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後戶外鍛鍊在公園工作構成的美麗健身黑髮運動員女人
王喜，又名夢兮，出版詩集《在人間：給文森特·威廉·梵·高》
眼前漸變
眼前的枯敗是一種假象
如同春天將來，黎明前的黑暗
不必擔憂
相信這些看似枯乾的野草
相信它們的胸懷
和志向，相信它們，只是在等
沉睡的鋒刃，捅破春天的窗戶紙，釋放
戴著腳鐐走過來的人
每一段通往春天的路，都冰霜覆蓋
2019.12.6
色調
家鄉的現在
和此刻映在眼裡的焦灰一樣，讓人心憂
山頂上的小片空地
野草、枯枝、萎調的花兒，攢簇最後的時光
不日後一定有雪
帶著天空的囑託，與土共存，在家鄉
父親一個人活著
與無人照看的村子相依，相扶
也是一種共存。雖遠行
在哪裡我都愛這枯黃的色調，愛每一幀江山
2019.12.6
在冬月天站在東山頂上
一眼望過去，山頭挨著山頭
清一色的鹼大饅頭
突然的悲傷會加劇蒼涼的程度，直線上
綿延多少公里
無法計算，但我能夠
準確地圈一個圓
生養之地，慈悲是一生的供養
野草向著北方欠身
在風中搖擺，彷彿有人在日常中搖頭，或點頭
2019.12.6
滿眼東風勁
一定是村子捎來了信息
關於秋天，需要把目光放遠一些，碩收
一直都在路上
黃金從眼裡退下去
老式銀子堆起來，堵住回鄉的方向
良田在鳥翅上停止心跳
十一月的山頂，野草們放下了成見
熟悉的詞語早已到家
而我，正在等待一場雪花開，鋪滿省親的路
2019.12.7
那些看不見的美並非虛設
荒涼的曠野中，有春色
在蓄勢，冰雪下面一定埋著看不見的美
那些美並非虛設
所有莊稼都揣著溫暖，等待春風
推著它們黃金一樣
鋪滿大地，堆起父親的笑容，火焰一樣
裹在高粱穗子上
迎著風，每一截時間裡都有
炊煙的呼吸，白雲落下來，村莊有了悠閒的樣子
2019.12.7
落在我眼前的鳥兒
它落下來的時候風停了
它並未急著飛走
它好像並不怕我，一點一點試探著靠近
它振一下翅膀，彷彿
它有滿肚子話要對我說盡，又張不開嘴
它的言行，風一遍就懂
它滴溜溜轉著的眼睛，像擁著深水的井
它是否需要我的感謝
它全然不理會，扯住夕陽鋪在
它嬌小的身軀上
它望著遠處的炊煙，像望著一隻鳥兒的未來
2019.12.7
那些草幾乎掏空了
為能夠站得更加筆直，那些草
幾乎掏空了自己
像秋天掏空肉身讓糧倉滿起來，像父親
掏空自己，讓我們
在俗世的鐵水中有鋼的硬度，有水的韌勁
有山的胸懷，容得下
一切容不下的事物。但人間最硬的
還是炊煙，多少鐮刀
割倒了五穀雜糧，多少日子割倒了父親的白髮
但只有炊煙，輕飄飄的事物
硬是壓彎了月亮，弓著脊背馱著野草的喜悅
2019.12.8
檸條在風中揚起鞭子
抽下去是因為風，抬起來還是
大地總是那麼慈悲
把這種疼痛幾乎全部轉移到我身上，彷彿雷電
離家這麼近
無法觸及，鞭稍總能抽出內心的羞愧
被困在時間裡
我們總習慣以此為藉口
減輕不回家的罪孽
可惜空氣中總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像檸條枝上覆蓋著的白霜
不會掉下去，會一直不停地生長，直到像龍鱗一樣
裂開來，算是一種重生
遠遠地看去，像一個人頂著一頭蓬亂的灰髮
在風中飄揚
2019.12.8
它們都向一個方向倒
北方屬水，我知道那是眼淚的故鄉
它們抬頭仰望
我知道是因為害怕那顆珍珠掉下來，碎了
它們都向一個方向倒
需要像解一道方程式那樣假設
把如果帶入
結論一直都不敢肯定，像不敢肯定
一株草至死不屈的精神
而我的懦弱一直都在路上，從來沒有看到過盡頭
2019.12.8
茫茫無際的天穹下
我的心被一匹白雲扯住
一隻斷翅的飛鳥，蹲坐在土丘上，望著
遠走的思緒會拔出內心的不甘
掰斷蓮藕連著絲
從來沒有誰想象過一截藕內心，那些放不下
在風中，我是被通緝的人
只有來自故鄉的風，才能緝拿歸案
可惜我走得太遠，註定一生都無法續接翅膀
2019.12.9
檸條提著刀
老鈍，殘次。
彷彿被人拋棄的老式莊農人
一門可以果腹的手藝。
一個站班的人，守好最後一崗，空癟的豆莢
在風中像警棍的提示
父親放下鐮刀
完全騰出雙手提住村子最後的日子
和一簇檸條掛著春天
希望一樣，在風中來回搖擺
能夠讓人間的草木，取下佩刀的，只有春天
和春天裡老枝上露出的嫩芽
2019.12.9
突然想到父親
黃昏落在肩上等著夜晚判刑
村子也似這樣
星星早已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主人
黃昏一樣走在路上
我們一直在走向黃昏，兩者之間的距離
叫守望
南藏河並不能阻止
河水越來越瘦，撐不住黃昏，也不願在肩膀上停留
像一個急著道別的人
夕陽沒過頭頂，歸倉的五穀，抖落身上的暮色
2019.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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