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腦，香滿夏

烈日炎炎，進入了俗話說的“六月心”，不禁讓我懷念父親做過的菊花菜。

在我的童年記憶裡，菊花腦是夏天最好的蔬菜。

那時的夏天，父親常乘著早涼，到池塘邊掐下菊花腦的嫩尖尖，它們的頭上還頂著露水，就被帶進了廚房。用河水濯洗乾淨，將鍋裡放一點菜油燒熱，加水燒沸，把菊花腦放入滾開的水中，再倒入事先打散的蛋液，最後盛在白色的瓷碗裡。一碗素雅清淡菊花蛋湯就做好了，黃綠相間，清香撲鼻。舀起一勺湯喝下去，一股草本植物的青苦在唇齒間縈繞幾回，經過喉嚨時又帶來絲絲清涼，最後抵達胃部，來一場妥帖的夏日按摩。

小時候的我體質差，難抵酷暑炎熱，每逢七八月份，就會面色萎頓，聽大人說這是“疰夏”，它如同一場慢性病，吃什麼也不香，什麼也不想吃，拖得人整個沒了精神。年年如此，父親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有一年夏天來臨前，他從外面帶回幾株瘦小的植物，細小狹長的葉子上有一層白白的絨毛。我問父親，這是什麼，父親笑而不答，只牽我的手來到門前的池塘旁，將它們栽種到水邊。我想，這大概是小菊花吧，因為它們長得極像門前走廊裡的兩盆秋菊。

轉眼之間，就到夏天，天氣還是那樣熱，知了的叫聲聽起來還和去年一樣心煩。餐桌上卻多了一碗碧玉蛋花湯。我吃一口，咦，怎麼有一股藥味?不想吃，不愛吃。

父親舀了一小碗放在我面前，告訴我說，喝了這個，就不疰夏了。父親的話，我是深信的，於是端起碗，將那一碗碧玉翡翠湯喝乾淨。舌頭似乎輕鬆很多，好像被清新的苦味打開了味覺通道。全身的毛孔也舒展了一些。

父親不僅做菊花腦蛋湯，還自創了一些菜品，他會調米糊疙瘩放在菊花湯裡，碧玉盤中點綴白玉的米疙瘩，光看看就消了大半的暑氣。而且既當主食，又當菜吃。當我吃膩了湯的時候，他就將菊花腦切碎，拌進豆腐乾，放一點細鹽和自己壓榨的芝麻油，一碗香噴噴的菊花腦拌豆乾能讓我多吃半碗米粥。

一個夏天下來，菊花腦消了體內戾氣，吃得滿嘴生香，就連流出的汗水，也似乎帶了草木清香。

菊花腦是菊科草本菊花的近緣植物，含有蛋白質、脂肪、纖維素和維生素之外，還含有黃酮類和揮發油，產生一種特殊的芳香味，所以吃起來會滿口生香，遍體通透。

而在夏天常被掐去嫩尖的菊花腦，在秋天來到時，又開出一簇簇明豔嬌黃的雛菊，裝點了蕭索的秋天，真是喜煞人！

歲月匆匆，當年那個需要父母照顧的女孩，已為人妻，為人母。而父親亦離開好多年，但是記憶中依舊有父親手摘的菊花腦暗香縈繞，在這個炎熱夏天帶來一片清涼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