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奇蹟會出現!

秋意濃得化不開,寒風席捲著涼意,鋪天蓋地而來,行人無幾,連飛鳥也少了許多,滿目凋零,與倉皇的撤離。

我是在一個灰色的小角落裡,發現那朵花的,極豔,被瑟瑟的枯草挾著,像開出了一朵小太陽。不禁有幾絲觸動,與之並列的草兒,蒲公英,哪怕是耐得住凜冽的菊花,都早已萎下身子沉睡,開始做冬天的夢,它卻昂揚著身子,揚起小腦袋,精神得很!

一向不善侍弄花草的我也未想出它的學名,或許它本沒有名字,或許它只是一株最平凡不過的野草,綻放出自己的夢想,成為深秋天裡的小英雄。

我想起來那個深秋的季節,那個在住院時結識的女人。

因闌尾炎,我住了一些日子的醫院,一個病房同住的,是她和她的丈夫。日子久了,大家也都熟絡了,對她的情況也有了瞭解:孩子尚幼,一次意外事故,她的丈夫裝成重傷,經過搶救傷是好了,人卻昏睡不醒,醫生說,可能變成植物人。真讓人痛心。

這事落到哪個女人身上,定是要痛哭流涕一番,甚至於生活無法繼續,愁雲籠罩,天崩地裂。待我們見到她時,卻實實在在讓我們吃了一驚:這真是個時髦又漂亮的女人,已是深秋時節,她仍一襲長裙,外配極有設計感的披肩,一頭波浪卷,妝化得很濃,大紅唇在滿眼白色的病房裡顯得扎眼。

從沒看到她有過幾絲愁容,她愛唱歌,唱得很歡快,也愛聊天,每每談到興致濃時,還會像個孩子一樣跳起來。

病友們早就議論紛紛了,有的恨恨地罵她沒良心,丈夫如此的情況還能笑出來,真是沒心沒肺,也有的嘆氣,猜測女人定是要改嫁了,漸漸地,大家開始有意疏遠她。

她對我們的冷漠視而不見,常常自己擺弄一些小玩意兒,買了紅線和珠子,樂此不疲地編著粗劣的手鍊,每完成一條還要在她丈夫面前誇耀一番:好看嗎?好看嗎?回應她的是一片靜寂,她愛花,哪怕深秋裡的花昂貴,她也要定期買來擺在她丈夫的床頭,顏色就像她的嘴唇一樣鮮豔,偶爾她帶兒子來充滿著消毒水味的病房,兒子年幼,咿咿呀呀地拍打著爸爸的臉。我們嘆氣,真是當不好妻子也當不好母親。

一日深夜,我胸中憋悶,便走出病房透氣。走廊裡,我竟看見她趴在窗前,靜靜地站著,好像已經站了很久了,像一架鐘,她的身姿讓我感到幾份沉重,月光淡淡的,我看到一對淚珠,掛在她的腮旁。她在哭。

我怔住,原來,她心中的苦痛不曾減少半分,只是藏在無人處,藏在月光裡。她聽到聲音,別過臉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拭乾臉上的淚,我動容,他會醒過來的,一定會,我只能這樣安慰她。

她突然笑盈盈,嗯,我相信。她說:“談戀愛時他就喜歡看我漂漂亮亮的樣子,喜歡聽我唱歌,現在他躺在那裡,我不想讓他看見我難過哭喪著臉,我還是要像往常一樣,我要讓他知道我一直等著他呢。”

幾周後,我出院,她來送我,還是笑盈盈的,打扮得還是那麼明豔動人。她把她編的一條手鍊塞到我手裡,糯糯的聲音在我耳邊道,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這樣才能開心地活呀。

從那以後,很少有聯繫了,可每想起她時,心裡總浮現出一張笑顏和幾絲暖流,我也像她一樣,每天收拾得整整齊齊,幾遇挫折,也不減少心裡的愉悅。

夏去秋來,我突然接到了她的電話,她的呼吸聲急促,先是不住地叫著我的名字,又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他醒了。

她絮絮地和我說了許多事情,她的丈夫的身體狀況,她的孩子現在長多高對壯實了,她以後的打算等等,最後,她輕輕地說,原來奇蹟真的會發生的呀。

我一直耐心地聽著,不禁莞爾。也許,這就是生活吧,從不會一帆風順 也不會一直身處逆境,可生活的色彩從來就是自己選擇的從來是自己選擇的,選擇彩色,認認真真地活著,讓每一個日子都歡喜,讓每一個日子都明豔燦爛。奇蹟,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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