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300萬貧困女性,華麗的背後是腐朽的味道

“月明松下房櫳靜,日出雲中雞犬喧。”

這是大多數人,在談起日本生活時想到的畫面,安靜恬淡,沒有過多的世俗打擾,只需要著眼於眼前事。

然而對於生活在日本的人來說,起碼300萬的女性(15~34歲),無法認同這句話。

因為她們每天為了生計奔波,真實的生活環境是橋下、公園、免費的餐吧和不足2平米的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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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時代看得見的層級在這裡隱形存在著。

現在,越來越多的年輕女性為生活所迫,艱難度日。

關於她們的生存環境,NHK(日本公共媒體機構)拍攝了一個紀錄片《女性貧困:“新興連鎖”的衝擊》。在這部紀錄片裡,我們將會看到一個華麗外表下真實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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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看不到的明天

日本東京新宿,晚上9點。

有許多年輕女孩拉著行李箱,陸陸續續地出現在街頭。這些打扮精緻的女孩,有的已經交不起房租,只得在通宵營業的店裡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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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地來東京的夜間巴士上,下來了這麼一個姑娘,她是伊藤夏木,1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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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掙大學4年400萬日元(約24.5萬人民幣)的學費,她從老家愛媛縣來到這裡打工。

在她12歲的時候,父母離婚,從此她跟著媽媽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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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夏木和媽媽(左)

她的媽媽已經43歲了,還幹著幾份兼職,從凌晨5點一直忙到晚上9點,一個月的收入加起來也不到15萬日元(約9200元人民幣),而這些只夠湊合過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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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省錢,夏木住進了網吧。

談起以後的打算,夏木不知道。

她只想要一份工作,“有工作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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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木住的網吧,是一個不到2平米的小小隔間,只夠一個人蜷縮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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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此逼仄的環境,這些年來卻很有市場。

這裡的寄宿者越來越多,最多能住64人,其中有70%都是長期居住的女性。

因為費用比較低,2400日元(約147元人民幣)一天,而且如果連續住滿1個月,還有優惠,費用可以降為1900日元(約116元人民幣)。

雖然總體算起來性價比不是很高,但這已經是她們能拿出來的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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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裡時間最長的是19歲的彩香一家人,她和14歲的妹妹小萌,以及41歲的媽媽在這裡生活了2年多了。

與夏木短暫的停留不同,彩香的小小空間裡塞滿了她的生活用品。在她看來,這是目前唯一能夠給自己帶來安全感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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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生活,彩香高中沒畢業就輟學了,妹妹本該上初三,但已經半年沒去學校了。

彩香在一家便利店打工,一個月大概有10萬日元(約6121元人民幣)的收入,加上媽媽給的幾萬,剛好維持姐妹倆的生活。

雖然只是一天一餐,一餐只有一個麵包,兩姐妹還要分著吃,而她們已經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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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吃得很香的姐妹倆,記者問:“現在想吃什麼呢?”

“唔,火鍋吧。”

“因為以前家裡經常吃火鍋,媽媽也經常做火鍋給我們吃,還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好久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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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久違的學校,彩香說,“老實說我也想去上學,也想跟朋友一起玩,但是已經淪落到待在這裡了 ,也許命運就這樣了吧”。

而她唯一想要爭取的,便是妹妹能夠上學。

早上5點,19歲的鷲見千壽枝已經收拾妥當,出發去便利店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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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也是一個愛睡懶覺的小女孩,但是她一年級的時候爸爸去世了。

自此爸爸的花兒落了,變成了經受風雨的枝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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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照顧家裡,鷲見放棄了最想去的全日制高中,初中畢業就開始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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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掙到更多的錢,鷲見選擇了起早貪黑的早班和晚班,因為這兩個班的工資更高。

但即使這樣,家裡“能吃上飯就算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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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以後的打算,她說能夠不用上早晚班,正常上下班就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不能一直靠在便利店打工養活一家,為了更好地生活,她選擇了一條看起來比較划算的路——保育員,她打算去高等職業院校的夜校學習保育專業。

關於學費,她準備靠助學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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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能夠靠著入學貸款進入大學,未來真的會好嗎?

24歲的村上悠,已經大學畢業2年了,卻沒有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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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從事旅遊行業,也曾留過學,但現在她卻靠著合同工、兼職維持生計,拿著跟大學時一樣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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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下的她此時正在一家餐廳忙碌著,因為家境問題,村上的學費是貸款的,總共借了516萬日元(約32萬人民幣)。

“以前想著畢業後能作為正式員工,賣力地工作,還能拿到獎金,職位也能不斷晉升,還打算用獎金、津貼還貸款,但是……”

連基本生活都成問題的村上,時不時就會翻看自己的欠款和餘額,債務的重壓讓她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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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貧困女性為了學業、工作焦慮著,而單身媽媽則是為了孩子擔心著。

儘管單身媽媽在進修期間,政府會予以補助,但這些補助是根據當前的收入來定的。也就意味著,如果你在補助期間有其他收入,那麼補助金額就會降低,相當於自己也沒存多少錢。

28歲的廣田敏枝打算通過再學習考取保育員從業資格證,本以為有了補貼,自己可以多打些工湊齊380萬日元(約23萬人民幣)的學費,但是政府得知她的實際收入後,補貼金額下調了3萬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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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狀況,廣田很心酸,“更加努力工作之後,結果卻過得比之前還辛苦。”

單親母親的困窘,讓很多人決定把孩子寄養,一個民間組織僅一年就要處理1300件收養事務,相當於1個月就要至少處理100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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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日本寄養孩子數據/來源(2009.10.01-2014.10.01)的社會福利設施等調查、家庭福祉科調查、和3月發佈的福利行政報告


看了這麼多案例,我們不禁要問:現在的日本社會是怎麼了,年輕女性為什麼越過越窮了?

那些曾經的希望,怎麼就變成了無法觸摸的星光?

02

治標不治本的扶持,脆弱不堪


日本,人口不足2億,世界第三大經濟體,但是人均GDP排名卻在27,貧富差距懸殊。

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發佈的一項調查報告指出,日本收入最高的10%群體與收入最低的10%群體,差距達到10.7倍,高於成員國的平均水平。貧困人口占據15.7%,並以每年1.3%的速率增長,而資源和經濟發展都不如日本的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亞的貧困率都才為6.5%和7.2%。

日本女性的貧困一直是日本重視和關注的問題,在1999年推行了男女共同參與社會基本法之後,還在公共層面積極推動女性就業,2018年9月,日本發佈消息稱,15~64歲的日本女性就業率達到了70%。

但是就業不代表著有支撐生活的收入,而且這些女性有至少60%是以派遣工或打工等非正式的工作。

正規僱傭和非正式錄用的區別在於,前者是穩定的終身制,有社會保障,而後者卻是簽訂固定期限的合同,有的甚至沒有合同。在日本,正規僱傭的員工一般看不上非正式工,因為在他們眼裡,這些都是體力勞動。

但就是這些體力勞動,卻有很大一部分是女性完成的,根據日本發佈的“國民生活基礎調查綜述”,有55.8%的女性是非正式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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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歲及以上員工的定期和非定期組成比率(不包括高管,自僱人士,家庭工人等,女性)(2017)


在經濟穩定時期,一個日本家庭的丈夫是有穩定收入的,妻子打零工只是為了貼補家用。

但是隨著經濟形勢的轉變(日本經濟停滯近30年),以及家中的變故,比如丈夫去世、夫妻離婚等原因,女性必須承擔起家庭開支,加上女性的工資普遍低於男性,自然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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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GQ JAPAN1000人金錢價值調查

而日本低於貧困線年收入不足200萬日元的女性(15~34歲),多達300萬人。

在這樣的就業環境下,對於單親母親來說,擺脫貧困成了遙不可及的事情。

根據日本衛生部“全國單親家庭等調查”顯示,2016年,日本有大約有142萬“單親家庭”,其中近90%的單親家庭是母子家庭。

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曾對單親家庭的貧困率做過調查,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其他國家是沒有工作的單親家庭貧困率高,而日本相反,恰是有工作的單親家庭貧困率高,達到了54.6%,高居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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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經合組織“管理全民的教育機會:克服2017年生命歷程中的不平等”,由Managee Co.,Ltd.創建


因為工資太低,工作還沒有保障,甚至有些單親媽媽迫不得已走進了紅燈區。

03

“媽媽,我是不是要窮一輩子”


這種貧困更會產生連鎖反應,一代接一代地蔓延下去。

“很多女性都想憑自身的努力擺脫困窘的生活,同時也希望不要影響到下一代。可是也有不少女性感覺到在希望面前豎立著高高的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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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單親媽媽平均年齡是35.6歲,其中超過54.7%因為學費問題從高中輟學,整體的教育水平偏低。82.3%的單親媽媽經歷了與丈夫的生離死別,而這些女性的成長過程中也沒有得到父親的支持,家庭中父親/丈夫的缺位讓這些單親家庭面臨貧困。

都說女性改變命運的捷徑是婚姻,但生活不是童話,不在一個平臺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要知道灰姑娘的父親可是有爵位的。

日本武藏大學社會系的副教授林雄亮曾經做過一項調查,在和低收入女性結婚的男性中,超過三分之一的人是初高中學歷。而與非低收入女性結婚的男性中,三分之二擁有大學學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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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依靠婚姻改變命運幾乎沒有可能,低收入人群結婚後依然維持著低收入的生活水平。

因為負擔不了孩子的學業,下一代就會面臨輟學,一旦輟學就意味這個孩子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成為簽訂合同的正式員工,因為這些都是有學歷和資格證書要求的。

上一輩的貧困,因此蔓延到下一代。

“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的古言在階級固化日益嚴重的日本,可能性越來越低,“強者恆強、弱者恆弱”似乎成了最好的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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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部紀錄片,很多國人都覺得自己過得不錯,甚至還出現了讓日本女孩來我們國家的評論。

但是我們真的比他們好嗎?

還是隻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紀錄片裡分析了女性貧困的原因,多是日本製度和經濟下行大環境相互作用造成的,男女同工不同酬、女性更多地從事非正式工、日本女性的福利制度和救助制度都不完善。

但是在這些客觀條件下,有一個致命的因素在作用,那就是日本女性的自我認知問題。

受傳統觀念的影響,日本女性多是往賢良淑德的家庭婦女方向發展,她們從小就沒有想過要成為女強人,在Google上搜索日本女性的理想職業,結果都是希望找到“理想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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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特點在日劇裡也有體現,剛工作的女孩,更多的是想趕緊從公司找一個合適的老公,而不是想著如何提高職場競爭力。

日劇《大姐頭》裡,年輕的女派遣員工都在簽訂的工作期限內,擦亮了眼睛尋找下半輩子的依靠,就算是有人偶爾說出不靠男人的話,都會在最後一刻把自己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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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日本社會對於女性已經有了定向的認知。

現狀的經濟形勢是,一個普通男性的收入剛好能夠維持自己的生活,又如何能夠承擔一個家庭?而有能力的男性,他們的選擇很多,這就導致女性結婚後極易被拋棄。

此時的女性能做什麼?也許她很會家務,但是日本誰家缺保姆呢?

沒有職場技能,打工成了她們唯一的選擇。

而缺少獨立思維的女性,導致日本女性在決策層沒有發言的機會,從而使得一些治標不治本、表面好看的女性政策得以實施。

這樣的情況在我們國家也存在,整個社會對女性的要求也還是停留在家庭主婦層面,主要體現在職業上的性別歧視,和家庭、朋友對女性的低期待。

“這個人都要生孩子了吧,不能聘用。”“找個男人嫁了,安安心心過日子。”“女人一輩子,最關鍵的是找個好男人。”……


長此以往,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女性自我認知的降低—社會期待的降低—婚姻的短暫高收益—女性自我認知固化—外界因素動盪—女性貧困。

潛移默化的觀念是最可怕的,而日本女性的貧困現狀便是前車之鑑。

現在看起來很小,但是日後的發展呢?

要知道熱帶雨林一隻蝴蝶煽動的翅膀,也會帶來一場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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