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優等生韓國
我們之前在《韓國在搞什麼？》中就讚賞過韓國防疫的堅定決心和認真態度。事後來看，韓國認真防疫取得了突出成果，前段時間把每日新增確診數控制到100例左右，這幾天能控制到50例左右。
同是1月20日報告第一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韓國累計確診剛超過1萬例，現在基本上已經控制住了疫情，反觀美國才剛看到控制住的曙光，累計確診則超過了40萬人。這麼一對比，韓國的防疫工作堪稱優秀。
即便之前我對美國防疫過程中的種種失誤深感疑惑，但我也不能否認美國在防疫上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仰仗著深厚的家底，美國現在的病死率還保持在3.23%，已經算是比較低了。這個數字也意味著美國的醫療資源還沒完全過載。
對比一下醫療資源過載的那幾個歐洲國家，法國累計確診8萬人左右，病死率高達13.21%；意大利累計確診超過13萬人，病死率高達12.6%。西班牙累計確診超過14萬人，病死率高達9.81%；英國累計確診超過5萬人，病死率高達11.14%。看到這些歐洲國家的病死率，就知道新冠肺炎本身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醫療家底被擊穿。
而韓國病死率是多少呢？1.92%，比美國還低很多，要知道美國現在拐點還沒到，病死率還有進一步上升的可能，而韓國已基本控制住了疫情，病死率上升的空間已經不大了。看一下累計死亡人數的對比可能更直觀些。
要知道，5000多萬人口的韓國，和美國沒有多少可比性。韓國既不可能滿世界一揮手就訂購幾千臺呼吸機，也做不到跑去別人的國家搶奪醫療物資。然而韓國做得比美國要優秀。
韓國倒是和這些人口幾千萬的歐洲國家有可比性，這麼一看，韓國是不是顯得特別優秀？
目前國內疫情控制得比較好了，很多朋友就飄了，覺得中國的模式是最好的，天天嚷嚷著要別的國家“抄作業”，有點浮躁。
中國之前的成績確實值得驕傲，但目前我們對病毒的瞭解還是很有限，還需要謙虛謹慎。其他國家最終也會控制住疫情的，只不過代價可能會有些大。但是它們也有一些值得學習的地方。比如這次代價很小地控制住疫情的韓國，就很有參考價值。而且它目前也面臨著在不封城的情況下對二次爆發的防範，這對我們剛結束封城，放開社會運轉的當下，有著很好的借鑑作用。
其實韓國的做法和中國有很多共同點，無非早發現、早報告、早隔離、早治療，做到這些，任何國家防疫都可以成功。具體到韓國，我認為有幾點挺重要的，那就是迅速大量檢測、及時信息公開、集中隔離收治。
迅速大量檢測
早在剛過年的時候，韓國衛生官員就特別召集了來自20多家醫療公司的代表開會，要求迅速開發檢測新冠病毒的有效方式，並承諾這些醫療公司迅速獲得監管部門的批准。
而那個時候，韓國確診病例僅有4例。
會後一週，就有醫療公司的檢測方式得到批准。 隨著越來越多公司的檢測方式得以批准，韓國的檢測能力迅速爬升，我們發《韓國在搞什麼？》的時候就稱讚過韓國檢測十分認真，發完這篇文章兩天後，美國紐約州州長安德魯·科莫就在新聞發佈會上說：
“中國每天進行20萬次檢測（此處他說錯了，中國高峰期間測量日均約為35000人次）。韓國每天進行15000次檢測。他們在檢測方面如此激進，以至於他們實際上找到了檢測結果為陽性的人，將他們隔離開來，然後追查到那些人可能已經接觸過的人，大規模檢測。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表示，迄今為止，我們已經完成了5000次檢測。”
科莫這段話，點出了大量檢測的作用：大量檢測能把儘量多的感染者確診，隨後隔離他們，並繼續檢測他們接觸的人，有助於早發現、早報告、早隔離。但是截至3月11日，當韓國每天檢測量達到每天1萬人次以上的時候，美國總的檢測量——看清楚，是從1月到3月11日總的檢測量——才5000人次，還不如韓國一天的檢測量。
美國早期檢測量很低的原因令人啼笑皆非。
同是資本主義國家，韓國可以早早放開私營企業參與檢測方法的開發，美國衛生官員卻在最開始按照慣例，依靠美國疾控中心（CDC）準備的試劑盒，結果其中一些試劑盒被證明是有問題的。
然後，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開啟了漫長的審查程序，直到2月29日才批准CDC以外的測試方式。
就這樣，在沒有足夠試劑盒的情況下，CDC最初的檢測標準十分苛刻，只有當一個人最近去過中國或其他熱點地區或與已知感染者接觸時才推薦檢測。
當然，總有人能鑽空子，最初社會名流和富豪能在症狀輕微的時候就得到檢測。3月18日，當特朗普在新聞發佈會上被問及為什麼沒有症狀的體育明星能夠得到檢測，而其他人不得不排隊等著的時候，回答道：
“也許這就是人生吧。”
但能在二戰時期下航母餃子的美國還是那個美國。轉眼間它的日檢測量也爬升到了10多萬人次，遠超其他發達國家，但一個大問題是檢測量的增長已經趕不上傳染速度了——要是早一個月有這檢測力度，美國應該就能控制住疫情了。
及時信息公開
2015年，韓國遭遇了中東呼吸綜合徵(MERS)疫情。當時的朴槿惠政權應對不力，沒有透明的公開患者的動態和信息，反倒主抓“嚴懲散佈虛假事實”。花很多精力管別人的嘴，疫情防控卻做得不好，韓國衛生部門早期對疫情未採取斷然控制措施，密切接觸者調查、追蹤、管理等措施落實不嚴格，導致疫情在醫療機構內不斷傳播。
那一次事件給韓國人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至今你還能在一些韓劇韓影裡看到對MERS的吐槽。
此次新冠疫情，韓國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政府每天通過新聞發佈會、網站和自動短信提供最新的確診患者所出現的場所，提醒居民感染風險。
這樣做能讓居民心安。如果疫情信息不透明，居民才會更加恐慌。
這種能力是建立在大規模監測的基礎上的，但也隱含了強大的流行病學調查能力，能夠掌握確診患者的行蹤，這流行病學調查是相當細緻的。
疫情信息公開的阻礙也會被排除。比如疫情爆發的大邱市新天地教會，刻意隱瞞教徒名單，不僅有違信息公開原則，還阻礙了流行病學調查。
2月份大邱市新天地教會集中爆發疫情後，國內網民好好當了一回吃瓜群眾。韓國打擊邪教的種種光怪陸離事件貌似獵奇，但實際上反映的是病毒可以通過某個地區社會的固有問題趁虛而入。這些問題就是傳染病防治的隱患，比如韓國的邪教、廣州的“三非”、新加坡的勞工營、土耳其希臘的難民營等，搞不好都是二次爆發的漏洞。所以韓國的邪教可不只是個笑話，我們還是需要見不賢而內自省。
疫情當前，韓國處理新天地教還是雷厲風行的，迅速查出名單，逼得新天地教會長李萬熙向全國人民謝罪了。
新天地教爆發疫情固然給韓國防疫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但只要強力查處，按照名單做檢測和流行病學調查，問題也能迎刃而解。
文在寅政府對新天地教的打擊動作還是很快的，這也和韓國國內的政治鬥爭有關。正如我們在《韓國在搞什麼？》裡提到的，打擊和右翼保守派關係密切的新天地教，有利於左翼進步派的文在寅政府在政治鬥爭中佔據上風。而且這種政治鬥爭也有利於防疫，這就叫佔據道德高地，妙啊。
很多自媒體文章裡把文在寅寫成被財閥包圍的小可憐，權力很有限，實在是誤會太深了。本來韓國總統就有盧武鉉所說的“帝王般的權力”，更何況任何國家的民選總統，你可以懷疑他的科學素養，但最好還是別低估他的政治鬥爭能力。
由於當時過半確診患者是新天地教疫情集中爆發的結果，對新天地教相關人員進行檢測和流行病學調查，公開信息，並隨後採取相應措施，問題就解決了一大半。
相比之下國內某些城市衛健委在微博上成天挨叼才磨磨蹭蹭發佈信息，差的還很遠。就更不用說美國的信息披露了，這也難怪，應測盡測尚不能做到，就不要奢談流行病學調查了。
集中隔離收治
大邱市新天地教會集中爆發疫情，還是打了韓國政府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醫療資源有過載的危險，有患者甚至在家中等待醫院床位時死去。
於是3月初，經醫學專家建議，韓國改原有的輕症居家隔離為集中隔離收治。
中國也經歷了這一過程，我們熟悉的“方艙醫院”就是輕症集中隔離收治的場所。
韓國輕症集中隔離收治的場所是“生活治療中心”，是徵用的公共場所和私營企業場所改造而成的。
以央視採訪的京畿道的一處生活治療中心為例，它原本是企業員工培訓時居住的雙人宿舍，被政府臨時徵用改造為生活治療中心。每個房間住一名輕症患者，房間空調系統獨立，電視、電話和無線網絡等一應俱全。
這家生活治療中心最多可收治100人，只需配備一名護士，主要依賴輕症患者自己照顧自己。如果轉為重症，生活治療中心可派車將患者送至三公里外的定點醫療機構進行治療。
對於“方艙醫院”原理十分熟悉的中國讀者來說，這種生活治療中心的作用也能看得出來：
集中收治輕症病人，是讓病人避免居家隔離傳染家人，也方便他們集中後動用少量醫療資源就可以進行救治，避免醫療資源過載。而且輕症患者早介入治療，很有利於他們康復，否則輕症很容易發展成重症，到時候治療起來就相當麻煩且危險了。
只要在輕症階段介入治療，避免其發展成重症，死亡率就可以壓低，韓國不到2%的死亡率就得益於此。
輕症集中隔離收治是很容易移植的經驗，就看世界各國能不能早點轉過彎來了。目前來看，不少國家還是建起了各自的方艙醫院，大方向是對的。
美國就一度沒轉過彎來，居然在一開始打算把“安慰”號醫療船用於收治非新冠肺炎患者。當時國內吃瓜群眾就紛紛預測，如果其中混入新冠肺炎患者，整條船都會被感染。果然，“安慰”號醫療船一名船員確診感染新冠病毒，最後特朗普不得不批准“安慰”號開始收治新冠肺炎患者。吃瓜群眾看過一遍劇情，都知道一開始就應該把“安慰”號改做方艙醫院集中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
但是輕症集中隔離收治，也是需要大量檢測和流行病學調查相配合的，如果前期準備工作不到位，方艙醫院的改造速度都趕不上疾病的傳播速度，這是美國目前面臨的局面——光確診每天就增長2-3萬人，這還是檢測還沒有完全覆蓋的前提下的數字。
防疫就是這樣，一步遲，步步遲。所以早期信息通暢不瞞報，迅速採取措施，疫情才算得上是可防可控，不然就跟不上病毒的指數型傳播。
韓國防疫還未結束
韓國還有一些做得比較好的地方，比如消毒措施、民眾聽從勸導戴口罩、醫療物資的準備工作等，就暫時不多提了。提起來美國更是丟人，比如我們在《韓國的方法論》裡提到韓國都做起來醫療物資出口了，美國還在滿世界截胡別人的醫療物資。特朗普更是小家子氣地動用《國防生產法》，要求3M公司停止向加拿大和拉丁美洲等地出口防護口罩。幸虧3M公司反抗到底，這一禁令才沒有實行。
值得一提的是，韓國取得如此防疫成績，是在長時間沒有對中國進行旅行禁令的情況下做到的。早期的從中國輸入的病例未引起韓國的爆發，反倒是新天地會集中爆發給韓國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據報道新天地會有人去過武漢，則可以想見邪教傳教的猖獗程度。好在韓國應對得力，把疫情壓下去了。
反觀美國，一開始就對中國旅行禁令，但防疫其他方面準備不足，沒考慮到歐洲輸入病例，美國國內的社區傳播也沒有及時切斷，造成現在全國多點爆發的局面。
所以防疫的關鍵可不是對某些國家的旅行禁令，而是日常的準備工作。誰的漏洞少，誰早做對的事情，誰就更有可能早日低代價防疫成功。
但是，韓國也面臨著很多疫情被壓制住之後的問題，所以韓國的防疫也沒結束。
比如，韓國也面臨著外防輸入的壓力。4月1日起，所有入境韓國者均須隔離兩週，如有違犯最高可判有期徒刑一年。
韓國也面臨內防擴散的壓力。儘管每日還有50例左右新增確診，韓國民眾已經憋不住了，4月4日開始遊樂園等設施已經出現了大量想要享受美好春光或趁著“打折優惠”前往遊玩的人了。
韓國經濟對外依存度大，新冠爆發讓全球經濟陷入停滯，這對嚴重依賴外需的韓國經濟可不是好消息。刺激經濟，就得放水，韓國央行3月16日將基準利率從年息1.25%下調0.5個百分點，降至0.75%。
對外依存度大的還有糧食，假如疫情影響了糧食供應鏈，韓國可能會在糧食進口上壓力很大。
這些問題，中國多多少少都在面對，所以中國的媒體應當多報道韓國的應對辦法，互相借鑑。
即便如此，這些問題也都只是防疫階段性勝利國家的幸福的煩惱，很多國家甚至連防疫階段性勝利都還沒看到到呢。比如意大利的新增確診人數拐點到來了，可是每日新增確診人數只是緩慢下降，有一個高原緩坡期，距離壓制住疫情爆發還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
就更不用提美國，只是看到了拐點到來的“曙光”，拐點究竟何時到來還要等待。
當然，根據意大利的經驗，美國如今加大應對力度了，也遲早會迎來拐點的。麻煩的是那些落後的國家，檢測量都上不來，就不要提拐點了。
對於所有國家，韓國經歷的這些問題，也都遲早要經歷一遍。如果韓國算是防疫還未結束，那麼包括美國在內的不少國家結束的開始都還沒到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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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onavirus: Trump says it may be 'the story of life' that well-connected get testing first https://www.nbcnews.com/news/us-news/coronavirus-nyc-mayor-slams-nets-over-testing-trump-weighs-n1162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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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搞】韓國疾病管理本部的秘密 http://china.hani.co.kr/arti/opinion/798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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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入韓人員均須隔離，如有違犯最高可判有期徒刑一年 http://china.hani.co.kr/arti/politics/7952.html
基準利率下調至0%區，韓國經濟走上“從未走過的路” http://china.hani.co.kr/arti/economy/788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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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政府要求“再保持2周社會距離”，市民們響應度低http://china.hani.co.kr/arti/politics/7967.html
封面報道|韓國做對了什麼_財新週刊頻道_財新網 http://weekly.caixin.com/2020-03-20/101531526.html?p0#page2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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