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黃金年代之唱片公司—豐華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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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的夏末,萬年頂著似乎有5斤重獅子頭的歐陽菲菲難得燙了一個柔順的髮型,換上一身利落的紅衣,出現在了她的第八張國語專輯《紅色革命》的封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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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張專輯,則是她從老東家飛碟唱片出走,投身新東家豐華唱片的第一張專輯,同時也是豐華唱片新開張,第一張發行的專輯。

有趣的是,她和他的老闆,當時豐華唱片的董事長彭國華,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走飛碟,上個世紀90年代初,華納就來臺收購過一部分的飛碟股份,至於那個時候,很多香港樂壇的金嗓子也在飛碟發行過唱片,例如說葉倩文、林憶蓮、呂方……

但到了90年代中後期的時候,華納的佔資比重越來越大,公司高層之間的經營理念矛盾也日益突出,1995年,在人脈四通八達的老婆張小燕大力支持下,彭國華與張小燕,帶著一眾原飛碟唱片的元老,創立了豐華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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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為了與昨天告別,與未來相接,第一張專輯,歐陽菲菲《紅色革命》的CD背面,還同時存在著飛碟唱片和豐華唱片兩個l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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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碟唱片被華納逐漸收購之後,飛碟群星走的走,散的散,曾經的“飛碟四天後”,蔡琴早早就改簽了波麗佳音,黃鶯鶯也只是在飛碟待了四年,便去了滾石,王芷蕾1988年就退出了歌壇,蘇芮,則一如既往地跟著帶著她們出道的恩人彭國華夫婦,來到了豐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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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芮在豐華的第一張專輯,一張全閩南語的專輯《花若離枝》,據說她為了唱好這首《花若離枝》,向來算是快手的她一連唱了11個小時,甚至向來滴酒不沾的她第一次在配錄的時候喝了酒。她在豐華的這張專輯也不負眾望,讓蘇芮一舉拿到了金曲獎最佳方言女演唱人。

這些隨著彭國華夫婦來到豐華的演唱者們最看中的是什麼呢?

自然是旗下詞曲創作者們豐沛的創作力和優異的市場洞悉能力。

原來的飛碟唱片,就以歌手唱片銷量低於5萬張,就要立即解約聞名。4白金的銷量對於飛碟藝人來說,家常便飯。而現在,哪個歌手還能賣得動5萬張的銷量,唱片公司大概要張燈結綵好幾天了吧!

王牌作曲陳志遠,原豐華唱片的音樂總監,個人創作生涯的音樂組作品不完全統計都有超過兩千首,亦是著名的“快手”,為人低調至極,卻是在出租車上十分鐘就能編完一手大紅金曲,傳言中光收版權費就能拿到一個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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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同屬豐華的另外一位金牌作詞陳樂融,他倆攜手寫出了《感恩的心》《朋友別哭》《瀟灑走一回》《天天想你》《逍遙遊》……紅了二三十年,光聽名字,前奏就要響起來了。

文藝青年幻想中兩位大神的合作場景應該是這樣的:這邊在彈琴,這邊端著一杯紅酒,搖頭晃腦間詩興大發,三下五就又是一首曠世神曲……

但陳樂融卻笑稱,並沒有那麼浪漫的情景,他們之間的私生活並不熟悉,很少交涉,早期還會開開會什麼的,後來直接E-mail交流,他們之間只能算“陌路知己”。

而兩者中間的聯繫橋樑,便是老闆彭國華。這也是一個多麼偉大的角色,小燕姐在金曲獎上便說:“他是何其有才能的一個人,能把這麼多稀奇古怪個性的創作者集在一起,創造出一首又一首的流行金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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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蘇芮和歐陽菲菲以外,隨著一眾創作者從飛碟來到豐華的還有小天王林志穎。16歲在學校舞臺劇露了個臉,便被星探挖到了飛碟唱片,那時候飛碟因為張小燕《TV新秀爭霸戰》挖掘出來的小虎隊嚐到了青春偶像甜頭,也致力於將林志穎打造成為一代紅遍亞洲的“小旋風”。

94年入伍之後,恰逢老東家飛碟逐漸離散,他自己成立了工作室,將唱片代理依舊交給一貫合作的音樂人,投身在了豐華旗下。“豐華是我當完兵在之後,演藝事業的開始。”

還有99年結婚淡出音樂圈,投身IT行業之前的鄭智化發行的專輯《夜未眠》,10首歌詞曲作者都是他。

更神奇的是,一向低調著稱的作曲人熊美玲,也曾經在豐華發行過唯一一張個人演唱專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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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專輯,也就只有這一首《心甘情願》是自己寫給自己的歌,她和丈夫林秋離,一個作曲,一個寫詞,兩夫妻曾經給黃鶯鶯寫過《哭砂》,給劉德華寫過《謝謝你的愛》,給陳淑樺寫過《擁抱我》,曾經那些大紅歌曲也都收錄在了這張專輯裡,由她自己的聲音詮釋。

豐華唱片除了延續前身飛碟唱片的傳奇,老闆彭國華和張小燕還有另外一項名揚歌壇的豐功偉績——挖掘了張雨生的製作人才能。

小寶哥在飛碟期間也是在上各種通告,開各種con,甚至還去拍了電影,消耗掉他作為藝人的各種可能之後,便一頭扎進部隊裡了。在部隊期間,他也沒閒著,寫了不少歌,一回歸,就跟自己的恩師翁孝良說,要做自己的工作室,從偶像歌手轉型創作歌手。

而真正支持他做自己想做的音樂的大貴人,則是彭國華。

張雨生在飛碟唱片的後幾年,一面有老闆護航做著並不賣座的個人唱作專輯,一面也做著適應大眾的通俗商業緩衝,那首現如今的炫高音必備《大海》,便是這個時期的作品。

而後飛碟離散,張雨生便隨著彭國華和張小燕夫婦簽約豐華,如果說老牌飛碟群星的加入穩定了早期豐華的市場份額,張雨生則逐漸幫張小燕承擔一些公司篩選新人的業務。

而他這個時期給歌壇留下最寶貴的饋贈之一,莫過於張惠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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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們說過,張惠妹是張雨生和張小燕從酒吧裡挖出來的,那時候阿妹剛剛拼了小命從《五燈獎》拿到桂冠,初衷只是為了自己彌留之際的老父親看到電視機前的自己,但後來父親還是去了,唱歌於她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當然賽後也沒有人要包裝她,消化兩年之後,她才跟著自己表哥開始在酒吧裡跑跑場子。

張雨生在豐華發過一張很有意思的唱片,叫做《兩伊戰爭》,兩張EP,一張叫做《紅色熱情》,一張叫做《白色才情》,也可以看成一個商業派一個才情派張雨生之間的碰撞。這張專輯的歌也都精分得很,其中有一首叫做《不亮的燈》,很耳熟是不是?後來換了一首詞,變成了黃磊的《邊走邊唱》。

而剛剛從部落小公主蛻變成新晉大眾歌手的張惠妹,便與張雨生合作了《最愛的人傷我最深》。

隨後,1996年底,張惠妹的首張專輯《姊妹》,張雨生為張惠妹量身定造了兩首歌,其中一首是主打歌《姊妹》,甚至還請了張惠妹的媽媽和妹妹加入了和聲部分,另類又先鋒。“張惠妹”這個名字,一下子成為臺灣地區最火爆的名字,這張唱片在臺灣買了121萬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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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張雨生乘勝追擊,又為她再打造了一張《Bad Boy》,也得盡張雨生對於痛快真實人生的釋義,完成了張惠妹的情歌升級,“我要抹上最鮮豔的口紅”,在在臺灣情歌市場一眾苦情歌中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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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專輯創下了阿妹唱片銷量的最輝煌的紀錄,臺灣賣了138萬張,亞洲地區賣了600萬張,到現在依舊是臺灣最暢銷的專輯,這個記錄,怕是再也沒人能夠打破了。

除了張惠妹,張雨生將阿妹的兩個妹妹,Saya和Raya也帶進了歌壇,組了一個組合叫做阿妹妹。此時的張雨生已經逐漸隱於幕後,張雨生給她們的定位是小女生偶像組合,1997年底第一張專輯《我要為你做飯》,既活潑又清新,主打歌的作詞還是黃子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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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可惜的是,在阿妹妹這張專輯發行之前的一個星期,遭遇嚴重車禍的張雨生,於醫院躺了整整24天之後,還是不幸逝世,在他出事的車上,便放著這張未發行的新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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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妹的歌壇生涯也就發過三張專輯,她們也不像阿妹那樣有那麼強的事業心,兩年後解散,後來Raya嫁人,Saya沉沉浮浮,最終也沒有能夠事業如意。兩年前在好聲音上又看到她,真的是恍如隔世……

所以有時候也在想,如果張雨生沒有那麼早早離開,或許現在的華語樂壇會不會是另外一番光景?

而深受張雨生影響的除了張惠妹,還有他在國立政治大學的吉他社師妹陶晶瑩。張雨生是將陶晶瑩帶進歌壇的領路人,1990年以歌手身份出道,在飛碟零零散散發過4張唱片。

那時候她的專輯的確不賣座,一來是她總是掛著一幅黑框眼鏡的模樣並不討喜,曲風也零零散散並不穩定,脾氣也很暴躁,那可是一個唱片銷量不超過5萬張,就面臨解約危險的公司哇!差點她就此就別過演藝圈,幸得小燕姐推促她去做娛樂主持人,古靈精怪的形象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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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彭國華張小燕離開飛碟,陶晶瑩亦是兩年沒有發過片,一直忙於主持工作,直到1999年她才簽約豐華,發行專輯《我變了》。

彭國華夫婦的確是知人善用之人,這張專輯一口氣交了5首創作歌曲,在飛碟的時候並沒有開發出陶子的創作技能,主打曲《姐姐妹妹站起來》成為風靡一時的告白神曲,銷量也妥妥進入40萬。

對於陶晶瑩這個學妹,張雨生也是處處照顧有加,當時他正在忙於阿妹的新專輯,還曾跟陶子說,等我忙完這一張,就給她也寫一張……

豐華除了一直在開發新人之外,還憑藉著著極好的口碑和出色的業務水平吸引了不少已經大明星加入。

黃磊

剛剛拍完《人間四月天》的黃磊就曾經是其中之一,在臺灣片邀,廣告邀不斷,而黃老師又是要在北京上課的人,於是便把經紀約簽到了張小燕旗下的“大鵬經紀”。這一簽,就是5年。

在此期間,黃磊在豐華唱片發行過6張專輯,配上當時還是膚白瘦削的“徐志摩臉”,妥妥成為文藝青年的最佳典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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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幾張專輯幾乎都是由陳志遠擔任製作和編曲,陳志遠是黃磊在音樂上的伯樂,陳志遠好喝酒,他們還因此成為了忘年酒友,陳樂融曾說一直到陳志遠後來患病晚期,最喜歡的酒友還是黃磊。2011年,陳志遠因為患肝癌離世,黃磊便決定不再唱歌。

張震

玩轉影視和音樂結合其實也是彭國華一貫的招式,早前蘇芮的《酒幹倘賣無》,配上電影《搭錯車》紅遍臺灣,也是彭國華的主意。除了將黃磊挖到了豐華旗下,還有另外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張震。

沒錯,張震也是唱過歌的,這段緣分要從《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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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楊德昌拍《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時候,當時開拍一個月,錢沒了,製片經理問導演,是不是要撤,結果他不知哪裡來的自信,說不撤,結果一直等到那天凌晨四點,拿錢來的人是當時還在飛碟唱片的彭國華。(自然,那時候《牯嶺街》的原聲帶,就被飛碟承包了)

因為《牯嶺街》,張震後來又出演了楊德昌的《麻將》,而後在彭國華張小燕便極力邀請下,留下了一張EP,一張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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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翔

在這群藝人當中,也包括了2000年,從美國迴歸準備復出的費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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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專輯與他上一張國語專輯之間,相隔了整整14年之久,製作團隊也橫跨了紐約、北京、臺灣三地,其中主打歌《愛過你》,原來是林正東寫給張惠妹的歌,費翔意外聽到之後,一定要“搶過來”

張清芳

除了費翔,還有曾經跟張惠妹、林憶蓮、王菲一起被譽為90年代最紅最賣座的女歌手之一的張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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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芳的歌唱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八十年代以校園民謠歌手出道,九十年代巔峰時期,還是第一位被邀請至總統府在前總統李登輝面前演唱的歌手。而即將步入2000年,卻陷入瓶頸期,發行的幾張唱片雖然專業領域獲贊不斷,聽眾反響卻相當一般。

而後張清芳加入豐華,張小燕一直在尋找幫助她再創巔峰的音樂風格,畢竟這是一位之前已經大紅大紫的演唱者,她身上還有什麼潛力可以挖掘?後來,她找到了以心思細膩女性感十足著稱的臺灣女作家張曼娟為張清芳做了10首歌詞,再加上豐華最牛的製作班底,為張清芳打造了專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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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過2000年的大坎,豐華唱片經歷了不小的變動。

早前在完成了商業和自我之間掙扎和蛻變之後張雨生即將大肆發光發熱之際,卻匆匆逝去。

2000年,豐華的頂樑柱彭國華也罹患肝癌,住進醫院,而張小燕,則棄掉了手頭上的全線工作,日日待在丈夫身邊。

2001年,在經歷了無數傷痛折磨之後,46歲,彭國華也早早離開了人世。彌留之際,他囑咐張小燕,若是自己撐不下去,就把豐華解散了吧。

只不過,張小燕還是沒捨得,她沉澱了一年,最終還是咬咬牙開始投入工作,坐的辦公桌,依舊是之前彭國華那一張,負責他之前的遺留下來的業務,聽歌,選歌,監製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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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彭國華離世十三年之後的金曲獎上,代替彭國華認領特別貢獻的張小燕說:

我先生是一個很低調的人

如果他知道他得獎

他一定只會說

謝謝各位

我只是活在,臺灣音樂最美好的時代

是啊,這就是創作的意義,或許這一切都終將失敗,終將逝去,被賣易主……

但是我們努力過,創造過,我們的青春與激情就銘刻在那些歌裡,只要這些歌在一天,我們的生命就不算死去,因為它們依舊那麼鮮活的存在於每一首動聽的曲子裡……

敬每一個創作者,敬華語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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