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成都的槐樹街旁邊，有著一條永陵路。永陵路的得名，源自這條路上坐落著一座名為永陵的帝王陵墓，這就是五代十國時期前蜀皇帝王建的陵墓。
今天的永陵地宮裡除了一座王建的石像外，早已沒有了絲毫這位帝王的遺存。這位從河南舞陽一路來到成都建立帝業的君王，就用這樣一座空空蕩蕩的陵園，像後世展示著自己的功業。
王建，字光圖，河南舞陽人。史書記載，其屠牛、盜驢、販賣私鹽，時人稱之為“賊王八”。這樣的外號，讓王建在自己的家鄉可謂名聲壞透，於是，他從私鹽販子轉行成為了一名打擊私鹽販子的官軍，從此走上了一條康莊大道。
公元875年，私鹽販子黃巢發動了推翻唐王朝的叛亂，王建迎來了自己的建功立業的機會。此後，他一路輾轉，成為了利州刺史。利州，今四川廣元。在唐朝，這裡是數得著的窮地方。王建一方面不滿足於在窮地做官，另一方面更不願聽命於與其有過節的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於是，他發動了奪取閬州（今四川閬中）的戰爭，並一舉拿下了閬州。
王建拿下了富庶的閬州，這讓劍南西川節度使陳敬瑄坐不住了。於是，他就去找他哥哥西川觀軍容使田令孜商量。田令孜原是唐僖宗身邊的宦官，後來因為得罪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被貶到西川。王建在神策軍時，曾拜田令孜為義父，因此，田令孜對陳敬瑄說：“王八，那是我的乾兒子。因為楊守亮容不下他，這才跑去佔據閬州的。不用擔心，我書信一封給他，他肯定會到成都來見我。屆時，給他一點好處，便可為我所用了。”
果然，王建收到了田令孜的信便從閬州趕往成都，走到今天德陽的鹿頭山時，陳敬瑄竟然突然反悔，讓王建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於是，王建僅率兩千人馬攻佔鹿頭山，一場大戰在成都城外爆發了。
此時，唐僖宗駕崩，他的弟弟唐昭宗繼位，王建立即上表唐昭宗，稱自己願意聽命於這位新皇帝。於是，唐昭宗派中書令韋昭度為西川節度使，又封王建為永平節度使，協助韋昭度進攻西川。陳敬瑄和田令孜一聽說韋昭度要到成都來當西川節度使，一面加緊徵兵，一面趕修成都的城池，做好一切堅守成都的準備。
890年春，王建舉大軍攻打邛州。陳敬瑄派了手下大將楊儒率兵三千，到邛州為刺史毛湘守城。結果，毛湘在邛南被王建打得連戰連敗，一步步退回邛州城下。楊儒在邛州城樓上看到了王建的軍容，知道兩川遲早為王建所得。於是，他帶著手下三千人，投降了王建，並且認王建為義父。毛湘這個時候退回城中，避戰不出。仗打了大半個月，邛州南面已經悉數為王建所得。他留下永平節度判官張琳為邛南招安使，繼續與毛湘周旋。自己帶著軍隊又回到了成都城下。
這時，陳敬瑄也在犀浦、郫縣、溫江一帶大肆徵召民夫挖溝、伐木、採石來修築城寨，填充城池。而韋昭度這時候把行營也設置在了附近的唐橋一帶，王建的軍隊也駐防在東閶門。兩軍就這麼城裡城外的僵持著。
一個月後，王建再度率兵攻打邛州。這一次，他把邛州城回了個水洩不通。邛州刺史毛湘從春天開戰一直打到現在，整個邛州已經是山窮水盡了。而王建的再次發難，把他逼到了絕境。當王建打著永平節度的大旗，浩浩蕩蕩進入了這座他心儀已久就邛州城時。蜀州（今四川崇州）也投降了。王建此時終於可以不再為兵馬糧草的事情擔憂了。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和在成都城裡做困獸之鬥的陳敬瑄和田令孜耗下去。
由於久攻不下，王建採取了圍而不打策略，成都頓時就變成了一座孤城。此時的成都，可以說是要糧沒糧，要錢沒錢。以致田令孜聽說寄居在成都的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會用藥熬黃金，信以為真，去討要方子。結果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還將劉巨容滅了門。已經走投無路的陳敬瑄，這個時候，不得不在成都城裡大肆徵收民財了。最後，竟到了挨家挨戶搜抄的地步。整個成都百姓，苦不堪言。
由於陳敬瑄大肆徵收民財，百姓們斷糧已經多日了。人們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於是，很多人開始跑到韋昭度的行營來買了米，再拿回成都去賣。就一個直徑不到兩釐米，深也不到兩釐米的截筒，一筒米居然要賣到一百錢以上。
人在被逼急了的時候，那也是最沒有人性的時候。於是，城裡的這些饑民們開始了為一點吃的，爭得頭破血流，甚至鬧出人命。陳敬瑄眼看局面控制不住了，他想到的辦法卻是殺一儆百。一時間，各種酷刑在成都街頭紛紛出現，每一天都在上演著各種各樣的殺人表演。被殘殺的百姓，成百上千。
最終，已是山窮水盡的陳敬瑄和田令孜由於等不到援軍的來到，決定為自己找一條後路。於是，田令孜登上城樓，對著王建喊話：“老夫往日裡待公不薄，今天為什麼要苦苦相逼啊？”王建也對著他說：“父子之情，我王建不敢忘記。可如今，我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來討伐抗命者的，實在是忠孝不能兩全了。”
接著，田令孜到了王建的軍營，把西川印節悉數交與王建。王建流著淚從田令孜手裡接過印綬符節，仍尊稱田令孜為義父。王建軍中將士看到這一情景，營帳裡頓時山呼萬歲。
就在陳敬瑄打開成都的大門，迎接王建進城時，他等來的卻不是王建和他的大軍，而是王建的部將張勍。原來，這張勍是受了王建之命率先進城來安撫城中百姓和管理城中治安的。
那麼王建這個時候在做什麼呢？
他正在城外和他手下的軍士們開大會。王建在攻打成都之時，給他的這些軍士們許下了一個童話般的美夢。如今，成都已經打下來了，這個夢也理所當然該實現了。軍士們就抱著這樣的想法，準備進城去享受那些錦衣玉食，美女豪宅。可身為主帥的王建知道，現在，是該讓他們清醒的時候了。
王建對他的軍士們說，我和你們通過三年多的時間，打了大大小小不下一百場戰鬥，今天終於取得了最後的勝利。現在，我們馬上就要進入成都城了。我希望各位要居安思危，不辜負我們這些年來的辛苦。創業難，守業更難。我在這裡要告誡各位，千萬不要像從前那樣，在城裡燒殺搶掠了。我已經派了張勍作為馬步斬斫使，接管了成都的城防治安。你們如果犯了法，被他抓到，他要是給我報告，我還可以為你們求個請，饒了你們；如果他不來給我報告，要先斬後奏，那我可就救不了你們了！
王建在這入城前的一番話，算是徹底擊碎了這幫軍士們那個曾經為之出生入死的夢想。夢永遠成了夢，儘管經歷波折，儘管時間流逝，醒來發現自己還是原來那個自己，什麼金銀財寶、美女錦帛，到頭來都只是一場空。你方唱罷我登場，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歷史往往有一種說不出的巧合。一千多年後，當另一支軍隊在勝利後準備入城時，也是一個四川人，也同樣開起了這樣的大會。這個人就是陳毅，而他所要進入的城市，是上海。
閱讀更多 傅斯鴻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