極具開創性的研究報告。疏水力在礦物加工,浮選和油砂開採領域都具有重要的技術指導作用。

有人把油砂比作是上帝送給加拿大人的最大財富,加拿大的油砂儲藏資源也是世界最大的,它的儲油量比沙特現能探明的儲油量還要大。雖然資源豐富,但是卻極難開採利用,以往的開採利用對環境造成了極大傷害。因此,油砂經常受到國際環保人士的指責,被稱為“髒油”。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上世紀90年代中期,雅各佈教授聯合加拿大當時最大的重油開採公司Syncrude(漢譯:辛克魯德)石油公司和加拿大自然科學研究委員會一起建立了加拿大油砂研究主席項目。

雅各佈教授花了很大的功夫“遊說”徐政和教授加入他所在的阿爾伯塔大學。與此同時,麥吉爾大學的所在地蒙特利爾正經歷著一場不大不小的政治動盪。政局的不確定性以及油砂的巨大吸引力,經過半年的深思熟慮,徐政和正式接受了雅各佈教授的邀請。1997年,徐政和以首席科學家團隊成員的身份來到阿爾伯塔大學。一個是流體力學、一個是界面科學,交叉的學科在這個領域產生了疊加效應,徐政和也迎來了他的黃金時代。

黃金時代

油砂分離,徐政和把這一過程形象地比喻為“洗衣服”,這個過程中的關鍵技術就是煉製中的油砂分離技術。如何開拓出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用最低的成本、最大可能地保護環境,又能快速高效地把油從砂上洗下來,實現油和水的分離?這需要很高的技術含量,為此他和他的團隊做了大量的研究和嘗試。

徐政和的科研目標就是通過不同的學科系統進行有機結合,在減少能源消耗和碳排放量的情況下降本節能、保護環境,為油砂行業提供一系列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並圍繞開採油砂帶來的一系列技術瓶頸與環境問題,研究開發出了包括尾礦乾燥技術,油砂原礦可處理性評估技術,油砂低溫水加工技術等。這些技術的開發和應用,助推著加拿大阿爾伯塔省的石油經濟走向了巔峰。至2004年,阿爾伯塔省57%的石油產量來自油砂。

長期從事化工分離工程與環境分離技術應用基礎研究的李鑫鋼,正是當年國家863重點項目土壤與地下水修復課題組的負責人,因為近似的研究讓他們走到了一起。

為了更好地學習先進的油砂分離技術,天津大學相繼派出學生專門到徐政和所在的研究團隊學習,如今他們的合作也更為緊密。

2015年年底,我國頒發出首個油砂採礦許可證,由此開始了油砂資源的開發利用。有人不僅質疑,在核能、光能、風能、氫能等新能源層出不窮的今天,傳統能源的研究開發是否還有必要?然而目前,再生能源雖然是新的研究方向,可它依然無法取代傳統的石油能源。而隨著人口的增長和社會經濟的發展,人類對石油的需求還會持續增加,但石油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就造成了人與自然的矛盾。因此,徐政和教授的非常規能源油砂資源利用的技術開發和研究十分重要,具有國家性戰略。

江阴骄子徐政和

徐政和將他和團隊多年來在非常規原油資源採油的技術開發方面積累的經驗和發表的論文進行了總結,彙編成書出版了《阿薩巴斯卡油砂礦中瀝青開採原理及實踐》一二卷,後又出版了中文版,文中的許多觀點至今都在被引用,此書更是被從事物質分離科學和油砂開採行業奉為經典。

對於開發油砂資源存在的爭議,徐政和說,人類利用任何資源的行為都會對環境產生影響,關鍵在於怎麼樣進行科學的開發和利用,將對環境的影響降至最低。世上沒有絕對的垃圾,只有放錯位置的資源。

徐政和和他的團隊攻克了物質分離科學研究和技術開發上一個又一個的難題,攀登著一個又一個的高峰,研發了多種表面功能材料的原創技術,特別是在磁性顆粒表面功能化並應用於非常規石油資源開發、礦物分離及潔淨煤燃燒等領域做出了傑出貢獻。首次提出了浮選水動力空化學說,為解決細粒浮選世界難題做出了重大貢獻。

鑑於徐政和在物質分離科學研究和技術開發領域的實踐與探索,他分別於2008年和2015年當選為加拿大工程院院士和加拿大皇家科學院院士,同時還是美國化學會(ACS)、美國礦冶與勘探學會(SME)、加拿大礦冶與石油學會(CIM)、國際膠體與界面科學家學會(IACIS)、阿爾伯塔省地質和地球物理工程師學會(APEGA)的註冊工程師。先後擔任過加拿大先進清潔煤燃燒技術工業首席教授、加拿大礦物工程首席教授、加拿大自然科學與工程研究委員會油砂工程工業首席教授、加拿大礦冶與材料學會主席。

至此,徐政和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已經跨入了世界頂尖科學家的行列。

徐政和在國外的求學和發展順風順水,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回到中國。

江阴骄子徐政和

報效祖國

一直從事冶金分離科學與工程、鋰離子電池材料製備及其資源循環利用和金屬萃取劑合成與應用等方面研究的徐盛明,與徐政和的專業研究極為相近。雖同為湖南校友但真正接觸還是在2000年中國固體廢物處理處置的一次國際會議上,當時徐政和所做的油砂分離的報告給了徐盛明很大的啟示。此後,國家實行“千人計劃”,在徐盛明的大力引薦下,徐政和加入了清華大學的課題組。

中國是一個產煤和用煤大國,作為加拿大先進清潔煤燃燒技術的首席教授,徐政和對於低階煤的提質以及燃煤過程中有害物汞的排放也做了大量超前的研究,並指導中國學生獲得了國際燃燒領域最頂尖的傑出論文獎,這也是華人學者第一次拿到這個國際大獎。

回國後的徐政和與華中科技大學就潔淨煤方面展開了進一步的合作,並申請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聯合基金的重點項目,在國家防重金屬汙染方面作出了諸多努力,開發了這一方面的相關技術,並取得了長足進步。與此同時,他又與山東大學展開了油泥分離的技術研發。

按照以往油泥分離的通用方法,一般都是用蒸餾的方法,先提煉出一部分油,然後去燃燒。這樣一來既不經濟也不環保,而且土壤經過五六百度的高溫基本就失活了,很難再種出莊稼。而徐政團隊的研究則希望能開發一種開關型的新型表面活性劑,通過調節酸鹼度值來解決油泥分離問題,如今此項目也獲得了重大進展。

從垃圾處理到細胞分離,從工業廢水處理到煙氣淨化,從採油過程中的水油分離到核磁共振的圖像生成……徐政和通過生動形象的敘述再現了磁分離技術從設計到應用的完整過程,為師生們全面細緻地講解了磁分離技術在生命科學、能源與環境領域中的應用。

自2016年底加入南方科技大學擔任工學院創院院長以來,徐政和變得更忙了,用馬不停蹄來形容他目前的工作狀態是再貼切不過了。除了本院的管理工作,他還負責著工學院在全國的招生。每年他都有計劃的在全國各重點中學做科普宣講,利用學生們感興趣的小磁鐵實驗宣傳學校的專業特色和教學理念,以吸引更多的優秀學生選擇南科大。他不停地來往於世界各地的著名大學,與他們建立起了長期的學術交流與技術合作以及人才聯合培養計劃。

江阴骄子徐政和

來到深圳後的徐政和也多了個電動汽車電池回收利用的科研項目,加上手頭的多個國家級的重點項目正在推進、加拿大阿爾伯塔大學的最後一批博士生即將畢業,每一天徐政和都在和時間賽跑。除此之外,他還積極倡導和推進產學研的合作。

因為熱愛,所以執著;因為有夢,所以追求。徐政和堅實地走出了人生的每一步,不負過往、不懼未來。

江阴骄子徐政和

天津大學精餾技術國家工程研究中心主任李鑫鋼教授:徐老師個子挺高,瘦瘦的,我覺得他是什麼呢,比較嚴謹,特別是科學研究上給我感覺到,但是實際你跟他交流吧,他也不是很能說很能這樣,也不是這樣的人物,但是他的說話我覺得份量還是挺重,說的話呢也比較嚴謹,我覺得特別適合於搞科學研究,非常嚴謹的一個學者。

清華大學核能與新能源技術研究院研究員、原江西理工大學副校長,徐盛明教授:和藹可親,對學生也是關懷備至,和朋友相處也非常好,在科研方面就是自己知道的相互之間都能夠給對方很多支持。

“國家火力發電系統能效檢測技術研發中心”學術委員會委員、華中科技大學教務處處長,陳剛教授:最敬重不僅僅是他本身學術的造詣,這點呢可能我們永遠是可望不可及。他雖然是大牌教授,但是他的勤奮程度也可能不是我們所想象的,這一點真是值得我們永遠學習,特別勤奮。然後他為人又特別謙虛,特別隨和,包括我瞭解到的只要跟他接觸的人,都希望跟他多見面、都願意跟他一起交流聊天。他是個大牌教授,但是他很能耐心地傾聽別人的意見。

中國硅酸鹽學會固廢分會的副理事長、南方科技大學,張作泰教授:像徐院士這樣的一批的有情懷的科學家,本來他能夠在國外生活的非常舒服,他的工資薪水應該比國內再高的這樣一個狀態之下仍能夠回國,本身就是熱愛祖國的這樣一個情懷。

加拿大皇家科學院、工程院兩院院士,南方科技大學工學院創院院長徐政和:做人就是要有誠信,要遵守規矩,做事一定要為他人著想,不能只為自己著想,做任何事情合作的話一定要互利。做事不要輕易的放棄,一定要儘自己的能力,儘自己的能力做不成至少心情非常平靜,你不會感到後悔,因為我已經盡力了,有些東西確實做不成,有些東西本來就做不成的,但是不能輕易的就放棄。這就是我做科研自己遵循的一些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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