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森》刷爆朋友圈,我們何時走失了自己的烏托邦?

《動森》刷爆朋友圈,我們何時走失了自己的烏托邦?

最近,一款名為《集合啦!動物森友會》(簡稱《動森》)的遊戲火爆全球。即使你是一個平時不玩遊戲的人,可能也或多或少會在朋友圈、微博、抖音、小紅書等網絡平臺上看到網友曬遊戲截圖或交流遊戲體驗。

《动森》刷爆朋友圈,我们何时走失了自己的乌托邦?

遊戲《集合啦!動物森友會》

事實上,《動森》發售三天後,在日本的實體銷量就達到了188萬套,打破Switch遊戲史上的首周銷量紀錄。它還登頂英國有史以來首周最暢銷的Switch遊戲,位居美國亞馬遜銷量之首。在中國,《動森》也大受歡迎,微博相關話題閱讀量已經達到數十億。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一款遊戲,能夠讓大家如此著迷呢?從表面上看,《動森》是一款模擬養成遊戲。遊戲中,玩家將搬到一個小島上將與動物們共同居住,並向一隻浣熊貸了款,以此開始還貸以及各種日常的生活。

不過,除了還貸這一指標,遊戲中再無任何任務、目標方向等需要玩家來完成。遊戲完全由玩家來掌握,玩家可以釣魚、種田、捉蟲、搞裝修、建博物館、建果園、舉辦婚禮等等。所有現實中存在的事情,玩家都可以在遊戲中實現。在這款遊戲中,玩家的自由度非常高,幾乎是“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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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可以在遊戲中拼出“上島請戴口罩”字樣

除了自由之外,玩家還可以在遊戲中充分感受到安定、和平和良善。遊戲不設置對抗,也不存在任何暴力,即使受到傷害,也會自動痊癒。例如,遊戲中沒有任何殺害動物的暗示,你捉到的昆蟲和魚,遊戲會鼓勵你放進博物館收藏,而不是“吃掉”;如果你被蜜蜂蟄了,你可以直接用同時掉下來的蜂巢和隨處可見的雜草做成藥,立刻恢復。

可以說,

遊戲中的世界是一個美好的世外桃源。這裡沒有紛爭,沒有傷害,沒有壓力,沒有煩惱,有的是美麗的風景、自由的生活、和諧的社會和豐富多彩的世界。

這樣一款遊戲,聽起來很簡單、很佛系,為什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吸引力呢?其實,《動森》看似清心寡慾,卻暗含著人類長久以來都一直存在的一種慾望,那就是對“烏托邦”的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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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畫面

《動森》:遊戲裡的烏托邦

《動森》所設計的世界,正是人們理想中的烏托邦的模樣。和平、自由、博愛、文明,這些價值能夠得以充分且徹底地實現,只可能發生在烏托邦之中。現實世界中往往充滿了不如意、不自由、不安全。

尤其是在當今疫情爆發的大環境之下,人們更加強烈地感到現實之殘酷,愈發想逃離現實,也就更加迫切地需要一個消極情緒的宣洩處、美好理想的寄託地。《動森》的遊戲設計恰好滿足了人們的諸多心理需求。遊戲為玩家提供了可以短暫地脫離現實、體驗烏托邦世界的機會。

正如遊戲製作人野上恆在接受採訪時所說的:“很不幸,在《動森》發售之際,世界正在發生這樣的事情,種種災難都讓我沮喪和傷心。考慮於此,我們希望《動森》的海量粉絲可以把這款遊戲當作一場逃離,在這個艱難的時刻,也能過得開心。”

有趣的是,如果你對烏托邦思想有所瞭解的話,你會發現,遊戲中玩家生活在島上,而在著名烏托邦思想家托馬斯·莫爾的想象之中,烏托邦便是存在於

“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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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中的島

莫爾的《烏托邦》(全名《關於最完美的國家制度和烏托邦新島的既有益又有趣的金書》)一書中,虛構了一個名為“烏托邦”的島。烏托邦(Utopia)一詞的本意是“沒有的地方”或者“好地方”

書中描述,烏托邦島最寬處為200英里,狀如新月,有一個巨大的海灣作為入口,易守難攻。島上有54座城市;最近的兩座城市相距只有24英里,最遠的也不過一天的路程。主城亞馬烏羅提差不多就位於全國的中心;每座城市都有方圓20英里的土地管轄權。

在烏托邦中,權錢名利都是虛幻之物,人不可能只靠那些虛幻的東西活著。把握真實生活,拋棄生活中的陰影是烏托邦人生活方式的精髓。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真正的人,因為烏托邦社會沒有給任何人留下變成野獸的機會,人的主要目的就是充分成長,達到人類的最高境界。

《烏托邦》問世一百多年後,又一位思想家將其烏托邦理想構築在一個“島”上,他就是德國神學家、基督教修道院院長約翰·瓦倫汀·安德里亞(Johann Valentin Andereae)。他的《基督城》一書,他所乘坐的船隻失事之後,漂流到一座名為基督城的小島上。這座小島猶如整個世界的縮影。基督城位於河谷地帶,“島上五穀豐登,牲畜繁衍,到處都是牧場,河流與溪澗蜿蜒其中,樹木與葡萄園點綴其間,牲畜隨處可見”。

另外,與《烏托邦》《基督城》一起並稱西歐空想社會主義史上最早的三顆明珠的《太陽城》的故事也是發生在一個島嶼上,

一名航海家在在一個名為塔普羅班納的島嶼上發現了“太陽城”,也就是作者心中的烏托邦。

這些思想家之所以熱衷於島嶼,既與當時航海時代的大背景有關,也是因為島嶼與外界相對隔絕的狀態更可能存在一個我們所不知道的獨立又獨特的新世界。上島意味著進入一個不被打擾的新世界。《動森》將遊戲設定在島上,可能也是因為島的這一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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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托邦地圖

我們為什麼迷戀烏托邦

長期以來,烏托邦都是虛構和不可能的代名詞。為了反對現實世界,我們構建了烏托邦。

事實上,我們能夠忍受這個現實世界,也正是因為有了烏托邦:人們最終都會過上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人類對自身環境做出的反應越多,並且按照人類模式對環境塑造越多,就越是生活在烏托邦中。

只有當現實世界與烏托邦世界之間出現巨大沖突,我們才能意識到烏托邦意志在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才會把我們心中的烏托邦視為一種獨立存在的現實。

物質世界是確定的、不可避免的,其界限狹窄而分明。有時,你在極其衝動的情況下,可能會遠離陸地去海上泛舟,或是從一個溫暖如春的地方跑到一個寒風刺骨的地方;但是,除非我們結束自己的生命,否則我們根本無法脫離物質環境。無論如何,你都得呼吸、進食、飲水;拒絕接受這些生存條件的人,將會受到老天無情的懲罰。物質環境是我們日常生活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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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物質環境是地球,那麼理念世界也就相當於天堂。理念世界有很多作用,其中兩種作用對烏托邦思想有重大影響

一方面,虛擬環境(pseudo-environment)或幻想是外在世界的替代品;當“殘酷的事實”變得過於複雜而難以解決或無法面對時,幻想就是我們逃離現實的避難所。另一方面,正是通過這種幻想,我們才能將現實世界的事實彙集起來,經過分類和篩選,形成新的現實,

再次投射到外在世界

理念世界的作用之一,就是逃避或補償,旨在幫助人們儘快擺脫宿命中的困境或挫折。其另一作用,則是為我們將來的釋放創造條件。與這兩種作用相對應的兩類烏托邦,分別是“逃避式烏托邦”“重建式烏托邦”

逃避式烏托邦不對外在世界做任何改變;重建式烏托邦則試圖改變外在世界,進而按照自己的方式與外在世界進行交流。前者好比我們建造的空中樓閣;後者則好比在諮詢了測量師、建築師和建築工人後,為了滿足我們的基本需求而一磚一瓦建造起來的房屋。

然而,我們又有什麼必要討論烏托邦和理念世界呢?我們為什麼不滿足於富足的物質環境,而偏偏要去思考那些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領域呢?

擺在我們面前的選擇,並非要麼活在當下,要麼就空想度日。對大多數人來說,真正的選擇介於漫無目的的逃避和有目的的重建之間

。但無論作何選擇,在這個充滿挫折感的“真實”世界裡,我們都必須在烏托邦中度過大部分的精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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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托邦故事的啟示

烏托邦之後,又出現了“反烏托邦”。反烏托邦主義認為烏托邦都是空想,根本不可能實現,反而會誤導人們,因此需要予以反對。

批評烏托邦改造社會的方法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

反烏托邦者也忽視了這樣一個事實,即決定任何未來的主要因素之一就是人們對未來的態度和信念。正如約翰·杜威所言,在任何對社會實踐的判斷中,個人對某種假設的信仰,是影響這一假設最終能否實現的因素之一。

烏托邦思想家用來在書本中構想理想社會的方法,同樣能夠用來發展出更加美好的現實社會。烏托邦思想家的弱點在於,他們假設任何一個人的夢想和設想都可能在整個社會中實現。那些苦苦尋覓“至愛社會”的人,該從傅立葉、卡貝、赫茨爾甚至約翰·拉斯金的挫折中吸取教訓了。

當我們對理想社會的典範展開想象並傾向於按照這一典範行事時,我們便克服了既定製度帶來的壓力。隨心所欲地設想新的社會模式、堅持認為人類可以改變社會體制和生活習慣,烏托邦主義者的這些暢想也並非毫無依據。與過去那些較為模糊的宗教和倫理體系相比,烏托邦哲學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因為它們已經看出,有必要賦予它們的理想以形式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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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斯·莫爾

如果說烏托邦的故事對人類的故事有任何啟示,那就是:我們的烏托邦一直都是那麼的脆弱而不足;如果說它們並未對人類歷史進程施加足夠多的實際影響,那也僅僅是因為我們的烏托邦還不夠好。

我們在烏托邦中穿行,正是為了超越烏托邦。我們用虛擬遊戲寄託自己的理想,或者在遊戲中滿足自己的願望,也正是為了從遊戲中汲取力量以更好地面對現實生活,而不只是逃避。

-End-

《烏托邦的故事:半部人類史》

emily_wangwei(王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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