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長偷書,假公濟私,魯迅在教育部工作遇到很多怪事


總長偷書,假公濟私,魯迅在教育部工作遇到很多怪事

魯迅在日本留學時留影。


總長偷書,假公濟私,魯迅在教育部工作遇到很多怪事

劉宜慶

看一下魯迅在教育部的工作。他管的就是博物館、圖書館、文學與美術等,在今天看來這是文化部的職權範圍,但那時屬於教育部。從清末延續下來的,京師大學堂和圖書館都屬於學部。

魯迅的工作,從他的日記來看:參加臨時教育會議及各種研究會,夏期美術講演會主講;參與京師圖書館、通俗圖書館、歷史博物館的籌建,調查故宮清廷大內檔案;組織協調讀音統一會,舉辦兒童藝術展覽會,協辦專門以上學校成績展覽會……。

剛到北京教育部時,“枯坐終日,極無聊賴”。當時的官僚還帶著前清衙門的習氣,看報紙,打麻將,喝大茶,閒聊天。魯迅很不適應這樣的環境。


總長偷書,假公濟私,魯迅在教育部工作遇到很多怪事

魯迅的任命狀。


剛開始那兩三年,有時出現這樣的狀態,上班了沒有事幹。1912年7月5日,“大雨。下午四時赴講演會,講員均乞假,聽者亦無一人,遂返。”由此可見,魯迅對待工作嚴謹、敬業。冒著滂沱大雨,趕到講演會場地,演講者和聽眾都沒有來,就他來了,結果白跑一趟。1913年4月20日,“得本部通知,雲陳總長以中央學會事繁,星期(日)亦如常視事,遂赴部,則無事,午後散出,不得車,步歸。”

光看日記中這樣的記錄,魯迅的工作真好,活少錢多離家近。但工作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不容易的。

一旦忙起來,魯迅加班加點連軸轉。工作盡職盡責,特認真。1913年11月20日,北京古城寒風呼嘯,天寒地凍。午後,“歷史博物館送藏品十三種至部,借德人米和伯持至利俾瑟雕刻展覽會者也,以其珍重,當守護,回寓取氈二枚,宿於部中。夜許季上來談,九時去。不眠至曉。”

為了藏品的安全,魯迅真是拼了,親力親為,值夜班守護著這些文物。魯迅的敬業精神在於,“不眠至曉”,毫不懈怠,守護文物直至翌日上午,米和伯來教育部將藏品取走,他心頭一塊石頭才落地。不知道魯迅是怎樣在寒冷的夜晚熬過這一晚。想來,寒意從腳底開始,寒冷包圍著他,他的目光看著那些歷經滄桑保留下來的文物。或者,在一盞飄忽的燈光下,抄寫展覽文物的資料,來打發漫長的冬夜。這樣的夜晚和場景,讓人想起魯迅的詩句“寄意寒星荃不察”。


總長偷書,假公濟私,魯迅在教育部工作遇到很多怪事

魯迅30歲拍照紀念。個子不高,但也英氣逼人!


有時為了工作在教育部值夜班,有時為了工作東奔西走,殫精竭慮。

宣統元年(1909)八月,清學部籌建京師圖書館,只有熱河文津閣所藏《四庫全書》尚未遺失,遂有人提議將文津閣《四庫全書》及避暑山莊各殿書籍移交京師圖書館,後因辛亥革命而終止。民國成立後,教育部接管學部案卷,將這項工作啟動。接收圖書的重任落在魯迅肩上。魯迅以教育部名義通知熱河都統,擬派人前往避暑山莊取書。

誰知,熱河都統薑桂無視指令,不等教育部來人,擅自將《四庫全書》運往北京。表面上看,薑桂換了一種形式執行了指令。背後,他有自己的如意算盤,避暑山莊內其餘殿閣藏書則被他私扣。

1914年初,避暑山莊文津閣所藏《四庫全書》計三萬六千餘冊調運抵京,也沒有順利入藏京師圖書館。這批珍貴的書籍被內務部截留,運往故宮文華殿古物陳列所。1915年9月1日,魯迅與同事戴蘆舲往內務部,再度商議移交辦法,40天后,總算將《四庫全書》移入京師圖書館。這期間,魯迅多次奔波交涉,耗費心力,終於完成這樁使命。他的名字也與文津閣《四庫全書》聯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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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增湘,藏書家!


工作中還會遇到各種奇怪的事情。比如,教育總長偷書,真是醉了。

傅增湘擔任教育總長,這位著名的藏書家愛書成癖,見到宋版書總有一種遏制不住的衝動——收入囊中而後快。魯迅認定這位部級領導有偷書的汙點(與落魄潦倒孔乙己偷書是兩碼事)。魯迅把這件事講給弟弟周作人聽,1949年周作人靠回憶魯迅寫文章餬口,寫過一篇“做過總長的名流、大大有名的藏書家”偷書的故事。

某名流聽說京師圖書館藏有一部宋板書,又例不外借,只能由館方特闢淨室一間,請這位名流來住,可以從容細心校閱。魯迅以科長身份,捧出宋板親手交付。幾天後,這位名流說要再來校書,請人前去接收宋本,自然仍由魯迅親自辦理。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一幕:

“他(名流)只等科長一到,將書交還。科長雙手接過內裝宋板書的楠木盒子,將轉手交付工友,這時忽然‘福至心靈’,當面打開盒子來一看,不看時萬事全休,只見楠木盒子裡‘空空如也’,不見有一本書。第一個看出破綻的是那位名流,隨即回過頭去,罵站在後面的用人,‘混賬東西,怎麼書都沒有放好!’用人連忙從網籃裡將宋板書取出,放入楠木盒子裡。科長這才接過去,安心收下。”

周作人文中的科長自然是魯迅,名流是傅增湘。正是魯迅的嚴謹,認真,阻止了宋版書被偷走。魯迅倒也沒有站在道德制高點猛批名流,“藏書家眼見好書,用盡心思圖謀,也是人情,但總不可以違反道德,做出見不得人的事。”


總長偷書,假公濟私,魯迅在教育部工作遇到很多怪事

清代內閣檔案。


“八千麻袋”事件,魯迅也因工作的原因,目睹怪現狀。1921年至1929年,清代內閣八千麻袋檔案經過流離、拍賣、散失。這些清宮檔案一度被堆放在端門門洞中,就像建築垃圾似的。對於認識的清宮檔案重要的人來說,這不是建築垃圾,在是一座寶山。反正也沒有人管理,不少人悄悄地順走一批。傅增湘聞訊,當即派了兩個人為他去麻袋裡“淘寶”,傅總長指派的二人中,一位是魯迅。魯迅翻閱過內閣大庫檔案,後來他在《而已集》中的雜文《談所謂“大內檔案”》文中講述:

這回是F先生來做教育總長了,他是藏書和‘考古’的名人。我想,他一定聽到了什麼謠言,以為麻袋裡定有好的宋版書——‘海內孤本’。這一類謠言是常有的,我早先還聽得人說,其中且有什麼妃的繡鞋和什麼王的頭骨哩。有一天,他就發了一個命令,教我和G主事試看麻袋。即日搬了二十個到西花廳,我們倆在塵埃中看寶貝,大抵是賀表,黃綾封,要說好是也可以說好的……

我們後來又看了兩天,麻袋的數目,記不清楚了……凡有我們檢起在桌上的,他們總要拿進去,說是去看看。等到送還的時候,往往比原先要少一點……。

少了的檔案哪裡去了?魯迅認為是被那位F先生據為己有了。

魯迅翻閱清宮檔案,也有意外的驚喜,看到了他的祖父周福清參加殿試的考卷。


總長偷書,假公濟私,魯迅在教育部工作遇到很多怪事

魯迅與弟弟周作人。


在國際上都頗受關注的敦煌卷子運往北京,魯迅參與了接收:“他知道有些京官老爺在這劫餘的經卷中,又竊取了不少,賬上數目不符,便將較長的卷子一撕作兩,補足缺數”。

魯迅目睹北洋官僚的假公濟私,貪汙腐化,但他從不同流合汙,清者自清。閒暇時間,收集金石拓片,抄寫古碑。不亢不卑的魯迅,表面上看是教育部的小公務,但就是在教育部任職期間,開始了黑夜中的吶喊,喚醒鐵屋中的沉睡者,開始在《新青年》發表小說,一躍成為名滿天下的文學家。

從魯迅求學、工作的經歷來看,今天的年輕人也能獲得有益的啟示。有人問魯迅,青年應當有怎樣的目標,他回答說:“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我之所謂生存,並不是苟活;所謂溫飽,並不是奢侈;所謂發展,也不是放縱。”

魯迅正是從一片荊棘之中,經歷過黑夜的絕望,精神的彷徨,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1926年,經歷了女師大學潮的魯迅,與許廣平的心靠得越來越近,他果斷辭職南下,書寫人生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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