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良辰惋嘆,時光如水之律,一時宮商有致,角徵敘意《飛仙錄》

第五章,此後修仙路

1.楚大流

“林師姐,你換好衣服了嗎?”一個空靈悅耳的女孩子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是黃茉莉。

“黃師妹,我很快好了,你叫過蔡師姐了嗎?”

“林師姐,我跟茉莉師妹在一起,就等你了”屋外響起蔡小娥的語聲。

“我很快出來!”林琴音應道。

琴音坐在妝臺前,望著銅鏡裡的如花嬌容,神情間有一些恍惚。

到了碧雲宗今天是第七個日子了,從當日碧雲宗巡疆長老把她們從狐仙谷帶到此地,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

這裡是碧雲宗前山山腳下的臨時休憩之地,張師兄說,每一批從異地新招的外門和雜役弟子都要在這裡做暫時休整,因為不僅僅是姑蘇城,南越郡十六城的內招弟子一百多人都要在這裡等待宗門安排時間進行入門考核,檢驗之前的內招把關各城是否有濫竽充數之輩。碧雲宗規定所有內招弟子必須經過宗門考核合格才能正式成為宗門弟子。知道了這個規矩之後,之前凡事通過收買宗門外派的師兄所獲取名額的一部分人,心裡都懸了起來,開始加大了活動力度,以確保安全。

另一部分主要靠個人修煉天賦獲取名額的弟子也開始打探宗門考核的內容和形式,甚至開始關心競爭者的一些資料。比如,對方修為層級、有何背景;至於一些沒有參與外派的外門師兄已開始在打探那些新來的師弟哪些家資豐厚,可能有油水可撈,哪些女弟子身高、三圍、外貌屬中上之姿,入得了法眼,以後有發展的可能。

而這前山山腳下的五個山莊就是這些正常交往和灰色交易的場所,當然,這也是宗門的產業,五個山莊的管事在宗門裡都人脈深厚,深諳此處的生存規則。這五個山莊各自有上千畝的建築面積,在山前各據一處,互不干涉,也互為競爭。五個山莊各有一個莊名,分別為:碧海、碧雲、碧水、碧濤、碧煙,以示乃宗門範圍,受宗門保護。當然,這也屬於宗門文化的範疇。

姑蘇城來的一行弟子和上邕城、南安城的弟子被安排在碧水山莊,山莊裡樓閣臺榭無數,靈池修林相對,山石嵯峨,建築華美,非世俗繁華可比。

姑蘇城的弟子住在天香榭,天香榭周圍丹桂樹依山勢環繞,雖七月之末,但山中靈氣充裕花樹已提前開放,其時月明蟾宮朗照於東天,冷冷清輝灑下,天上地下皆為一色。

今夜張師兄召集在天香臺賞月,由他安排宴飲,招待大家。據稱,今夜的宴飲請了上邕城、南安城的一部分新人弟子,當然還有外門的其他師兄參加,相互交流認識。

此時已近用餐之時,林琴音也早已收拾停當,只是個人不太願意參加這樣的場合,所以並不十分積極,正在此猶豫。這會見蔡小娥、黃茉莉催了,也考慮到不去怕被人詬病,說是託大或不合群,不尊重今天參加宴會的各位師兄,何況,這樣的場合可是很多新人擠破了頭也不一定能夠有機會參加的。林琴音遂款款的出了門,與蔡小娥、黃茉莉合到一處,三人一起步行去天香臺的館閣。看得出今晚蔡小娥與黃茉莉都是精心妝扮,蔡小娥黃色長裙外罩一件藍色的紗衣,髻上是一根梨花釵,鳳目黛眉,姿容端莊;黃茉莉則是白衣白裙,身量纖秀,五官甚為精緻;反觀林琴音喜好紅色,仍是紅裙勁裝,英姿勃發。三人之中,林琴音氣質優勝,蔡小娥內外兼修,整體卻比林琴音稍遜,黃茉莉年齡最小,姿容氣質最弱,但勝在青蔥白雪之美,三人結伴,花樹明月對映之下,當真是美若天仙。

天香榭與天香臺有半里路之遙,前面見了高臺之上燈火輝煌,幾間館閣掩映在碧樹之間,門前迎賓美婢訓練有素,舉止有儀,正迎著幾位鮮衣闊步的公子哥在寒暄引路。張師兄與另外一位外門師兄正立於館閣大門之旁寒暄,估計也是在等著今晚宴請的客人。

張師兄今日紫衣厚履,面有喜色,一邊說著話一邊對著館閣外的來路顧盼,身旁另一位藍衣青年也是身姿峻拔,氣度不凡。遠遠見了林琴音三人迤邐過來,張師兄大聲喊道:“林師妹,這邊!”

他這一聲喊,旁邊進出之人都一齊看向了這邊,林琴音、蔡小娥、黃茉莉三人一下就成了焦點。眼見眾人側目,張師兄面露得色,更是迎上來輕笑道:“蔡師妹,今晚真是玉容花貌啊!”他故意只提到蔡小娥,是因為看了林琴音面上有微微不喜之色,遂轉而稱讚蔡小娥,輕描淡寫的化去了尷尬。

旁邊的藍衣青年年齡估計與張師兄相仿,見了林琴音三人也是眼前一亮,上來拱手道:“哪一位是林師妹?聽說林師妹琴劍雙絕,姿容無雙,這位是蔡師妹嗎?果然是人中之鳳,哦,這位黃茉莉師妹氣質清雅,乃玉人之屬…”

藍衣青年這樣一恭維,館閣前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看顧的人不少,張師兄得意洋洋,也一邊向林琴音等介紹道:“林師妹、蔡師妹,這位是陳浩然師兄,外門弟子中排位百名之內,御氣境六重,陳師兄在內門中人脈深厚啊,還有黃茉莉黃師妹,你們要好好結交一下陳師兄…”

張師兄與陳浩然師兄正在相互吹捧之際,一陣鑾鈴聲中,響起一陣短促的馬嘶聲,眾人看時,一輛雙馬並馳的輦車停在了天香臺的高臺前。雙馬神駿非常,一白一黃,馬若龍形。輦車乃花梨木所造,車形若船,輦車頂沿裝飾著孔雀之翎,垂著鳳形鑾鈴。

人群中已有人在議論,“這不是內門唐三師姐的輦車嗎?聽說他是宗門執法堂副堂主唐長老的第三女,這唐長老位高權重,脾氣火爆,唯獨對他的三女兒十分溺愛,言聽計從,所以這唐三小姐自小傲嬌,目高過頂,一幫外門師兄弟早生傾慕之心,卻輕易不敢靠近,今天不知道是誰有這麼大面子把她請來了啊…”

珠簾掀動,車上下來一人,是一位年輕公子,絳衣白履,目若朗星,長身玉立。

“哇!這不是外門第九的謝飛猿謝師兄嗎?外門排名前二十位的師兄平常哪裡有機會見到他們啊,今天真是太有幸了,如果能結交一下就好了。”

“啊,唐師姐下車了…我終於見到唐師姐的玉容了!”

“謝師兄跟唐師姐共乘一車,這是什麼節奏?難道他們…”

這時張師兄與陳浩然師兄已降階迎了上去,陳浩然師兄前出半個位,張師兄緊跟在旁,兩人一齊拱手道:“恭迎謝師兄、內門唐師姐,兩位今天能夠賞光,是今天這裡所有人的榮幸啊”

“多謝兩位師弟!”謝飛猿微微頷首,身旁唐師姐不假辭色,未作理會,似乎眾人皆未能進入法眼。旁觀眾人見她雖玉容嬌顏,但冷若冰霜,一些站在外圍之人只能遠遠觀望,不敢靠前來。

謝飛猿目光掃視了一番,一邊慢步走著,一邊對張師兄道:“張道明師弟,聽說今晚是你主事,有勞你了”

張師兄陪在一旁,笑容十分燦爛,再次恭維道:“今晚能請到謝師兄和唐師姐是師弟我的榮光”

謝飛猿行了幾步,忽然回過頭來看向林琴音等人,目光略作停頓之後,向張道明道:“張師弟,這三位是你這次代招回來的小師妹吧?”

張道明趕緊跟上兩步,道聲:“正是正是!”回頭見林琴音等佇立一旁,忙叫道:“林師妹,你們三人過來見過謝師兄”

“先見過唐師姐”謝飛猿在一旁示意道。

林琴音三人走近來,分別向內門唐師姐、外門謝飛猿師兄行了一禮道:“姑蘇城林琴音、蔡小娥、黃茉莉拜見唐師姐、謝師兄!”

唐師姐目光微微一掃,說了聲:“姑蘇城果然是出美女的地方啊”林琴音忙帶頭自謙道:“唐師姐才是大美人,我等在師姐面前只能自慚形穢,山野小城來的人,哪敢稱什麼美女”

謝飛猿淡淡一笑,對陳浩然道:“陳師弟,這一次你沒有代表宗門去招收弟子,看來是你的損失啊”

陳浩然悄悄往謝飛猿身後窺了一下,見唐師姐面色不十分好看,遂打了個哈哈道:“師弟我能有什麼損失,我們碧雲宗可是隻有一個唐師姐啊,我們外門的這些師兄弟都十分羨慕謝師兄您啊,這才是我們所有人的損失!”

唐師姐聽他如此說話,臉色才溫潤了起來,斜著眼瞥了陳浩然一眼。

張道明在一旁提議道:“唐師姐、謝師兄,就等兩位了,我們上閣樓吧?”

“好!好…”謝飛猿應道,回頭去牽了唐師姐的玉手輕輕扶著往前面走去,張道明、陳浩然跟在後面,之後是林琴音三人擁在一起熱熱鬧鬧的上了閣樓。

閣樓的門牌寫著月牙居,一間連廳格局的廳室裡放著三張核桃木的大方桌,進門對著的屏風前的長几上燃著一爐醒神的木香,屏風為白玉雕就,有松竹飛鶴之形,雕工精湛。

左右兩張桌子已坐滿了人,正敘著話,男男女女皆盛裝端坐,見謝飛猿、陳浩然、張道明等進來,遂一起站起來爭相施禮寒暄。謝飛猿本來是今晚的主賓,收到邀請的諸人提前已經知道了,眾人本以為只是以他為主,沒想到內門的唐師姐居然也屈駕蒞臨,幾個外門的師兄眼拙,一時沒認出唐師姐,新人們自然是根本就不認識。眾人見一面露春華,冷眼凝霜的年少女子被謝飛猿師兄等簇擁進來,自是明白來者並非常人,等到陳浩然、張道明師兄一番介紹,座上許多人都露出了豔慕之色。

最裡的那張桌子是留給主賓的,謝飛猿、唐師姐坐了上首,陳浩然、張道明左右作陪,張道明安排蔡小娥與陳浩然坐一方、黃茉莉坐了下首,林琴音只好主動與張道明坐到一處,張道明又從旁桌叫了一個叫徐連祺的外門師兄移坐到主桌來,主桌的人便齊了。

旁邊兩桌是上邕城、南安城部分新人弟子與幾個領頭的外門師兄,林琴音見姑蘇城的新人弟子只有自己三人,不覺有一些費解,但也只能把心思放在心裡。

後堂開始上菜。一時山珍海匯大菜魚貫列上席來。三位長相靈秀,衣飾一致的美婢分別往席間各位客人座上擺上白玉酒具,三位斟酒的白衣小童各執一個銀壺,也不向席間靠攏,各自守在一道明窗前,伸出手指在手中的銀壺上輕輕一拍,數道酒箭便從壺中飛出緩緩流注到了席上各人的酒杯裡。三人儀態優雅,對酒箭收放控制精準,顯然是訓練有素。各地新來的弟子見識了這一手之後不免就有一些乍舌了,雖然三個酒童使出的只是布葉分花的斟酒功夫,煉氣修為不俗啊,甚少也是煉氣境巔峰,要不然怎麼能做到御酒之力收放自如?既然普通的酒童都比自己修為高,一眾人各自的心裡更是對宗門實力有了另一番認識。

張道明今天做東,當下站起來提議道:“謝師兄今天是主賓,與唐師姐是我們今晚最珍貴的客人,今天這前三杯酒就由謝師兄主持吧”

謝飛猿道聲:“客氣了,今天你清風劍張師弟做東,師兄我怎可僭越,還是張師弟說話吧”

張道明見他如此說,便舉起手中酒杯,提議道:“今天幸得內門唐師姐和謝師兄賞臉,我提議各位師兄師弟和師妹們一起來分別敬唐師姐、謝師兄一杯”

陳浩然也站起來提議道:“唐師姐與謝師兄已有道侶之約,可以不分彼此,我們就一塊敬兩位吧”

眾人都站起來舉杯附和。

唐師姐之前一直沒有說話,聽了陳浩然的話後,微微嗔道:“誰說我們有道侶之約了?我們只是道友罷了,不過如果謝師弟能在一年之後的宗門大比中進入內門弟子前兩百名之列,師姐我也未必不會給機會”

謝飛猿也是外門中的翹楚級人物,身邊的佳人這麼一說,臉上也是稍稍有些掛不住,其餘在座的外門的師弟們聽了唐師姐的話心裡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各自想到:謝飛猿謝師兄目前在外門排名第九,御氣境八重,一年後,如謝師兄修為精進應當能達到御氣境巔峰,在內門定也可嶄露頭角,排位進入前三百名大概可以爭取,但目前內門前兩百名以內基本都已是混元境境界,這顯然就有一些強人所難了。

林琴音三人初來乍到,情況不明,再說,場面上也輪不上她們說話,只能是一旁聽著,陳浩然、張道明卻是見慣世面的人,陳浩然當即說道:“我謝師兄二十八歲到御氣境八重,試問內門中除了那一百名以內怪物級的,其他人在謝師兄這個年齡未必有謝師兄的修為精深,既然謝師兄現在有唐師姐的支持,一年後內門排位兩百名以內還不是探囊取物一般”

張道明順著話接了過來,道“來,來,來,提前恭祝謝師兄在一年以後的宗門大比中大放異彩!”

眾人舉杯道:“敬唐師姐!敬謝師兄!”大家正要乾杯之時,卻聽見向北的窗戶外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是誰那麼牛逼一年後在內門排位兩百名以內?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閣樓裡熱鬧喧譁,但那人的聲音還是清清楚楚的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謝飛猿風度翩翩,故作不知,仍與身旁的唐師姐低語說話,但陳浩然臉上卻掛不住了,低聲說了句:“是誰這麼放肆?”一旁的徐連祺身似疾風已飄到了北邊的窗戶邊,推開窗對著窗戶外喝道:“是誰如此不長眼,不知道是張師兄在裡面宴客麼?”話音未落,卻聽得“啪!”的一聲,卻是徐連祺被外面的人用靈力打了一耳光,徐連祺大喝了一聲,從窗口跳了出去,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又聽見外面“啪!啪!”幾聲,並伴隨著徐連祺吃痛的“哎呦!”之聲。

如此一來,閣樓裡的人就有幾分震驚了。謝飛猿臉色一變,張道明早立身起來,向謝飛猿和唐師姐抱拳致歉道:“唐師姐、謝師兄稍坐,不知道何人在外面搞事,打攪了大家的雅興,我去去就來”陳浩然也長身站了起來,道:“謝師兄,我也陪張師弟出去看看”

謝飛猿不置可否,陳、張兩人推開閣樓向北的側門一起走了出去。

場面一下就冷了下來,上邕城和南安城兩張桌子上領頭的外門師兄中有幾人站了起來,忙對主桌的唐師姐、謝飛猿舉杯道:“唐師姐、謝師兄不必為這種事掃了興致,估計外面是誰喝了酒在說胡話,有陳師兄、張師兄去處理,應該很快就好了,我們與上邕城、南安城的師弟師妹們共同敬唐師姐、謝師兄一杯”,林琴音三人也站起來,道:“我們代表姑蘇城來的師弟師妹們敬唐師姐、謝師兄!”於是眾人勉強共同飲了一杯。

一杯之後,眾人一邊吃食,一邊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北邊的門開著,月光灑進來,明月天光如雪,風中飄著淡淡的桂花的香味。林琴音尋思,若不是有人破壞了氣氛,這天香臺的月色還真的是很美的。她忽然想到了萬里之外的姑蘇城,姑蘇城的桂花可是沒有開放呢,不知道小峰此刻在做什麼?

“琴音師姐,你在想什麼呢?”是黃茉莉在一旁悄聲的問。主桌一下子去了關鍵的三個人,氣氛有一些窘迫,她年齡小,首先有了一些不習慣。

“沒有,沒有”林琴音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謝飛猿和唐師姐,站起來舉杯道:“我是想如此良辰美景,能與唐師姐和謝師兄在這裡賞月飲酒,實在是我們這些新人弟子們的榮幸,唐師姐如此年輕便已經是內門弟子的身份,琴音我欽佩非常,師妹我想單獨敬唐師姐一杯,不知道是否有這個榮幸?”

平常林琴音也不大喜歡這種虛情假意的奉迎之舉,但此刻主桌冷場,在蔡小娥、黃茉莉三人之中她的年齡最長,理應由她出來暖一下場。蔡小娥眼角見唐師姐並沒有拒絕的意思,也站了起來,叫上黃茉莉,說聲:“剛剛琴音師姐說的都是我們三姐妹心裡的話,我們就一起敬唐師姐吧,以後尚需仰仗唐師姐提點”

蔡小娥也是聰明伶俐之人,唐師姐聽她這一說,自然更是不會拒絕,旁邊謝飛猿見三位長得如花朵般的師妹來敬酒,也笑著端起杯道:“那我也來湊個熱鬧,一起敬唐師姐吧”

他笑意盈盈,溫潤如玉,自有一番迷人風度,黃茉莉坐在他的對面,被謝飛猿的氣韻風度感染,也不覺心跳加速。

唐師姐站了起來,笑著說聲:“多謝美意!”舉杯飲了杯中酒。她這句多謝美意不知道是對大家說的,還是單獨對謝飛猿說的,但難得的開顏一笑,明月華燈輝映之下,自有一番動人心魄的美。不止是蔡小娥,即使是林琴音,也暗暗覺得自己有一些不如。

這一杯酒下去,大家的話就多了起來,唐師姐朱唇微啟道:“琴音師妹,你之前修習的是劍術還是刀術?”

黃茉莉嘴快,插話道:“稟唐師姐,我琴音師姐是琴劍雙絕,在姑蘇城裡可是威名赫赫的琴劍仙子”,林琴音聞之臉色一囧,趕緊打斷她的話道:“什麼琴劍雙絕,不要說出來丟人,我這點微末伎倆哪裡值得在唐師姐、謝師兄跟前一提”

黃茉莉俏臉一紅,吐了下舌頭,遂低下頭去。謝飛猿見了,對著林琴音微微笑道:“林師妹也不必過謙,在個人煉氣修為上我們都不及唐師姐,今夜如此良宵,既然林師妹琴法卓絕,當可以為我們獻上一曲”

林琴音見他這麼說,正不知道如何拒絕,忽聽得北窗外迸出兩聲“嘈!切!”之音。謝飛猿笑道:“來了,來了,我就知道是他!”

眾人不知謝飛猿口中的他指的是誰,謝飛猿微微笑道:“外門中有一高手擅通音律,彈得一手鐵琵琶,但性情古怪,一向獨來獨往,人稱瀟瀟雨劍楚大流,其人藏劍於琵琶之內,一味苦修,也算是碧雲宗外門的琴劍雙絕”

謝飛猿側首對唐師姐笑道:“他既為我而來,也是為你而來的”

唐師姐笑道:“他就是一個瘋子,盯上你了就再也不放手”

林琴音等不知這裡面有何故事,也不便相問。謝飛猿起身道:“既然是為我而來,我去看看罷”唐師姐說道:“楚大流與你的修為在互為伯仲之間,今晚如此場合,你們就不必互爭長短了吧”謝飛猿道:“我正有此意,但他今晚為難陳浩然師弟和張道明師弟卻是不該,兩位師弟這會都還沒有進來,估計是有一些麻煩了,既然別人找上門來,我這做師兄的也不能躲著,我去會會他吧”,說完自去了。

唐師姐見了只好起身跟了出去。林琴音見桌子上只剩下自己三人,也帶著蔡小娥、黃茉莉隨後出了門,另外兩桌的三個外門師兄一起也到了窗外的露臺。其他的新人弟子因環境陌生,見也輪不到自己出頭,都安坐在席間不提。

偌大的露臺上有一片葡萄架,架下是檀木的長几長凳,正是賞月的好去處。明月於此時分外光明,朗照著天香臺上的建築群落,各處館閣裡燈火通明,明窗上浮動著綽綽人影,客人們的歡聲散落四處。不遠處是碧雲宗的前山,山峰高聳入天,宗門隱伏於雲霧、煙嵐之中,月光下神秘而雄奇。

角落裡一處葡萄架下,陳浩然、張道明正立於側,向長几上一個人輕聲解釋著什麼。林琴音跟在唐師姐後面,見那人端坐於長几前的木凳上,懷裡斜斜抱了一把琵琶,那琵琶非金非木,形容古舊。林琴音見月光在那人頭上十分的光亮,仔細看時原來是一個禿頭虯髯身著道服的漢子。

那人見謝飛猿過去只抬頭漠然的看了一眼,說道:“謝猴子,沒有打攪你風流快活吧?”林琴音見他在謝飛猿師兄跟前說話如此放肆,而之前陳師兄、張師兄那樣在外門裡有頭有面的人也只能在一旁小聲陪著說話,遂明白了前面謝飛猿所說的外門高手的真正含義,果真是宗門之中也是用實力說話啊。

林琴音正要看謝飛猿如何應對,謝飛猿卻笑笑說道:“楚師兄如果沒有地方飲酒,不妨移步入內,今晚是張道明師弟請唐師姐和一幫外門新來的師弟師妹們吃飯,楚師兄就不要在此掃了大家的興吧!”

想來這自然是謝飛猿師兄之前提到的外門之中琴劍雙絕的楚大流師兄了,只聽得那楚大流“呸!”了一聲道:“謝猴子,你就這點出息?休要拿唐小眉來做擋箭牌”說完隨手拿出一個紫銅葫蘆,擰開塞子,仰脖灌了一大口酒,說道:“老子稀罕你的什麼酒,老子的七心蜈蚣酒才是天底下最好的佳釀”

林琴音聽他說七心蜈蚣酒,心裡就是一震,尋思道這七心蜈蚣是天地間至毒之物,而且聽說七心蜈蚣生來就是五階妖獸,如何能被拿來泡酒?這楚大流師兄吹的牛也太大了。

謝飛猿還沒有說話,唐師姐在一旁對著楚大流冷冷道:“楚師弟你今晚不是來讓我難堪的吧?”楚大流噴出一口酒氣,呵呵笑道:“豈敢豈敢,你唐師姐可是內門中的翹楚,唐副堂主的掌上明珠,我楚大鬍子如何敢惹你”,他從葫蘆裡再鯨吞了一口酒之後道:“我今晚手癢,見了你的輦車來,知道謝猴子最近跟你過從甚密,估計是一塊來了,便想順道找他練練手,你不必多意!”

謝飛猿見他言語裡疏狂,老是讓自己難堪,但面上也不生氣,只是道:“誰不知道楚師兄你一直有所傾心唐師姐,但唐師姐不喜歡你的性子,這也不是師弟我的錯,如果要練手,我們改日如何?今晚就不要在此讓唐師姐和一幫師弟師妹看笑話了吧!”

楚大流收起酒葫蘆,站了起來,對謝飛猿道:“我不及你的白臉,也有自知之明,本人對唐小眉並無曖昧之意,只是看不慣你的為人,怕你騙了她而已,今晚撞上了,不過是要警告警告你!”

謝飛猿雖一直保持風度優雅,但也不是泥塑的菩薩,聽楚大流當著一眾人說話如此難聽,臉上也難看了起來,道:“楚鬍子,你如此不知體面,那我們就找個地方練練唄!”陳浩然、張道明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說和,一時氣氛十分的尷尬。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不想旁邊一人道:“這位是楚師兄吧,姑蘇城林琴音拜見!”眾人看時,見林琴音笑意款款,身姿窈窕,勁裝紅衣,月照之下氣質出塵,一時為之側目。

林琴音對楚大流拱手施了一禮,微微笑道:“剛剛在席間聽聞謝飛猿師兄推崇楚師兄琴劍雙絕,師妹我劍術及煉氣修為不及楚師兄萬一,卻也略通音律,如此良辰美景,動刀動槍太煞風景,不如就讓師妹我在眾位師兄師姐跟前邀楚師兄共同撫上一曲,以助雅興,楚師兄以為如何?”

語畢也不待楚大流如何回覆,林琴音在一旁長几上坐下,心念一動,儲物袋中的素琴飛了出來。自上一次在狐仙谷裡自己的琴被幻夢中那白衣仙人拂過之後,林琴音就覺得自己的琴與自己多了一種生命聯繫,常常動念之間都有人琴合一的感覺。

唐師姐見林琴音救場說話如此得體,不覺面露欣賞之色。只聽見林琴音素手在琴絃上輕輕一撥,眾人頓有明月松間,清泉瀝石之感。楚大流明明眼中有乖張之意,聞之也不覺動容,遂端身坐下,扶正懷中琵琶,悠然揮出珠玉之音。

林琴音正有良辰惋嘆,時光如水之律,一時宮商有致,角徵敘意,娓娓動人。那楚師兄隨手彈動琵琶弦應和她的琴聲,在林琴音的時光述說裡輔以良辰美景虛設,蘭舟催發之意,聲若環佩相擊,流連婉轉。一琴一琵琶在月光下徐徐展開,琴聲如述,眾人一時都聽得醉了,附近館閣之中的人也紛紛推窗出來屏息觀望。

林琴音信手彈來,想到林小峰的不幸和無助,想到自己在野雞嶺被張道明的欺辱,一時感嘆生命之渺小,前路之茫然,琴音中就有了兩分悽惶;又回想起狐仙嶺一眾師兄弟同生共死禦敵群狼,不覺琴聲中隱伏了縱橫劍氣,楚大流的琵琶聲也自低迴之中轉為鏗鏘碎玉、殺伐之音;琴聲激越之後,林琴音漸漸跳離了對往事的追逐,回到此身此景,想到宗門在前,定要一心向道,投身宗門,苦練仙術以伸張世間俠情。琴聲慢慢回覆了中正清朗,在楚大流懷中琵琶的清音和鳴聲中,林琴音心中更是越來越溼清明,順勢收了琴聲。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心仍在雲天外徘徊,忽聞白雲之間,高峰之上一個女聲悠悠傳來,“楚鬍子,你與何人在和琴?”月夜裡這聲音如同從天上垂落,一時天香臺、遠處的天香榭所有人都聽見了。楚大流走出葡萄架,回頭對著虛空中道:“是神秀峰的阮師叔嗎?弟子與新來的姑蘇城的林琴音師妹乘興合奏了一曲,打攪到師叔您了!”

附近兩三里地內,眾弟子都對著雲巔處頌一聲:“拜見阮師叔!”眾人皆是修真之人,數十上百人的聲音合到一處,山前回聲蕩蕩,震盪了夜空,只是山巔之上再也沒有聲音傳下來。

林琴音收了琴,向楚大流拱手道:“感謝楚師兄玉成,楚師兄的琵琶技法的確讓師妹我自愧不如,以後有機會再當面向楚師兄討教!”

那楚大流面露喜色,雙目炯炯,遠遠拱手道:“林琴音師妹客氣了,今日得識,有幸與師妹和奏一曲,日後我這琴劍雙絕也不敢叫了,至少這琴絕要送給林琴音師妹你了。”語罷收了琵琶飛身去了,轉瞬間已沒入了月夜裡。只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唐師姐告辭了!謝猴子,今晚看林琴音師妹的面子,暫時不與你計較!”語聲漸漸消泯,一時去得遠了。

眾人在謝飛猿、唐師姐的帶領下,回到閣樓裡重整杯盤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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