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屺瞻:施色可淡而不可灰 可厚而不可膩

朱屺瞻:施色可淡而不可灰 可厚而不可膩


施色有大道,就像作樂一樣,最須求個全面的協調,整體的和諧統一。修養的苦功夫最須放在“協調感”上。至於繁簡濃淡之間,都可由個人下筆自主,不宜拘謹自縛。


“拘”則“怯”則欠活力,無生氣了。但須嚴防“亂”與“俗”。


畫面的和諧,有時可藉助中間色。調色盤上殘留的複色最有過渡性,看上去邋遢,到畫面上就有了色彩傾向。


朱屺瞻:施色可淡而不可灰 可厚而不可膩


黑墨與白紙是兩個極色,其本身就有調和作用,此兩色與任何色彩都能協調,如果在兩個對比色間留出一道白線(白紙的本色)或勾上墨線,則可起到同樣的作用。白線忌“板”,須留得自然,有變化。


色可淡而不可灰,灰則無生氣。


可厚而不可膩,膩則無神韻。


朱屺瞻:施色可淡而不可灰 可厚而不可膩


烘染不可平塗,要見淡墨筆痕,有些地方,須得保留紙的本色。山坡、沙灘等大塊面施色,不是簡單地平塗一遍,仍要講究用筆。元趙子昂畫沙灘,先用赭石平鋪,然後勾線,顯得厚而不膩,富有變化。


作青綠山水,唐人的傳統方法是畫好後將上層浮色抹去,然後再上一層,如此反覆幾次,目的是得其“細膩”,但往往顯得“板”。


吾喜用雜色表現青綠,有時參照油畫厚塗抹,抹上一點厚顏料,隨興塗,隨興堆,求其厚實與鬆動。畫石綠、石青用花青加墨打底,葉作墨青。


朱屺瞻:施色可淡而不可灰 可厚而不可膩


石濤說過,“我有我法”。我輒謀一“闖”字,自覺有點成功處,有當與否不可知。


使用西來的顏料作國畫,總嫌帶些火氣。這可能由於傳統的影響,或習慣與偏見。似宜探索“洋為中用”而又避免捨己從人。


我愛馬蒂斯的鮮明色調,無意中亦有“移植”之處。看來,這裡面的消息,與其說應從色調上做功夫,不如說應從整個風格的支配下來取得制服火氣的作用。


朱屺瞻:施色可淡而不可灰 可厚而不可膩


用色有二種:和潤與強烈。


強烈法不是一味濃厚,要利用鮮明的對比。冷與熱對比,明暗的對比,面積大小對比,再加上有力的運筆,庶幾得之。


畫有誇張法,不必拘泥於原物的色相。畫一朵花,可以比原物更加鮮豔,更加強烈,亦可以比原物更秀麗,更溫雅。這同樣是一種誇張,只是朝另外一面去誇張罷了。色彩如此,造型亦如此。


朱屺瞻:施色可淡而不可灰 可厚而不可膩


寫生要在寫神,應以我所感受到的美為主。


施色使用強烈對比法,取其有力,須防為強烈而強烈,濃而無韻。


韻者是一種旋律,一種能動的氣勢。色愈強烈,愈須畫得有能動氣勢。


杜甫寫《韋偃雙松圖》:“白摧朽骨龍虎死,黑入太陰雷雨垂。”寫出了其強烈對比中的能動氣勢,“摧”字、“入”字透出此中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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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筆喜粗獷,用色喜“狠”而邋遢,邋遢者,不在於繁多其色,喜在一色多調。


佈局甚難,頗想破除陳法,闖出新路,殊未能也。


用海綿灑色,非正道,卻有效果,如果使用新媒介而不奪“筆法為主”的特徵,也不妨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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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色的厚薄與畫面的厚薄是兩回事。


前人論畫雲:“體要嚴重,氣要輕清。”體不重則輕薄,氣不清則俗。


色塗得厚,未必就有厚的效果。而色用得薄,也未必不能畫出厚的感覺。


我畫風求“厚”,意在使運筆與佈局上透出消息.


朱屺瞻:施色可淡而不可灰 可厚而不可膩


四季景色不同,色調不同。色調不同,反映出來的情調也不同。


春多嫩綠色,多花;夏日炎熱,樹色深綠,可用潑墨潑色法,惟法與春景不同,筆要粗獷,水分要多;秋天色轉金黃,間以紅綠,色彩豐富;畫冬景須有凜冽感,樹葉雕零。


郭熙雲:“春山煙雲連綿,人欣欣;夏山嘉禾繁陰,人坦坦;秋山明淨搖落,人肅肅;冬山昏霾翳塞,人寂寂。”寫出了景物特點,又寫出了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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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色以石質顏料居多,年久不變。焦墨亦不會變色,花青、藤黃、胭脂,年久色變,經不起日曬。


石質顏料,短在易板、易滯。植物質顏料,好在滋潤。在植物質顏料中蘸以墨色,則年久色褪,墨底仍留,可取得相對的保存作用。


石青色,必須打墨底,方顯得厚實。須等墨幹後加色,否則青色會化掉。


石綠色須用汁綠或赭石加底,幹後加石綠,顯得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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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石與墨相和,會起粒子,要畫得快些。有時可加些花青。


藤黃是樹的膠汁,錫管的藤黃太鮮,可以加墨色,應加多少要以實踐為憑。


胭脂很容易褪色,沖淡些畫膚色很美。


粉:鉛粉易變黑,鋅鈦白較薄。用粉時,水要乾淨。


紅色和墨和花青色都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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惲南田用色鮮豔,花瓣染色夾粉。吳昌碩早年也畫過有色有粉的荷花。晚年純有墨色勾莖寫梗,葉用潑墨為之,力量大,不愧大家!


八大山人的荷花極堪嚼味,簡中有變化,花梗的穿插有獨到處。


畫山水有境界,畫花卉翎毛,何獨不然?須畫得有生氣,有天趣,斯有境界。舍此皆非上乘。


畫花卉忌“板”,畫魚鳥忌呆。須畫得“生動”。“動”是契機,能“動”方才能“生”。生者,生機天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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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張大壯作牡丹,其香欲泛;作西瓜、蕃茄,其汁欲流,作魚欲遊,作蝦欲跳,得“動”字的三昧。


大壯用色,往往無骨能立,不用線條而有立體感。功夫最在施色,入細而善變。深如潑,淺若無,虛虛實實,做到“化”處。然而他的線條功力深矣。幾於筆筆中鋒,細勁而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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