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六 荷葉粥

驚堂木一響,哩個啷個啷。我來貧一段,請君聽真詳。

列位,吃了嗎您哪?眼下正值夏靜天兒,就在老北京人的記憶裡,一直有一個揮之不去的影子——荷葉粥,那是舊京夏靜天兒里人們最喜歡的便當美味。

關於喝粥的好處,明代詩人張方賢有詩總結說:“煮飯何如煮粥強,好同兒女細商量。一升可做兩升用,兩肚堪為六日糧。有客只須添水火,無錢不必向羹湯。莫言淡薄少滋味,淡薄之中滋味長。”

人類喝粥的歷史可就太遠了!您八成知道一種叫做“鬲”的陶器,大腹、三足,個頭不大卻顯得胖嘟嘟的。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六 荷葉粥

出土的青銅器:鬲

這是出自新石器時期架在火上用以熬穀物稀粥的器物,那時的先人們只知道將穀物顆粒熬煮得特別爛,所以那時的粥通常又叫做“糜”。

接近農曆六月,民間又稱“荷月”,北京已快到盛暑時節,自是荷花盛開,蓮蓬結實,菱藕上市的正當季。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六 荷葉粥

誰說“江南可採蓮” 京都荷葉正“田田”

而這時的圓明園、頤和園裡,早已是“接天蓮葉無窮碧”了!因此,每每這時候,鮮香解暑的荷葉粥應時而興。

喝粥就是要喝新鮮的,特別是晾涼了冰鎮了再喝時,那沁入心脾的清澈管保讓你若飲醇醪。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六 荷葉粥

“荷月”正值荷葉舒展之際

那位說了:切!幹嗎偏要在夏靜天兒喝?冬天也可以啊!藥店不是有幹荷葉嘛!您說的固然貌似可能有那麼一點道理,但有一樣,幹荷葉與鮮荷葉大不同,先一個說,用幹荷葉熬粥時可不能等粥熟了再下鍋,而是要在粥熬到一半的時候撕碎了扔進粥裡,再輕輕攪拌,這樣荷葉的清馨才能充分浸潤到粥裡去。再一個,這幹荷葉熬得的粥顏色微微發黃,完全沒有了鮮荷葉的那抹碧綠,所以總覺得缺點生氣。另外還得提醒您,您在喝乾荷葉粥的時候,可不能幹瞪著兩眼睛,須得閉起來,慢慢體會其中的味道,不然的話粥只是粥,就像喝過了幾遍之後的茶水,那一瞬間流淌在唇齒之間的餘香沒了。

荷葉粥在老北京夏季的餐桌上原本是個尋常物什兒,但現而今好像已經很難見到了。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六 荷葉粥

荷葉的清香浸潤米粥中自是別有風味

荷葉粥的主料乃是粳米(北方的大米),上砂鍋中添水(約10倍左右)熬煮,直至米粒熬開了花兒,撒幾塊冰糖,撤火,將事先備好的去梗去筋兒的一張荷葉平鋪在粥面上,置陰涼處待其冷卻。眼見著汁液從那荷葉浸透過來,似水漫金山,綠瑩瑩的讓人神怡。再嘗那米粒兒,清香無比。

荷葉粥的妙趣在於熬,小火微煮(火勢稍大粥中就會有一股焦煳氣),中間不能停火,更不能再往裡面加水,就這麼熬啊熬啊……一直到什麼時刻才算好呢?須得那粥面上輕飄飄柔膩膩地浮起一層油亮的米油,這時才叫水米融洽,濃淡如一。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六 荷葉粥

家中熬煮而得的荷葉粥凝聚了多少老北京人兒時的記憶

而老北京人喜歡在熬的過程中點一丁點兒的食鹼,這樣熬出來的粥黏稠潤滑,透青如脂,盛在碗裡彌散著醇厚的稻香。而這個法子同樣被適用在綠豆湯的製作上。

與荷葉粥姊妹相稱者當屬綠豆湯,也是舊京酷暑裡的一種家常細作,不過綠豆湯至今仍是人們餐桌上的尤物。但是如何做好地道的綠豆湯可是大有講究的,老北京人在這方面可以說是行家裡手。

還是在熬上,除去加一丁點兒鹼面外,還得有個竅門兒:煮至五成熟時,下火,幹嗎呢?用馬勺在鍋底將綠豆皮碾掉,二次上火煮至爛熟。待其陰涼後,則用屜布濾去綠豆渣滓,撒上些許冰糖,便得湛綠瑩潤的綠豆湯了。

可見,熬粥看似簡單的一件事,熬好了入味兒了卻不容易!

據說當年慈禧得了熱心症,值守太監李蓮英急得團團轉,忽然聽到宮牆外有叫賣荷葉粥的聲音,便忽發奇想報以一試,他忙命小太監出去買了回來並端給老佛爺喝。慈禧吃後頓覺清爽,病症一下子輕了許多。自此,荷葉粥終登大雅之堂,成了御膳房的夏季佐品。

老北京人都知道,講究的主兒在夏靜天兒裡都喜喝“信遠齋”的酸梅湯,它是用真正的烏梅熬成,並有桂花相佐。而價格相比荷葉粥貴了許多,對多數平民來說,可望不可及。

所以無論是荷葉粥還是綠豆湯,之所以得以眾人的愛戴,有人說主要是因為其涼血解毒的祛暑功效,但我認為它還有一個不爭的事實:原材料可以信手拈來。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六 荷葉粥

接天蓮葉無窮碧 映日荷花別樣紅

試想,炎炎夏日一介百姓喝上一碗自家熬製的荷葉粥(或綠豆湯),既舒坦又避暑還格外實惠,真可以說是“讓我一次喝個夠”。

荷葉粥,看似漫不經心的一道尋常小食,與舊時的記憶,在靜默的歲月中,交織成一座城市的獨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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