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美好歲月:老姐

記憶裡的第一束陽光,是在一個春天的清晨突如其來闖進來的。溫暖的光束穿過紗窗,形成一段段光柱,灰塵在其中輕舞飛揚。床上,一個小男孩揉著眼起身看向門口,發呆。這就是三歲的我。

“醒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推門進來看著我說,懵懂的感覺告訴我,這是老媽。

“唔…”我深吸口氣,重新縮進暖和的被窩。

“快起來吧,太陽要曬糊屁股了。”老媽一把掀開厚厚的被子,開始匆匆地給我穿衣服。“出去玩玩,今天太陽很暖和。”我極不情願地伸胳膊伸腿伸腳協助穿衣,其間呵欠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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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

推開門,一股清新中夾雜了些許寒意的空氣立即撲了過來。“嘶~~~”我縮起脖子,狠狠打了個寒戰。春寒料峭,這個成語放到二十幾年前尤其適用。嗯…陽光確實挺暖和了,可惜空氣依舊冷冰冰的,毫無生氣。院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個孤伶伶的水管站在那一動不動。“外面有啥意思,還是屋裡好。”我嘀咕著又進了屋。

“看書~看書~”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從識字起就很喜歡看書。老姐一年級的語文課本,是我每天早晨醒來後的必修課,幾乎每天都要從頭到尾逐字逐句逐頁看一遍,現在想想都覺得挺無聊的。難道是我從小就很少有玩具的緣故?要真是那樣的話不給孩子買玩具倒是培養看書興趣的一個有效手段。呵呵,開玩笑的。

沒玩具,當然也沒有小人書,那幾本語文課本也就陪伴了我好幾年。直到後來上小學,才不知道從哪淘換來本一千零一夜。記不清看了多少遍,反正到最後那本書前半部分都一頁頁的翻爛了,可見當時我是懷著怎麼樣的情緒在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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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語詞典

哦對了,還有字典。那種小本的字典是我的最愛,尤其是成語詞典,上面大多數成語都帶有典故,好看極了。

什麼?我認字這麼早?都是我姐交的。那個時候我爸從廠裡帶來一盒粉筆,我和老姐就整天那麼蹲著在外屋水泥地上寫字。粉筆在潮溼地面划動的時候感覺很滑很不舒服,還經常寫不出來,但那絲毫沒有降低我的學習熱情,仍舊蹲在那一遍遍的描。

春夏秋冬,時光隨筆尖悄悄劃過,毫無聲息。

“我回來了二臭!”果然,還是這樣…我一臉黑線抬頭看向門口那個背個書包梳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那就是我老姐。說起老姐,不得不提一下百天照。百天照是中國在嬰兒出生的第100天舉行的祝其長壽的儀式,又稱百歲、百晬。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明沈榜《宛署雜記》中都有記載。 有俗語:滿月要帶匠(理髮匠)剃頭,百天要做百歲粑,一歲要抓周。我的百天照是一個可愛至極的嬰兒,穿著紅肚兜,睜著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絲毫不亞於圖畫上的嬰兒形象。而老姐那張,卻是大頭大臉小眼睛,額頭寬大,包得密不透風連脖子都看不出來,簡直慘不忍睹。去年把照片拿給姐夫看的時候,他都不敢相信那就是他老婆。確實,從那副尊容到現在勉強算作漂亮的天壤之別完美詮釋了“女大十八變”這一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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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

“回來就回來唄,大臭。”我撇了她一眼。

“我是大香!”老姐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自顧自放書包去了。

上述對話基本每天都會重複一遍,而其根源恰恰就是識字。就在某一個下午,老姐莫名在地上寫了個“臭”字,從此我就莫名其妙被冠上了“二臭”這一稱號,更可惡的是,她還自詡為“大香”。前不久老姐生了個男孩,我已經打定主意叫他三臭,老姐貌似不同意,不過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對於老姐,我的第一個記憶碎片是這樣的:一個溫暖的黃昏,紅色的晚霞籠罩住三合院上方那片小小的天空,老姐搬了個馬紮坐在門口,抱我坐在腿上,一邊嚼一邊往我嘴裡喂花生…每次想起這個場景,我總是一陣無語。當年為什麼還吃的那麼津津有味呢?為什麼現在只是想想就覺得胃裡的食物呼之欲出呢?唉,到底還是年少無知啊,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老姐從小性格外向,這點和我完全相反。這一特點的外在表現就是她經常捱打,而我卻從來沒有(也捱過一次,不過要等到初中再說)。

這裡僅舉一例。

話說這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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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元宵節,又稱為“上元節”,或稱小正月、元夕或燈節,為中國傳統節日,時間是每年的農曆正月十五,是春節之後的第一個重要節日。按中國民間的傳統,元宵節的夜晚,人們要出門賞月、燃燈放焰、喜猜燈謎、共吃元宵。

這一天,萬家燈火,萬花齊放。

我們一家四口出去看煙花,出門時我爸還在張家小賣部買了包煙。

順著小賣部往北走,遠遠就能看見西邊廣場上燦爛的煙火。一顆顆啾然升空的種子頃刻間盛開,綻放成璀璨奪目的花朵。良久,爆炸產生的轟響才遲遲傳入耳中。一顆接著一顆,一朵接著一朵,紅黃藍紫,爭奇鬥豔,螺旋盤桓,綴滿天空。

我和老姐手牽著手跟在爸媽後面一邊走一邊瞧,看著遠方煙火又叫又跳。

隨著漸漸靠近廣場,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多,男女老幼一個個穿新鞋裹新襖,喜氣洋洋,似乎連這深冬的寒風都無法吹散內心的喜悅。煙花也愈顯壯觀,五顏六色爭相開放,就在頭頂轟然炸響。我興奮地回頭找老姐,想把一處最大最好看的煙火指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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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

“快看啊——”我回頭,卻只發現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姐呢?我以為她又跟我玩捉迷藏,就跑上前偷偷問老媽她藏哪了。

沒想到,爸媽知道這事後慌了神,開始焦急地四處尋找老姐。漫長而又痛苦的尋找過程在我腦海裡只留下了一道模糊的影像,只記得我們找到很晚,直到看煙花的人基本都散了,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心懷僥倖地回家。在看到家中昏暗燈光的一剎那,我似乎聽到爸媽提到嗓子眼的心掉回原處的聲音。同時,我還知道,今晚老姐必然要接受暴雨般的訓斥責打。原因很簡單,人如果長時間處於焦慮狀態,心情就會壓抑,而一旦這種狀態被打破,壓抑的情緒就會瞬間爆發,通過各種形式發洩出去。更何況,造成這種焦慮狀態的元兇就在面前這個小屋裡。

於是,我被陰沉著臉的爸媽推進了裡屋,老姐則在外屋獨自面對積攢了一夜即將爆發的負面情緒。

記不起趴在門邊聽到了什麼,反正直到最後我推開門跑到外屋求情,爸媽才結束對老姐的“摧殘”。

現在想想,老姐的做法確實很氣人,好歹跟家人說聲,也不至於讓我們焦慮一整晚,而她也就免了那一頓驚天動地的訓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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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斥

從家長的角度來看,訓責是應該的。可這種教導孩子的方法卻有待商榷。對於任何一個犯錯的孩子,體罰都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不堪回首。而體罰最大的功效莫過於讓即將再次犯錯的孩子回想起上次的痛苦責罰。然後,以大無畏精神繼續錯下去。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們回憶起的,只是身體的痛楚,而不是犯錯帶給其他人的傷害和不厭其煩。

所以對於小孩子,如果犯了錯,不要急著打罵,先去倒杯水喝,同時心中默唸衝動是魔鬼,平息下跌宕起伏的情緒;然後再心平氣和地告訴他錯在哪裡,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困擾,應該怎麼做;最後,適當展現一下自己的憤怒和威嚴,順便給兩塊糖,緩解由此產生的可能會延續幾小時乃至幾天的尷尬氣氛。久之,則孺子可教也。

不過很明顯,我爸媽是不會那麼溫和的。在他們的認知裡,犯錯就是要打。調皮,打!打鬧,打!不聽話,打!成績不及格,打!由此可以想見,我那活潑好動不愛學習的老姐承受了多少次的家庭暴力。

記得初中生物老師“大猩猩”徐振北曾經跟我們講過,生物都有趨吉避害的本能。所以每當老姐意識到又要捱打,就會暫避風頭,跑去二姑家避難。

二姑家,是我童年生活裡又一份不可缺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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