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人物」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燈飾大王”是如何煉成的?

穿過天馬燈飾城繁忙的營業廳,拾級而上,到達五層天台。亭山樓閣,鳥語花香,綠樹成蔭,劉同光辦公室的靜謐與樓下的喧囂不同,它坐落於景色之中,鬧中取靜。


劉同光是喜歡這種靜的。所謂運籌帷幄者,不沉湎於世外桃源,匿於市井之中,依賴周圍的環境大智若愚、淡然處之。二十八年了。從3節櫃檯、5名員工起步,劉同光幾經起落,飽受風雨,最終打造了數萬平的燈飾城,乃至成為山東省規模最大、檔次最高、品種最全、實力最雄厚的專業性燈飾公司。

期間經歷的打擊,反覆,摧殘,委屈,這位臨沂“燈飾大王”很少對外提及。這種低調,恪守著臨沂商城人的經商之道:講求原則,耐心,耐力,毅力,隱忍。

與多數臨商創業者一樣,他起於草莽,卻沒有隨波追流,追隨著自己那顆不羈的心。他以父為師,習得一手銀飾雕琢技藝,也曾行走於“貨郎”江湖,卻沒有循著父輩之路走下去,而是轉身投入一片未知“藍海”;早期,他把箱子扣過來,鋪上紅布,在“西郊大棚”大棚外開始了沐風浴雨的“買賣人”生涯,這是臨沂商城第一代創業者的真實寫照;

在經年累月,南下北上的歷練中,他從燈飾交易中掘得“第一桶金”,卻在市場爆發時激流勇退;人生中的“兩把大火”,幾乎燒盡了他的所有,但如同八卦爐中“三昧真火”沒有燒死孫行者,“兩把大火”最終淬鍊出了“打不垮”的劉同光。

他身上帶有臨沂商城人的共性:比如他自認學問不高,卻走南闖北,在社會的大課堂上勤奮地汲取知識,不斷“充電”;他從計劃經濟年代走來,所思所行卻擺脫了計劃的束縛,反而是“市場經濟沒有模板,沒有參照物”、“不管白貓黑貓逮到老鼠是好貓”等市場理念的堅定追隨者。

百鍊成金,大浪淘沙,古時舜發於畎畝,膠鬲舉於魚鹽,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劉同光的故事,是臨沂商城發展史上的一部代表性傳奇。

(小標題)“銀匠世家”的傳承,只掙工錢,並無其它

立於天際的樓房,遮住了落日的餘暉。每當傍晚時分,劉同光或許總能記起鄉間的日落。

那時候,晚風在林間追逐嬉戲,晚霞將天空染成靜謐的桔黃,而粉飾著桔黃的,是鄉村上空的淼淼炊煙。孩子們的打鬧聲、犬吠聲、走街串巷貨郎鼓人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讓人霎那間忘卻一切繁華和喧器。在生命的源頭處,這是最本真的回憶。

貨郎鼓人的吆喝聲,長久地在劉同光是腦海裡迴盪,因為父親。

父親是個手藝人,做銀首飾。在劉同光記憶中,這是一個老手藝人的雕琢作品的過程,柴草生火,點燃木炭,熔銀,捶打銀錠成銀條或銀片,造型,焊接,洗銀,成型。每一件作品,都記載著農人鄉野的生活,也記錄著父親與家庭之間的故事,回憶起來,滿滿的幸福。

那個年代的銀匠可能跟今天有所不同。前者是用手工方法熔鍊銀質首飾,器皿的工人。最初也是以鑄造元寶、錁子為主,後來便打製首飾和小孩的“長命鎖”“銀燈”“酒壺”“酒盅”等,這些東西都是來料加工,只掙工錢,並無其他。

嚴格來講,那時的銀匠與今天的商人,相差萬里。那時候中國,“做買賣”並不受待見,更多的是一種求生技能。

1954年生人的劉同光有過餓肚子的深刻經歷,甚至“差點餓死了”。過來人都知道,上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期,一場罕見的饑荒席捲神州大地。作為老區的臨沂也無法倖免。

三年困難時期,他親眼見過有人餓倒在路邊、田坎上,很多人因飢餓得了浮腫病。那個年代,他吃過穀糠餅乾,吃過豆莢澱粉,但這些菜不解餓,吃下去一會兒就餓,他滿腦子充斥的就是“能吃頓飽飯就好了”。

做小買賣也是無奈,因為“這是沒有出路的人才乾的事情,沒有地位。”劉同光說,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小個體戶要請黨政機關領導吃個飯,那比登天還難。“他們不敢,怕傳出去不好聽。要跟小個體戶吃飯影響身份,個體戶哪有什麼身份?個體戶太掉價了,姑娘要是嫁給個體戶了,那一下子名聲就毀了。”

印象中,劉同光到臨沂電視報(當時叫視聽報)做廣告,招聘大中專畢業生,但這個廣告一出來“毀了”,“好多人問我,老劉你叫人家大學生給你打工嗎?這很尷尬,我自己沒有文化,但感覺到這個行業的空間很大,既然做了,得叫人來幫我做,我做不了就需要請人才。”

不論什麼行業,地位是人闖出來的,所謂“作為決定座位”。

(小標題)坑坑窪窪中,“送貨郎”歷練出最早的“商品意識”

“破剝削階級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立無產階級新思想、新文化、新風俗、新習慣。”1966年6月1日,人民日報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提出破四舊的口號,後來又充實為“破四舊、立四新”。

做小買賣銀匠,自然不被鼓勵,但上山下鄉的“貨郎”經常到小同光家訂首飾,只能做。

對公社裡的勞動力來說,做手工只能抽空,但送貨卻是難題,因為父親必須要出工,請假肯定是不能的。但十幾歲的小同光卻可以,於是在若干年裡,他成了父親的“送貨郎”。

從家裡出發,一路西行,走、走、走,直到電影院,一路砂石路,一路坑坑窪窪,“送貨郎”劉同光吃了不少苦頭,但卻在日積月累的“送貨交換”中形成了最早的商品意識。

建國初期的臨沂城基本處於自給自足狀態,計劃經濟時期很多商品沒有放開經營權限。臨沂城內,東方紅電影院東側等地共10餘處集貿市場,雞蛋、花生等都不準個體交易,只進行小雜貨、青菜等商品交易。隨著商品種類的增加,臨沂城五天一逢集,趕集的人越來越多,加上每年陰曆10月25日逢物資交流大會,整個臨沂城內人流攢動,交通擁堵。

在計劃經濟年代,如果說集市是固定時間、固定地點,那麼貨郎便是不定時間、不定地點、流動的“小集市”。只不過,那時候的貨郎,遠不及今日的“商人”,還處於星星之火狀態。

他們挑著擔子,翻山越嶺走進村落,搖著手中的鼓,聽到鼓聲響起,百姓就知道是貨郎來了,買一些自家用生活用品。貨郎挑著兩個籮筐,籮筐上面放著玻璃框做成的貨架。貨架裡成列的商品,主要是一些重量輕的小商品,比如紐扣、橡皮筋、紅頭繩、樟腦丸、鬆緊帶、洋紅洋綠之類的。村民可以拿錢購買,也可以拿出自家的東西來換。什麼東西換多少商品,也基本是固定的,但都會跟貨郎討價還價。特別是洋紅洋綠,是村民過年用來做米耙之類的食品點色用的,在白色米耙上面點上一些紅色或者綠色之類的色彩,可以增添一些年味的氣息。

在劉同光記憶中,在幾十年前的沂州路附近,有個小規模的地攤,買賣進口洋紅、洋綠,在分包的過程當中撒的滿地都是,一下雨,五顏六色的水就從沂州路淌到沂蒙路,從展覽館淌到電影院門口。這時候政府覺得影響市容了,就把這個攤位趕到河東,解放路橋附近。

某種程度上,農村市場的活躍,城市地攤的繁榮,貨郎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不僅帶來了商品,還帶來了走村串戶的信息。

促使父親和小同光幹銀匠手藝的原因,還有一個。那時候農村在生產隊幹活,掙的叫十成工分。“比如說你在生產隊裡幹一天的活計給十成工,這個十成工的價值在城區最高是8毛、1塊,在農村最低3—5分。”但做小買賣就不一樣了,行情好的時候,做一天賺幾塊錢的時候也是有的。

尋找出路,很多人就投身買賣中去了。

(小標題)市場“嗷嗷待哺”,出現在“西郊大棚”門口的買賣人

每個人都是時代的產物,無論成敗。有時候並不是人主動去尋求成長,而是被時代驅趕著、塑造著,大環境與小環境的合力,成就了我們現在的自己。

告別了“送貨郎”生涯,1980年代初期的劉同光覺得自己該走出去了,就揹著貨物走出家門,成為了“西郊大棚”的第一代創業者。

上世紀80年代初,在臨沂西關一片不起眼的楊樹林裡,一處佔地60畝、擁有800多個攤位的玻璃鋼瓦大棚——老百姓俗稱為“西郊大棚底”的集貿市場成立了。關於這個西郊大棚的來龍去脈,筆者已經做了交代。

需要再次強調的是,這個大棚便是日後如日中天的臨沂商城的雛形,對革命老區臨沂來說,這片大棚開創了一個時代。

在劉同光記憶中,剛建起來的西郊大棚,大概跨度應該在6米,建了10排,長度和寬度都是70米左右,大棚上面蓋了玻璃鋼,下面兩面出攤。一米水泥臺子,後面是一個鐵櫃子,便是每個攤位的“標配”。

不過,剛剛“入駐”西郊大棚的劉同光是沒有攤位的——“太貴了”。一個攤位賣大概50塊錢—100塊錢之間,剛開始少有人買。

沒買攤位的劉同光將“攤位”擺在了西郊大棚門口。他把一個空紙箱釦過來,鋪上一塊紅布,繼續自己的老本行——賣銀飾。

門口不要錢,稅收政策也比較優惠。那個時候,稅收並不怎麼正規,一個攤要一毛,要兩毛,甚至有的時候不要,這種稅收上的“休養生息”政策很快促進了西郊大棚的繁榮。

在那個商品短缺的年代,從全國各地進貨,供應“嗷嗷待哺”的市場,這順應形勢的“商業模式”最終造就了西郊大棚的“火”,有多火?

很多人戲稱:最繁華的時候,西郊大棚除了原子彈沒有賣的,槍支、飛機、大炮都有人賣的,這個槍支是獵槍、氣槍,什麼槍都有,似乎也沒有人管,更有人說連飛機、大炮也能賣。這倒不是誇張。有人在外地收廢品,“淘”回了飛機、大炮,放在路邊上展示。

但是寬鬆的市場環境也造成了隱患,最終導致了一場火災。

(小標題)“付之一炬”,大火燒出了“第二代”

“琳琅滿目,應有盡有”,人們用這兩個詞形容西郊大棚,也造就了臨沂人的消費行為,“逛西郊”成為城裡人和鄉下人特有的一種消費休閒方式。

但正因為啥都賣,消防意識差,也讓西郊大棚時時處於隱患之中,並最終“毀之一炬”。“商戶們晚上就住在大棚裡,因為沒有電,只能點蠟燭。有家商戶晚上點著蠟燭睡著了,最終蠟燭的火苗點燃了書本,並引燃了貨物,特別是那些易燃易爆品,因為沒有消防設施,最終整個大棚‘付之一炬’。”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臨沂商城人表現出來的韌性是超乎想象的。火燒大棚,一無所有之後,商城人居然很快重建了一個大棚,甚至比原來的規模和檔次都高!他們把這個就建成兩層、框架架構的市場,並對外租賃攤位一個攤位一年租金為10萬塊錢。

在萬元戶都很稀缺的八十年代,十萬元無疑是天文數字,但市場已經“被烘熱了”,重建者有底氣以十萬元出售也說明了他們是有底氣的。這其中最受益的就是原先攤位的購買者。

因為重建後的市場採取了一個措施,原來購買第一代大棚攤位的商戶一對一“以舊換新”,這樣即使攤位不經營,一年就可收取租金十萬塊錢。

無論如何,利用這十年,起早貪黑的劉同光靠著在大棚門口的苦心經營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三萬元。

美國有句諺語:人生最重要的是第一桶金。在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臨沂需要產生出像劉同光這類“創一代”。

這個新生階層,既沒有財富可以繼承,也缺乏市場和政策環境供他們發展。他們迫切需要完成原始積累,要挖到第一桶金。它的意義在於人脈,社會地位,金錢的擁有,社會地位的建立。

可以說,這十年的歷練為劉同光以後的成功打下了基礎。

(小標題)即使不賺錢,這三萬元也夠賠的

賣白熾燈,劉同光不是臨沂“第一人”,在他之前,臨沂地區有兩家集體企業已經介入這一行業。但與不同的是,劉同光有膽量做裝飾燈具,是燈飾市場臨沂地區“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這是冒險的一步。第一,這是一個陌生的市場,誰知道水的深淺?第二,在那個“貨源為王”的年代,誰能掌握貨源?

在中國的商業史上,1990年是特殊的一年。這一年,中國的鄉鎮集體企業利潤首次超過國營企業,中央開始打擊假冒偽劣產品,整頓“紅帽子”企業;而在此之前,全國人大通過憲法修正案,“私營經濟”的提法第一次出現,由此個體戶大量出現在老百姓的生活中。

也是這一年,劉同光開始創業了。他選擇了蘭山區建委的一個沿街房作為創業開始的地方。“商業大亨”李嘉誠有一個著名的地段論:“決定房地產價值的因素,第一是地段,第二是地段,第三還是地段!”

劉同光未必看過李嘉誠這句話,但他二十多年的買賣經驗,特別是“西郊大棚”門口的經驗告訴自己:地段,永遠是做生意需要考慮的關鍵。事實證明如此,建委的這處房子先是租給了臨沂市農機公司下屬的藍天商場。藍天商場在這邊辦了一個新時代商場,賣摩托車、自行車等。但它們這個空間大用不了,就租給一家賣服裝的,另外餘下的一部分就租給劉同光賣燈具。

至於為什麼將首次創業選擇賣燈具,裡面也有故事。

劉同光的一個親戚是燈具廠的領導,應該說這位貴人將他帶入了這個行業。只不過,即使已經進入這一行業,在開始買燈之初,劉同光對照明行業也看不透。但他又有基礎,畢竟他搞過首飾加工和電器維修。

面對風險,劉同光自認為能夠“管控”,他跟我說,“1990年,我手裡有三萬塊錢。我算了一下一年一萬的房租,再有幾個售貨員,如果說一年不掙錢我這三萬塊錢夠賠的。”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進入照明行業,劉同光的動作不可謂不大膽。時間也證明了他的大膽為他帶來了豐厚的收益:10月18號,劉同光的燈飾店開業,到了春節,這個店居然賣了將近40萬!

更誇張的是,第二年這個店的產值甚至過了百萬!

(小標題)退出“新時代”,為何在需求爆發時“急流勇退”?

從3萬到40萬,再到100萬,這在1990年代初期絕對是破天荒的“大錢”。

這一切在短時間內發生,讓劉同光也直呼沒想到。今天,坐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裡,他是這樣分析的:雖然我們當初並未意識到形勢,但裝飾燈具在城市裡已經很流行了。即使價格高,但人們也希望將各色樣式的燈具掛在家裡,裝點餐廳客堂。

某種程度上,在商品緊缺年代過後,臨沂人需求的爆發期到來,恰好被劉同光趕上了。

第一年40萬,第二年100萬,第三年幾百萬……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劉同光會沿著這個路子走下去的時候,1993年底,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退出了“新時代商場”燈具經營部!

“經營收入這麼多,別人是有眼紅的,就想介入,排擠我們。因為我當初有合夥人,這個合夥人就同意‘第三者’介入。這時候我正在廣東出差,接到電話以後,我堅決不同意。不同意的原因在於劉同光太熟悉這位“第三者”了——這是一個靠不住的“第三者”。

作為外地人,他當初到臨沂,正因為劉同光幫忙張羅,幫其打開局面。但現在,此人似乎榜上了“大腿”,有了底氣想要介入“新時代”的經營,這是劉同光不能接受的——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喜歡別人,可以付出全世界,不喜歡一個人,不惜代價,堅決不合作!

在劉同光和那位合夥創始人意見不統一的前提下,他決定撤離。他到裝飾材料市場自己掏錢交了一萬塊錢押金,從解放路新時代商場撤到裝飾批發市場。

這段時間,劉同光頂著很大壓力。“剛開始給我們留了40天的搬家時間,很緊張。要知道我們燈具店的天花板上掛了1000多平方的燈,要一一摘下來運走;我們還有一些其他設備還在倉庫。”

那段時間,劉同光白天在店裡搞經營,下班後還要消化現有的單子,搞燈光音箱安裝,晚上回到批發市場還要加班裝修。當初的員工隊伍也很拼,上班安裝燈,下班提著燈,深夜的時候直接累到躺在地上就睡。

到40天以後的第二天早上,劉同光就把所有設備搬得一乾二淨了。

(小標題)魄力!4000元的燈一下進了5臺

劉同光是一個有性格的人,他敢愛敢恨,認定對的事情一定要嘗試,哪怕失敗也在所不辭。

1992年,臨沂市一家農藥廠要裝修一個舞廳,需要3臺轉燈,可跑遍臨沂城也沒買到。最後,劉同光答應幫他們進貨。在上海進貨時,轉燈售價要4000元一臺,他一下進了5臺。

“多進的兩個轉燈,如果賣不出去就砸在手裡了,也是不小的一筆錢,想想當時膽子確實挺大的。”這種大膽,在成就劉同光的同時,也在成就他的事業。

如果說劉同光在市區做的大多數是零售業務,那麼到了裝飾材料批發市場,他大部分在做批發業務了。同時,他涉及的領域也有所擴大,從當初做燈具,後來涉及到舞廳的燈光音響——臨沂市第一家舞廳的燈光,便是他安裝的。

搬家之後的專業化、規模化運行讓劉同光的生意走上了快車道,以致於兩三年過後,他當初租下的店面面積不夠用了。這時候,挑戰又來了。

“地方不夠用了,我們想爭取習慣把新建的地方擴大燈具經營,但對方並沒有同意。這時候,在解放路東北角新建的一個建材市場向我們伸出了橄欖枝。”但這時候的劉同光是矛盾的:

一方面,這個建材市場已經開張了兩三年,卻冷冷清清、不溫不火;另一方面,這個建材市場的經理很有思路,他通過工商、稅務的領導請劉同光吃飯,動員他們到建材市場施展拳腳。

風險在於,冷清的市場要烘熱並非易事,況且誰能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對方一次又一次的請飯也擊中了他的弱點——這個臨沂人臉皮薄,同時也渴望完成別人完不成的挑戰。

他最終答應了。

(小標題)一年虧三五萬也虧得起

狠下心來的劉同光打算在建材市場經營一年試試,他算了一筆賬:一年虧3、5萬的我們也可以虧得起,大不了再撤!

事實證明,劉同光的嘗試又走對了!他於1995年在魯南建材市場設立的第一個門面在不長時間便實現了盈利。

把一個冷清的市場盤活了,裡面包含著“老照明人”劉同光對市場的準確把握,“過去,大家一家一個燈泡,農村都掛在樑上面,掛在屋頂上,照著兩個屋子,每個房間都有燈泡的情況很少。到了1994年以後,老百姓都有裝飾照明意識了,這刺激了照明市場需求量大增,直接反映到燈具市場的興旺上。”

劉同光的生意好,“特別是在過年的時候。我們的店裡都關不上門,甚至年三十的晚上才能貼對子。”他分析,大家平時都沒有時間,放假了回家一看燈泡需要換了,這個時候都跑多來買。

但一家獨大遠不是劉同光的追求。他又廣撒英雄帖,通過關係,邀請眾多同行加入,讓這塊燈具業的“處女地”迅速聚集了十幾家燈具經營戶。

而後,他又建議成立了一個燈具批發市場。這便是臨沂第一個專業性的燈具批發市場的前身,時至今日,這個市場身上也貼著中國第一個燈具批發市場的標籤。

1996年,劉同光在市工商局註冊了天馬實業有限公司,後來又有了天馬燈飾,天馬琴行,天馬演出器材……他的天馬逐步起飛。

(小標題)三大行業同時虧損,是斷臂求生?還是尋求突破?

1997年之前的天馬有一個奇特現象:只有一個採購員。“我們公司最高峰做到一個多億的時候就我一個採購員,所有的貨源都是我一個人採購。”

既當老闆又當採購員,累不累?劉同光反而覺得這是一個優勢:“做採購員,伶牙俐齒能言善辯,別人往往對他有戒備心理,我去了以後大家一看山東老哥來了,咱說話也實在,辦事也實在,人家放心,以至於到廣東、到浙江都不用帶一分錢裝幾車貨發回來。在溫州,人家裝車費都不用你付。”

在燈具批發行業存在著“潛規則”:得品牌者得天下。拿到知名品牌的代理權,幾乎就成功了一半。對天馬來說,在臨沂地區銷售量大,是因為獲得了若干知名品牌的獨家代理權。

比如,代理“華藝”品牌時,天馬一個月的營業額最多達到100萬元,成為全國燈飾行業的“四大金剛”之一。可以說,大品牌將獨家權利交給劉同光,是對他個人人品和能力的認可,是雙方能力的相互成就。

但1997年,累並快樂著的劉同光遇到了一個“低潮”。

這一年,臨沂燈飾行業在悄然鉅變,各種代理商異軍突起,不少客戶開始跑到南方進貨,燈飾產品價格一路減跌,加上產品更新換代,劉同光的倉庫裡積壓了大量的產品。

同時,家電產業也有變故,認為“進口家電質量好、品牌強”的劉同光曾拒絕了不少國內廠家的代理請求,但是他並沒有意識到國內家電產業的爆發——在1997年下半年,國產家電以價格優勢迅速發展,迅速搶佔市場,而此時,原本求著自己代理的國產品牌已“名花有主”。

“我們涉及三個行業,一個是燈具,一個是家電,一個是舞廳燈光音響。按照以往,我每月都會出差,對這三個行業瞭如指掌;但偏偏在這一年,我因為一些事有四個月沒有出發,結果在瞬息萬變的市場中受到了影響,都出現虧損。”

這時候,合夥人提出要賣掉家電店以減輕壓力,獲得生存的主動,遭到了劉同光的激烈反對,“不能賣。”“你不賣自己想辦法解決。”

是斷臂求生?還是尋求突破?劉同光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小標題)在最漫長的48天裡拿下“最難啃的骨頭”

頂著壓力,劉同光去了廣東,沒想到這一去就是48天,對這條敢打硬仗的山東漢子來說,這是生命中漫長的48天。

在廣東,他首先瞄準的是燈具廠——數百家燈具企業,他需要一家接著一家,“掃一遍”,“一般我幹三件事:第一,看,不管你大還是小,我進去看一看;第二,談,我們談談價格可比性;第三,訂,訂貨後把貨發到臨沂。”

劉同光畢竟是燈具江湖裡的“老手”,論實力、論眼力、論談判能力,他都樣樣精通。結果正如他設想的,等到燈具發貨到臨沂,天馬又恢復了市場活力。如法炮製,他又把舞廳燈光問題解決掉了。

但家電問題卻成了“最難啃的骨頭”。

通過銀行關係,劉同光約某家電企業的“一把手”出來吃飯,想做臨沂代理。但人家已有代理了,而且代理渠道很成熟,沒有了跟別人合作的意願。

正當“山窮水復疑無路”之時,一個消息傳到劉同光耳朵裡——西安正召開一個國產音響會議。他馬上定了廣東飛西安的機票,他心裡清楚:困難時期的任何行業信息都可以是“救命稻草”。

但人算不如天算。在廣東白雲機場,劉同光偶然看到一張報紙,上面的文章《從首富到首騙——牟其中人生的時代影像》深深地吸引了他。

1989年,商人牟其中以500車皮罐頭品換來俄羅斯四架飛機,一時名噪海內外,此後更被冠以中國“首富”之稱。牟其中創造了無數的神話,喚醒了中國人創造財富神話的激情,更幾乎使每個人都相信,擁有夢想就能創造奇蹟。但善於創造“神話”的牟其中最後還是被“神話”絆倒了,他鋃鐺入獄了。

“牟其中的成功與失敗,就在於他對時代的合流與背逆。當牟其中崛起時,中國正處於改革的初期,社會經歷著劇烈的轉型,而轉型中的動盪,使社會在一定程度上走向無序,這個時候,牟其中天才的想象和超群的膽魄,以及狂躁和激昂的生命力,促使他在一個無序社會中創造出神話。但賺錢是需要規律和秩序的,不服從這個,最後只能被服從。”

劉同光看的太入迷了。以致於看完三遍,抬頭望向登機口時,飛機早已飛走一個多小時了。沒有辦法,只能退票,再買票飛西安。也許是命運故意安排。也是在西安街頭,他無意間發現了刊登上當地報紙上的一則廣告:好戲隨時演,奇聲音響。

東莞奇聲電子是一家成立於1992年的科技型企業。很多人對後來小品演員陳佩斯主演的那則奇聲家庭影院廣告印象深刻。

但在1997年的中國,奇聲音響還處於默默無聞的狀態。拿著報紙,劉同光就到會上找同行請教,“這個品牌有沒有潛力?”大家的反應不一,但主流的是看好奇聲的未來。

這樣,馬不停蹄,劉同光直接又從西安飛回了廣州,他希望親眼看看這家音像公司到底如何。

(小標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現在回憶起來,劉同光用“一波三折”來形容奇聲之行。雖然,相對於收穫,這些波折是值得的。

“回到廣東以後,我找到老闆朋友拉著我去廠家。沒有駕駛員,這位朋友自己開車,路不好走,既要長途跋涉,又要七拐八拐,但廠家所在的位置非常難找,找了幾個小時也沒有找到,因為它在農村裡。給廠家打電話吧,對方又說今天是週日,我們休息。”

恰好朋友有事要走,廠家又不見面,一氣之下,劉同光回了臨沂。人在氣頭上容易做衝動的事情,這次他也沒有免俗。

回到臨沂的劉同光面對著的還是家電問題。壓力又來了。對此時的天馬來說,家電問題事關未來,如果不解決,下一步很難生存。

無奈之下,他又給廠裡打了電話。沒想到這次,事情翻轉了,可謂“柳暗花明又一村”。

接電話的是董事長助理。這是一個比較負責任的助理。聽到劉同光反映的情況,助理非常生氣,“那太不應該了”。最後,他張開雙臂歡迎劉同光的到來,“這樣吧,你明天過來,只要到了東莞,你找一個有標誌性的建築,我們派車去把你帶過來。”

在奇聲電子公司,董事長鍾海亮接待了劉同光,前者比較認真地同後者進行了數小時的交流,從天馬的實力,到臨沂的家電產業都做了詳細的瞭解。談完之後,鍾海亮帶著劉同光參觀了奇聲電子的車間廠房和職工宿舍區,也就是這一次參觀,讓後者“很受啟發很震驚”。

參加過自衛反擊戰的鐘海亮因為是軍人出身,所以把軍事化管理思想貫穿到企業管理的方方面面,哪怕在細枝末節上。

讓劉同光印象深刻的是,在工人的宿舍裡,哪怕晾的衣服、窗前擺的鞋子都整整齊齊的。劉同光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規範的企業,我認為這家企業有前途。所以努力爭取跟他談。

(小標題)劉氏商業模式讓不知名品牌“一炮打響”

回到臨沂後,劉同光跟大家商量,但大部分人並不認可奇聲,理由是市場上沒有見到過。

很多人都聽說過一個賣鞋子的故事。大體梗概是英國和美國的兩家皮鞋工廠,各自派了一名推銷員到太平洋某個島嶼去開闢市場。兩個推銷員到達後的第二天,各給自己的工廠拍回一封電報。 一封電報是:“這座島上沒有人穿鞋子,我明天搭第一班飛機回去。” 另一封電報是:“好極了,這個島上沒有一個穿鞋子,我將駐在此地大力推銷。”

聰明人創造的機會比他找到的多。難怪美國新聞記者羅伯特·懷爾特說:“任何人都能在商店裡看時裝,在博物館裡看歷史。但具有創造性的開拓者在五金店裡看歷史,在飛機場上看時裝。”

劉同光就希望自己做這種有創造力的人。通過商業模式,將市場上不知名的牌子做到市場知名。

最終,大家尊重了劉同光的意見。先將300萬定金打給奇聲,對方發貨。接下來,劉同光需要思考的是面對臨沂市場上強大的對手,如何打響奇聲品牌?

“我們採取第一個措施是送貨上門。我在廣東發現了廂式貨車不錯,所以讓奇聲音響幫我們定了一臺廂式貨車。所以,咱們臨沂的廂式貨車我是第一個擁有的,定這臺貨車送貨上門是為了搶佔渠道;第二個措施我在廣東高薪請了一個家電修理工,做售後服務。”

那時候,劉同光的這“兩大絕招”得到了廠家的認可,讓其壟斷了奇聲音響在山東的代理權,天馬的家電板塊最終緩過勁來。

(小標題)一連幾天睡不著,躺都躺不住

成長是被逼出來的。

人的潛能有多大,誰也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安於現狀、固步自封,你將逐步被淘汰;逼自己一把,突破自我,才可能創造奇蹟!

到了1998年,天馬發展的有點規模了。但天馬的兩個創始人卻面臨著分家局面!《三國演義》有言,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對於分家這一點,劉同光看得開。

分家不難,但劉同光拿到照明板塊讓人看不懂。為何如此選擇?他告訴我,“家電行業跟燈具不一樣,燈具行業的老闆跟我相比的沒有文化的人太多了,但是家電行業有的是在後來下海的,也就是有點能力的人,最差的也是做過家電修理工的,考慮到家電市場行業的競爭要遠遠大於照明行業,所以我選擇了後者。”

選擇了照明行業,就意味著要改變一下原先的身份。以前,劉同光是整個天馬的“總業務員”,公司所有的採購都是他一個人,卻沒有做過公司經營。這不熟悉的領域給了他壓力,他失眠了。

有時候一連幾天,他睡不著,晚上熄著燈,他就起來坐著,躺都躺不住。

“採購方面,我通過多年積累路子成熟了,不需要出發那麼長時間了;但什麼叫經營,什麼叫管理對我來說是新課題,壓力相當大。我在想,天馬燈飾到今天8年了,已經在臨沂形成了一個品牌;相反如果說在我手裡倒了,那真是證明我證明自己前8年的付出都歸零。這是絕對不行的。賺錢與否無所謂,我必須先想辦法讓天馬燈飾活下來,我有這個信念。”

“苦心人,天不負。”一束光出現在夜行人的眼前。著名經濟學家高建華一行被有關政府部門邀請到沂蒙山演講。

公司的辦公室主任買了張票,送過來,“有個經濟學家到臨沂講課,你去聽一下吧。這個人很火。”對於聽專家講課,劉同光起初並不“感冒”,“經濟學家講課跟我有什麼關係?”這讓辦公室主任犯了難,這張票是照顧人家主辦方的面子買的,也沒法退啊。

冷靜下來,劉同光考慮了一下:快過年了,就去聽聽試試,別浪費了。

這一去,對了。

(小標題)什麼叫營銷,什麼叫管理,他開竅了

作為著名經濟學家、惠普首位華裔首席知識官,高建華肚子裡“有貨”。

“十幾年過去了,柯達的‘奶酪’不見了、摩托羅拉和諾基亞的‘奶酪’不見了、惠普的‘奶酪’也正面臨挑戰。這些曾經稱霸世界的行業巨頭,為什麼會走下坡路?”圍繞企業如何轉變商業模式,高建華曾經分析,“‘奶酪’為什麼會不見了?因為沒有預見到環境的變化,缺乏危機意識。結果必然是‘溫水煮青蛙’,等到感知到威脅的時候已經晚了。既然預見未來如此重要,那麼如何才能做到呢?方法很簡單,那就是頂層設計。”

“頂層設計”就是用科學的方法論對企業未來五年的發展做出系統性規劃,即按照“以終為始”原則,基於對目標市場的理解,對用戶需求的把握,對競爭格局的認知,通過系統的分析,把經營管理目標設定好,把用戶心目中理想的完整產品描述清楚,把實現目標的關鍵要素和主要挑戰羅列出來,把潛在的問題和風險預見到。從後往前看,從而根據目標配置資源,缺什麼,補什麼,倒排時間表,形成一個通俗易懂的“劇本”,然後讓各個職能的管理者按照“劇本”上的分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劉同光認認真真的聽了三天的課,受益匪淺!“從這三天我悟出一個道理來,一個人不怕沒有學歷,怕的是沒有學習的能力,只要你願意學習還有機會。”

從那開始,劉同光突然“變了一個人”,哪裡有課到哪裡聽。包括一些知名的營銷專家、激勵大師到國內講課,哪怕在廣州、海南,他都要追過去聽課。

劉同光的確很努力,之前,他開車從不聽音樂,但一場場報告聽下來,他每次開車都要打開錄音帶,聽市場營銷方面的知識。

通過幾年學習努力,什麼叫營銷,什麼叫管理,劉同光開竅了。

(小標題)進取心是被逼出來的,長了毛的煎餅也好吃

如果說進取心是“被逼出來的”,那麼能吃苦則是這位土生土長的臨沂人骨子裡帶來的。

劉同光說,吃的苦、受的罪是不敢回想的,太難了。天馬20週年慶典的時候,劉同光曾經跟員工們分享過一個故事,詮釋了他身上的這份吃苦精神:

“我們從溫州進貨,回來需要押車回來。走到浙江的地段上,在山上堵車了。我出門是帶的煎餅去的,剩的煎餅沒有捨得扔,裝在塑料袋裡了;第一天吃飯還可以,有賣烤玉米的,烤地瓜的,還有賣大掛麵的。但第二天就沒有吃的了,甚至連開水都沒有。”

“我就把這個長毛的煎餅拿出來,剛開始把長毛的地方掰掉,只吃不長毛的。最後不長毛的吃光了,長毛的還得吃。不錯,餓了的時候,長毛的煎餅也好吃。”

這一次,劉同光被堵在山上整整四天四夜,真難熬。

《左傳》以“ 篳路藍縷,以啟山林”記述古楚先民的創業過程。篳路是荊柴做的大車,藍縷是襤褸的衣衫。當年的楚國先民,就是穿著破衣,拉著柴車,開墾了山坡林地,創建了楚國,創立了積極進取、革故鼎新、開放融合、至死不屈的楚文化精髓。對劉同光來說,何嘗不是這樣?

創業28年後,我問他,創業需要人努力和天幫助,有哪個因素對您來說最重要?

劉同光說,“天時、地利、人和,都必不可少。但重要的是,沒有吃苦耐勞精神,沒有創業精神肯定不行。我給員工講了三點。第一,你吃苦一陣子會幸福一輩子;從來不吃苦,可能永遠不幸福。我最大的成就還來源於付出和努力。沒有付出哪有結果?第二,人得不斷學習。三人行,必有我師。所有的企業都存在自身優勢,也存在著自己的不足。取人長處可以彌補自己的不足;第三,做人做事一定講誠信,如果說你只有講誠信了有可能吸引更多的朋友跟你一起共同發展,反之就完了。”

劉同光屬馬,烈馬,有如日中天、志在千里的心氣。馬是動物界的梟雄,天馬行空,策馬揚鞭,生命永不停蹄,而在光鮮背後,馬要忍辱負重,砥礪前行,“吃點苦又算什麼?”

在劉同光的世界裡沒有高枕無憂,永遠是危機四伏,保持憂患意識。

(小標題)又一把火,1650萬的貨被燒沒了!

“2004年的一場大火,差點燒掉我的信心,當時甚至想帶著剩下的錢回家養老了。”

老黃曆上,7月29日這一天,是一個適合結婚、搬家、開業、納財的良辰吉日,但對劉同光來說,這一天是他他命中“最黑色的一天”——他的天馬燈飾幾乎遭遇了“滅頂之災”。

“我們隔壁的一個空調,因為用電量過大而發生火災,將整個燈飾城‘付之一炬’。”這一次,劉同光的天馬被燒得很慘,幾乎是一乾二淨:1650萬元的貨物在大火中被燒為灰燼。

沒有希望了!這是大火過後的現場留給劉同光的印象,啥都沒有了。他不知道自己怎樣回的家,因為面對著大火,他萬念俱灰,一點想法都沒有。躺在床上想睡覺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腦子受了刺激了跟放電影一樣,一幕一幕的想原來怎麼樣,現在怎麼樣,今後怎麼走。

帳總要算一下,還好他參加過意外保險,他自嘲,把應收款收一下這500萬的保險回家務農吧。

這時候,他接到了一個公司高管的電話,“劉總,您過來一下。”“過去幹什麼?不去了。”“您得過來,無論如何要過來。”

天馬的高管到蒙山賓館租了一間會議室,把所有能通知到的員工都通知到了。這是劉同光永遠難忘的一幕:所有的員工都寫好了決心書貼到了牆上,幾乎貼滿了牆。員工的心聲,跟著老闆幹,一切從頭再來的表態都寫到上面了。

“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勤勤苦苦已度過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風雨。我不能隨波浮沉,為了我致愛的親人。再苦再難也要堅強,只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2003年劉歡一首火遍大江南北的《從頭再來》,此時此刻唱出了劉同光的心聲。他是條漢子,怎麼能被輕易打倒?

“大家既然這樣認可我,我只能硬頭皮我給大家承諾三件事。”劉同光說,“第一件事大家只要更公司不離不棄,我說保險公司保了500萬,500萬賠償過來我們大家的工資一份不少,我說第二個承諾在恢復經營之前我安排大家學習,哪天有工作了你去幹工作,全員培訓。我說第三件事大家既然這麼信得過我,很相信我,我今後更加努力的工作。”

劉同光跟父親學過銀飾技術,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你遇到困難和挫折,那是老天在雕琢你!他告訴自己,天將有重事交與你完成,你要有耐心,毅力,決心,恆心。

(小標題)有人品在,沒有一個人“落井下石”

信任是指相信而敢於託付。信任一個人有時需要許多年的時間。但一旦信任,就將自己託付,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當兩人能在戰鬥中把後背交給對方,那就是最高的信任。如果說員工在關鍵的時候真能體現出他們對劉同光個人魅力的信任,那麼長期以來積攢下的人品也得到了廠家的支持。危難之時,劉同光代理的品牌也沒有落井下石。所有合作的廠家,沒有一個催貨款的。很多廠家代表都說:“需要我們做出什麼樣的支持,我們一定會給予。”

劉同光的保險意識這時候也發揮了作用———保險公司賠付了大約500萬,為公司恢復元氣提供了不小的動力。雖然長達半年時間沒有營業場所,但是天馬燈飾當年的銷售任務竟然全部完成。天馬不但沒有死掉,反而渡過難關。

臨時經營場所安頓好之後,劉同光乾的第一件事便是做亮化工程。他明白,當務之急是讓員工們有活幹,忙起來才能忘卻傷口,找到未來的路。“那段時期,幾乎臨沂市所有的照明都是我做的。”他不要求掙錢,不要利潤,只要大家有事幹,掙點工資養活大家。

一場火改變了很多,它改變了劉同光,“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很多事情看開了。”當然,也改變了天馬的經營理念。

天馬雖然做過一段時間的批發,但早些時候,燈飾批發市場不規範,又是賒銷,又是代銷,回款困難;後來天馬燈飾主攻零售市場。但大火之後,劉同光認識到,還要恢復到批發的路子上。

做批發首先有產品,得有品牌。他就開始給廠家上游供應商做工作,第一個便瞄準了飛利浦的工作。

8月10日,也就是失火十一天後,上海舉辦飛利浦會議。本來劉同光並不知道這個消息,在大火陰影中尚沒有走出的他也沒有意願參加會議,但飛利浦的高層一個電話,希望他的蒞臨,“大家見面這樣的話你放鬆放鬆心情。”

這也是飛利浦最困難的一段時期。

(小標題)老江湖“一語中的”,“同光建議”成飛利浦“中國方案”

回頭看去,2000年—2004年的飛利浦中國照明業務,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從大的環境上看,2001年,被稱為“病毒之年”,求職信、紅色代碼、尼姆達蠕蟲瘋狂肆虐,造成上百億的直接經濟損失。伴隨著高科技泡沫的破滅,飛利浦也在劫難逃,股價從每股60美元斷崖下降到每股13美元。在荷蘭皇家飛利浦電子公司總裁柯慈雷眼中,當時飛利浦的業務觸角很廣,涵蓋了照明用品、電子元件、半導體、醫療系統、消費電子等五大類,形成“大而全”的局面。對這個有著100多年曆史的跨國巨頭來說,它既像索尼、三星,又和西門子、通用電氣類似,沒人能說清飛利浦的主導產業。

具體到照明產業上,為什麼飛利浦會出現連續四年的零增長?這也是飛利浦的高層也需要搞清楚的問題。因此,這一天的大會,飛利浦邀請了三個不同規模的代理商給他們分析。

會議開的有些低沉。前兩個發言者一直在抱怨,說賣飛利浦得“四賣”,賣老婆、賣孩子、賣車子、賣房子。這期間,劉同光一直保持沉默,遲遲沒有發言。飛利浦高層坐不住了,通過翻譯問他,“為什麼你不說話?”

既然給了說話的機會,劉同光肯定要說,不吐不快!

“飛利浦銷量上不去是因為價格混亂,說為什麼價格混亂,因為跨區銷售,這是飛利浦政策的問題。”他就分析價格混亂到什麼程度,飛利浦跨區銷售到什麼程度,飛利浦政策存在什麼問題。原先飛利浦指定“四大家族”做中國區的銷售,但後期四大家族做大,大到甚至飛利浦照明總部的指令失去控制;鑑於此,飛利浦放開了照明的銷售,但全國放開之後,價格徹底亂套。

“你對飛利浦的營銷模式有什麼建議呢?”劉同光認為,飛利浦的營銷模式應該取消大戶政策,培養區域性大戶,“你可以中國的行政區域培養大戶,一個省一個總代理。”

劉同光畢竟在照明銷售行業浸潤了15年,對此行業把脈相當精準。他的建議很快被對方採納——以劉同光的建議為主體,10月份飛利浦便公佈了新方案,12月份開始實施。

這精準的建議如此重要,以致於它將低谷中的飛利浦照明帶到了快車道,開始了此後長達八年的高速增長期。

以與飛利浦的合作為切入點,到2005年,劉同光陸續拿下了三大品牌的總代理,也讓天馬真正飛了起來。

(小標題)一人為大,二人為天,是為“天馬”

劉同光屬馬喜馬。馬是所有動物中最高貴的。

人給狗食物,狗為了食物保護主人,這叫生存;而馬不依附於人而存在,就是精神層面的貴族。它們是忠誠又勇敢的化身。這成了劉同光喜歡馬的理由。

劉同光說,自己沒上過學不識字,不懂字的含義,在創業之初,就取了一個名字,叫“燈具世界”。這四個大字往門口一掛,後來有人就批評,說燈具世界沒有特色,也太大。到後來真正註冊公司的時候更難辦——燈具世界不能註冊。

“坐落在國際化大都市北京一隅的海馬歌舞廳,燈紅酒綠,夜夜笙歌。時尚男女雲集於此,體會著改革開放大潮所帶來的劇烈變化,用光怪陸離的物質文化填充著早已空虛無助的精神世界。歌舞廳老闆和女經理每日迎來送往,與各色人等周旋。人們在此買醉,在此暢談,抑或調侃,抑或沉思,愛情友情,愛恨情仇,全部彙集於此。小小的海馬歌舞廳,儼然是濃縮了世間百態的悲喜舞臺……”

這是1993年出品的一部電視劇,名叫“海馬歌舞廳”,與同年出品的《我愛我家》、《編輯部的故事》成為中國情景劇的鼻祖。劉同光對“海馬歌舞廳”印象深刻,尤其對“海馬”二字情有獨鍾。

那時候,他到南方出差,看到了一個“海馬傢俬”的品牌,越發喜歡。就想著如何起一個以馬為中心的名字。“海馬、黑馬都不好,別人也用過了,要不叫天馬吧?”

天馬是一個好名字。第一,天馬是《聖鬥士星矢》裡的主人公,擁有獨自領悟小宇宙的天賦,被天秤座的童虎發現並帶往聖域接受聖鬥士訓練,最終成為了天馬星座的聖鬥士;第二,天馬行空,意思是天馬奔馳神速,像是騰起在空中飛行一樣。常用來比喻才思敏捷,豪放不羈。取字“天馬”,讓劉同光賦予了其遠大的想象力和行業潛力;第三,最重要的,劉同光屬馬,另一位合夥人也是屬馬,後者小其一旬,一人為大,二人為天,是為“天馬”。

在臨沂市,人們談到臨沂商城的發展,尋找代表性人物時,宋連勝和劉同光常常被提及,因為前者搞體育,名字裡帶著“連勝”二字,與體育上的求勝精神不謀而合;後者搞照明,名字裡帶著“同光”二字,與照明世界中的光芒異曲同工。

在天馬燈飾城,我們也發現了一個奇特現象:很多燈具公司的老闆都與天馬有淵源——有30%以上的業主,要麼他從天馬乾過,要麼他家人在天馬乾過,要麼在天馬出去以後跟別人一起創業。

這似乎與他名字中的“同”有關聯——共同照亮世界。劉同光說,我跟員工們說,我內心底不願意讓大家跟我幹一輩子,但是我願意你在天馬乾過不後悔,你出去在天馬乾過,你就是天馬人,你出去創業當大老闆我更支持你。

從天馬走出去的員工,沒有一個人不感激劉同光,他們說,這個老闆有能力,厚道。

(小標題)創業之初是為了“肚皮”,發展大了為了“臉皮”

2017年在天馬全體職工大會上,劉同光講了三點:

“第一,註冊天馬燈飾集團。這是一個方向問題,它不僅僅是我自身的,還有我同行的。將來天馬燈飾有了先進的模式或者新產品,我們與同行可以分享,共同發展,大家共同打造天馬燈飾集團;第二,股份制,我們的高管一年給他幾十萬,縱究還是高級打工仔,同時,也沒有歸宿感,只有持股才有‘歸宿’或者‘當老闆’的感覺;第三,咱上過早市,上過夜市,唯一沒有上股市。咱們現在開始就規範化經營,規範化管理,為早日上市做準備。”

將這三點是何種用意呢?劉同光說,任何生意人奮鬥一生無非是為了“兩皮”,剛開始創業之初是為了“肚皮”,吃飽肚子以後企業有一定的規模是為了臉皮,說破了就是體現自身價值。

怎麼體現自身的價值?他認為是三個步驟:

第一個步驟,通過你的努力得到家庭的認可,你得承擔家庭責任,家庭認為你是這個家庭的頂樑柱。

第二個步驟,你要做到親戚朋友面前認可你,認可你這個人,還能幹點事,還能給親戚朋友幫忙,或者是帶領親戚朋友致富。

第三個步驟,得到社會的認可,說你這個人再有錢,你沒有社會知名度,你不為社會做一點貢獻,不得到社會認可,再有錢也沒有用。

(小標題)實體店沒有明天?開玩笑!

當下,互聯網經濟風生水起,不斷衝擊著製造業。

在廣東,劉同光曾經和同行開過一個閉門會,會議上同行們大談互聯網,似乎是實體店沒有明天了,他聽到以後很生氣。

“首先大家大談互聯網時代,互聯網不是一個時代,它只是一個工具。我們只能說以前是傳統照明時代,而現在是LED照明時代。照明行業做互聯網營銷叫電商。但照明電商一觸電就受傷,十個做電商的九個虧錢,都沒有盈利的。”

“我們總理提出來互聯網+。我認為應該是實體店加互聯網。不管任何一個品牌,我在網上採購都修配送和售後,這樣才能形成全國照明行業一張網。這樣我們才能照明行業真正和互聯網結合。但是O2O這個模式叫020,2020年以前是投入期,2020年以後才能受益,大家耐心等待。”

劉同光的話與格力電器董事長董明珠的話如出一轍,後者認為,“如果實體經濟不行,那一定是因為你自己無能。互聯網對我們來說只有提高效率的作用,而不是一種傷害。比如說馬雲,他在他的軌道上,你在你的軌道上,不可能因為馬雲,製造業就完蛋了,反過來,沒有製造業,馬雲他才真正完蛋了。”

在照明行業,用戶體驗是第一位的。支撐劉同光的觀點的是這幾點:

第一,對低成本的燈具而言,運輸、快遞成本太高,甚至要超過燈具本身;第二,燈具是易碎品,通過快遞公司運輸破損率甚至高達80%;第三實體店的免費安裝模式,電商無法滿足;第四,燈具理賠問題,實體店“什麼壞了陪什麼”的承諾是最大優勢。這四個原因照明行業受到互聯網衝擊並不嚴重。

“我認為將來的發展方向必須實體店加互聯網,這是真正照明行業的歸宿。”劉同光說。

(小標題)市場經濟沒有模板,沒有參照物

不能一味埋頭苦幹,也要抬頭仰望星空,這是劉同光的理念:燈飾行業已經從淺水區走到了一片深水區,從摸著石頭過河,到沒有了什麼參照物,天馬一直在做臨沂燈飾領域的拓荒者,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

結合自己前半生的創業路,劉同光說做企業有兩個難度,一是獨創,二是專心。

他熟悉的一個知名企業,在發展到最高峰的時候請美國著名的諮詢公司麥肯錫做諮詢,但最後失敗了。麥肯錫的文化與這個企業格格不入,強行灌輸麥肯錫的文化,讓這家企業差點死掉。這讓他總結出來,每個企業都有其自身文化,老闆的理念是獨創的,沒有一個範本。

“民營企業沒有一個模板,就是摸著石頭過河自創的,為什麼成功率這麼低,好多人都在創業路上死掉了,因為他命運不好,正好走著走著一場風颳倒了,或者是一場雨衝倒了,他很努力想做好,但是成功率很低,就是市場經濟沒有模板,沒有參照物。”

從來沒有救世主,一切靠我們自己。

他抵禦誘惑,保持專注,哪怕在房地產最火的時候都不曾染指。因為“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說到此,他講到了自己與別人的不同,“我腦袋簡單,也沒有更高的追求,不想怎麼成名,也不想把企業做成多大,只想企業能夠正常發展夠了,時代不會虧待專注的人。”

也是這種理念,劉同光堅持把複雜的東西的簡單化,信奉市場經濟不管白貓黑貓,逮到老鼠是好貓。

從一而終,便到了今天。

人生如棋,每個生命都須經歷起承轉合。“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是非成敗轉頭空,茫茫古今,白駒過隙之間,只為凌其壯志,耀其才華,千秋過盡,問心無愧。

讓我們祝願劉同光和他的天馬展翅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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