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讀，有稱之為補習。因不合格，或不滿意需要將已經學習過的知識，進行再次的學習，從而到達某種狀態。
我把復讀的地點選在了鄉村高中——玉都中學，那個我們縣域的“北大”！當老師們正在以高考成績高低來評論這屆復讀生生源質量時，我們又進入了高考的倒計時！
在別人眼裡，我們這些來自一中的學生雖然也是落榜者，但卻自帶光環，似乎我們註定會再此走出農村。但實際上我們心裡有很多自卑和恥辱。曾幾何時，我們作為黃土地的佼佼者顧盼自憐的進入了縣一中，但經過高考的洗禮之後，我們又不得不灰溜溜回到起點。
也許黃土地才是我們真正能認清自己的地方，知道自己有多大碗、吃多少飯！
涇川縣玉都中學
良心迴歸的黃土地，接連的豐收，讓我們在交完公糧後過上了豐衣足食的歲月，地地道道的莊稼人已不再為青黃不接發愁。莊稼之外的收入，也很快讓我們家成了涇川北塬聞名的“暴發戶”，父母給我的生活費也足夠我在鄉鎮學校過上稍微體面些的生活，生活的穩定讓我復讀的歲月除了學習的不如意心裡經常酸楚之外，生活卻沒有了捉襟見肘的窘迫。
復讀的歲月是苦澀，但是復讀的經歷確是永遠忘不了的，這裡面有壓力、有彷徨、有淚水、有迷茫、有刻骨銘心、有發憤圖強。我們這些土地上的“讀書人”，對農村的酸言冷語有著文化人特有的敏感，我們怕別人對我們指手畫腳、說三道四，所以我們儘可能的躲避著每一個人，把我們的臉面和尊嚴保持在封閉的自我世界裡！
自行車是我們從家去學校唯一的交通工具，短短四十多里路，我總會把它走出六十里的路程！原因很簡單，我們會刻意避開大路，避開容易碰見熟人和親戚的地方，在歪歪斜斜的生產小路上七扭八拐穿過十幾個自然村的邊緣，去延續我們遠大夢想！甚至過年時，為了躲避七大姑八大姨無時無刻的“關心”，過年時節，我們也會找個離家清淨的地方待著！我也懶於去村裡的紅白喜事上去當“先生”，因為大多結婚的新郎都是我的小學同學！
雖然我對一中的學生食堂有著太多的抱怨和吐槽，但是當我到鄉村高中的學生灶上吃過一頓飯後，我真的明白當時學校的食堂，沒有最差，只有更差！等了半個小時，盛到碗裡的面片，竟然厚到一口咬不透！！咬過的面片上，有清晰的發白的牙印，面片竟然煮不熟！我連抱怨的勁頭都沒有，我只是徹底滅絕了去學生灶上吃飯的念頭！
每個禮拜回家拿一袋子饅頭，裝一瓶鹹菜，和大家一樣，打開水泡饃，每天就這樣吃唄！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身邊的大多數同學不都過著這樣的生活嗎？至少我還可以隔幾天去外面的飯館吃完餄絡面打打牙祭!
有一件事必須記得：那年臘月，一個從軍的發小回家探親，要來學校所在的鄉鎮看我，母親聽說他要來，蒸了一鍋饅頭讓他捎上。時間緊張，母親找了一個大塑料袋，把剛出鍋還在冒著熱氣的饅頭裝在裡面捎給了我。放在宿舍後他請我在外面吃了一頓飯，我全然忘了還在冒著熱氣的饅頭！
數九寒天啊，等到第二天中午，我發現饅頭一個個冰冷如鐵！用開水泡不開，用手掰不開，我是真的老虎吃天，無從下嘴啊！突然一陣悲從心來，我為什麼要過這樣的生活？
我用發洩的怨氣把饅頭連袋子都扔進垃圾堆！然後衝出校門，走進了當時鄉鎮上最大的酒店，要了一碗炒麵！然後擦著不斷湧出的淚水，發洩似得狼吞虎嚥！那個酒店我仍記得---百花酒店！
那個週末，高中一塊在一個床鋪上打滾的大炮和少塵到學校來看我。高中畢業，大炮自費學了計算機，已在老家的鎮上開了一家打印鋪；少塵也進入了鄉鎮郵電所，當了一名真正的“綠衣郵差”，而我卻仍然在學校裡苦熬，人生命運的分歧從那時已經開始！我們坐著破爛不堪、搖搖晃晃的班車。天黑時分才到了大炮的根據地，號稱涇川的小香港--荔堡鎮！
大炮作為已經掙錢的土豪，晚飯自然由他安排。也許是心理因素、也許是感情因素，在那個毫不起眼的小飯館，我確實吃到了多年難忘的最好吃的炒麵！
我們在大炮的打印鋪裡面過夜，他的門牌上的對聯我記得很清楚：大雁群飛歸故里，雄鷹展翅雲莫阻！在旁邊的錄像廳裡，我看到了影響我這一輩子的MTV，含笑的《飛天》，可能是裡面的滄桑悲涼符合我們當時的心境，或許我們認為自己就是大漠落日下那個吹簫的少年！
復讀的日子記憶太多，每天中午吃飯時，我會一遍翻著從同學那你拿來的全套《水滸》，一遍吃著開水泡饃。一百單八將對當年的我來說，可真的是倒背如流！我永遠難忘那個每天給我帶來熱水的黨妹妹；還有那件晚上點蠟燭學習被蠟燭油滴花的西服......
很快就到了黑色七月，我們經過了一年的準備後，還得繼續到縣城參加每年一度的高考，也算是故地重遊。可我卻對以前很嚮往的縣城失去了興趣，我不願意聯繫以前的同學，也不願意在縣城的街道上晃悠，我只希望，這煎熬的時刻快點過去。
走出考場，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農村，我要回去坐在山頭等待著命運之神的垂青！
作者｜吳會勇，男，甘肅涇川人，就職於國家電網公司甘肅電力慶陽供電公司，高級網絡工程師，高級人力資源管理師，文學愛好者。【生在甘肅】自媒體合作作者。閱讀更多 昕雨橙子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