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壴夕南 著

《影》壴夕南 著

——刺鬼

如同跌破水面,慢慢地向下沉去。

雖然看不到,但他依舊感覺到背後水底的黑暗在一點點地將自己吞噬。

如同突然有了意識一般,他猛地睜開眼,四肢在水中拼命滑動,不顧口鼻中細密冒出的氣泡,本能地想遠離那讓人心悸的黑暗。

終於臨近了水面,奮力扎出頭奮力喘息。

水底與水面如同兩個世界,上下分隔,卻又彼此相依。

夜色清冷,一輪彎月如鉤映在水面隨著波紋盪漾出一片銀白。

和水流爭鬥著,終於他筋疲力盡地游到了岸邊。

終於可以休息會了。

為了逃脫追捕他已經好幾天沒有閤眼了,到現在他都不相信自己僥倖逃了出來。

躺在河灘上,水流衝擊著他的雙腿。

原本駭人的燒傷此時已經痊癒了,就連一絲疤痕都看不到。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擁有了什麼。

那些異鬼!

一閉上眼,那些場景又在他眼前閃現。

它們身上的臭味,血紅的雙眼,對鮮血的渴望。

它們早已經不是人類了。

那自己又是什麼呢?

他拔出短劍,在手心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滾燙鮮紅的血噴湧了出來,灑在河灘上順著河水流向下游。

緋紅的光芒從那離體的鮮血上散發出來,原本灑落鮮血的地上肉眼可見地生長出一株株植物。

這是岸邊植物的根鬚和種子汲取了他的鮮血在急速生長。

更多的血撒入了何種,淡淡的紅色光芒如同晚霞般逐漸佔據了整個河面。

很快河水便如同沸騰一般,無數大大小小的水生生物拼命吞食著河水中的血,最後所有的血色都被吞食一空。

這些魚類和蝦蟹便瘋狂地廝殺起來,最後只剩下一隻獲勝的鱸魚滿意地一甩尾巴激起幾朵水花沉入水底。

短短不過盞茶功夫,這段河裡的生物已經幾乎全部死亡。

而原本急速生長的植物也互相纏繞著開始相繼枯死,它們不像動物能夠快速地吞噬對方,最終全部枯萎。

此時他手上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一點看不出曾經受傷的跡象。

隨手將那柄依舊鋥亮的短劍插會腰間,他離開了河邊向山林中走去。

這裡並不是完全安全,剛才流過血那些血奴很快就會找過來。

他對自己掌握的粗淺手段能否躲得過異鬼們的追蹤沒多少信心,為了確保安全他只能繼續趕路。

一路向北,山林間的野果也開始成熟,他一路採摘充飢勉強度日。

如今他的胃口大得出奇,一路走來只碰到的,只要是能吃的都被他填入腹中。

但他依舊飢餓,幾一直以來來從未吃飽過。

算算日子已經逃了五個多月了,從春末到仲秋再到冬至。

他不再往北,而是折返向東。

過了十幾日,第一場雪落了下來。

此時他才真正地鬆了口氣。

無論是異鬼還是血奴都無法在低溫的地方生活,而且大雪會掩蓋他的蹤跡。

找到一處避風的山崖,他小心翼翼的引燃柴火。

在他身邊是一頭死去多時的鹿,血液已經被他喝光。

當然與那些東西不一樣,他只是需要從動物的血液裡面獲得足夠的鹽分。

但這種茹毛飲血的日子卻愈發讓他覺得自己離人這個詞越來越遠。

鹿肉上的油脂被火焰烤的嘶嘶作響散發出迷人的香味,他不時翻動著鹿肉,眼神卻望著火堆出了神。

人總是不滿足的,當初他只想著能活命;後來他想著能逃出來;最後他想吃飽。

而如今,他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妻兒。

好半天他終於回過神來,翻開了早已經破爛不堪的袖子。

在他的手腕上,一個面目猙獰的惡鬼刺青再次重見天日。這就是異鬼們的標誌,它們習慣在自己的所有物上留下標誌。

拔出一直隨身攜帶的短劍細細端詳著,這柄短劍不到二尺,沒有護手沒有劍鞘。烏黑的木質劍柄反射著烏光,細細辨認可以看到一個字。

似乎是影!

這一路跋山涉水,期間披荊斬棘宰殺禮獵物都是用這柄劍,此時看起來卻是一絲鏽跡都沒有而且依舊鋒銳異常。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他不禁對老頭的身份感到好奇,這麼多異鬼只有老頭對他持有善意而且幫他逃出來。

將短劍插入火中,看著劍尖逐漸燒紅。

深吸了一口氣,他咬咬牙撿起一根樹枝咬在嘴裡,伸出有異鬼紋身的左手。

燒紅地刀鋒灼燒著皮肉,發出和烤鹿肉一般的聲音,同時一股焦糊味散發出來。

此時他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終於整個紋身毀去,短劍離開皮膚的那一刻他整個人放鬆下來。

吐掉嘴裡的樹枝和木渣子,他知道半年來他第一次能夠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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