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寒風料峭。
北京慈濟院門口。
一個女人，一個男孩兒，母子。
女人矇住兒子的眼睛，玩捉迷藏的遊戲，男孩兒躲在樹後，數到一百後睜開眼，媽媽已經不在了。
只留下了給慈濟院的一封信，男孩兒隨後便被慈濟院收養，他的名字是：萬思成。
一場多年後的驚天大案，便從這時埋下了種子。
電影《保持沉默》的故事也從這裡拉開了帷幕。
01
13年後。
香港大劇院。
巨星萬文芳（周迅飾）的首次個人演唱會正在進行。
換場補妝期間，助理卻發現萬文芳被人用刀刺殺於密閉的化妝間，倒在血泊中。
而疑犯是隻有18歲的華裔美國人吉米·托馬斯，他在逃跑的過程中最終被抓獲。
於是吉米做為頭號嫌疑犯被依法起訴。
來自內地北京的大律師端木蘭（周迅飾）受美國領事館的聘請擔任了吉米的辯護律師。
與她針鋒相對擔任檢控官的是昔日的戀人吳正為（吳鎮宇）律師。
這對當年的情侶可以說是一對冤家，因當初的誤會而分手，如今端木蘭早已為人婦，而吳正為卻依然對當年的情愛心心念念，難以放下。
不是冤家不聚首，如今在吉米一案中相遇，二人唇槍舌劍的鬥法和藕斷絲連的感情成為了影片的著力的一個內容。
端木蘭通過與吉米的談話，意外的得知吉米其實是萬文芳的私生子。這讓端木蘭更加增添了勝訴的信心。
她告訴吉米，對外不要聲張此事，在法庭上行使沉默權，從始至終都要保持沉默！
而這也就是本片現片名的由來（原名《黑色曼陀羅》）。
影片到這裡，回到開頭，原來萬文芳就是十多年前慈濟院門口的那個女人，吉米似乎就是那個捉迷藏捉丟了媽媽的男孩。
可吉米既然是當年的萬思成，他怎麼會親手刺殺自己的生母，動機是什麼？
萬文芳當年為什麼又要遺棄他？
如果不是萬思成，兇手另有其人，那麼又會是誰呢？
案發現場的化妝間是一個絕對密閉的空間，只有一個出入口，並且在監控攝像下。
除了已經成為美國人吉米的萬思成，只有萬文芳的經紀人老田（祖峰飾）在案發後進入過房間，可那時兇案已經發生，老田不可能是兇手。
就在影片通過端木蘭和吳正為的法庭辯論及老田和吉米的視角，將案發過程一點點拼接出來的時候，突然有人向媒體透露了吉米是萬文芳兒子的這一隱情。
隨即引起軒然大波，各路媒體蜂擁而至。
於是這個案件由一件本已夠勁爆的明星被刺案，變為了一件更具轟動影響力的“弒母”大案。
社會的廣泛關注，使案件控辯雙方的天平砝碼在悄然間發生了轉變。
而除了當事人吉米和萬文芳，在此之前只有經紀人老田知曉此事。
那麼就是說，向媒體洩露此事的人，只有可能是老田！
老田與萬文芳合作十數年，說是工作關係，其實老田對萬文芳的情感很深，他深愛著萬文芳。
可他這樣做，不但對還算幸運的最終被搶救過來還處於昏迷中的萬文芳的演繹生涯並無好處，同時又增加了檢控方對吉米的指控難度。
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真相越來越撲朔迷離。
02
電影最早定檔於2016年8月19日，可在馬上上映前，突然宣佈延期。
這一延，便是三年。
如今看這部電影，內容並沒有什麼不妥或敏感之處。那麼當年無限延期的原因也就不得而知了。
準確的說，電影是在懸疑律政的包裝之下，來詮釋愛和聚焦原生家庭及留守兒童的悲情故事。
萬文芳當年為了得到音樂公司的一紙合約，來實現理想，而忍痛遺棄了兒子。
成功和輝煌的背後，是她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對兒子的思念和對自己的譴責，這種痛苦的折磨，就如同每天用一個刀片在心頭割肉。
而吉米從小被人遺棄，沒有享受過家庭和母愛。來到孤兒院後又被別的小夥伴欺凌。
他羨慕同床的男孩，雖然也是被遺棄，可他有母親，知道自己的母親，雖然短暫但卻享受到過母愛。
電影中的一個片段，直觀震撼的將孩子所遭受的這一悲情和磨難展現的淋漓盡致：
當端木蘭問吉米，他到底是叫吉米、萬思成還是張小杰時。吉米回答，都不是。
他從小聽得最多的，是“野種”。他跟著奶奶撿酒瓶子過活，奶奶說他這種人就不該出生，害人害己！
而當從慈濟院被一對美國夫婦領養後，本以為否極泰來，可又遭到了養父的虐待。
更使他的心理遭受了極大的創傷，而最終導致了心理的問題出現。
最終他設計害死了養父母，回國後，本以為憑著一條天使項鍊，可以真正得到文芳的母愛了。
可一紙只有0.004%概率的親子鑑定，徹底的又一次打碎了他這個最後的希冀。
而萬文芳最後的猶疑和不知所措，終於再一次激起了吉米的恐懼和惱怒。
他無法接受又一次被拋棄，又一次失去母愛，於是拿起了桌上的尖刀。
有時候，愛，真的可以讓人走向另一個極端！
吉米因為極端的渴望愛，無法得到甚至想親手毀了她；
萬文芳因為自己的過錯和對逝去兒子的愛，選擇原諒對她拔刀相向的吉米；
老田更是因為對文芳的守候和愛，不惜孤注一擲引火燒身；
就連端木蘭和吳正為也是因為愛到極端，而終至相向沉默錯過了彼此的姻緣。
但我們也不可否認，哪怕是極端的愛，也會有其動人心魄或者令人警醒之處。
而《保持沉默》中，吉米的行差踏錯充分說明了：孩子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成長，深刻影響了他們日後的人生。
03
影片以“弒母”大案為故事牽出對原生家庭和遺棄兒童為主題的人性思考。
但這種類型的電影，人物的設定與刻畫，還有故事節奏和框架，往往是不好掌控的環節。
與之相類似的影片，國產的有《全民目擊》，國外的有《一級恐懼》。
但無論從人物刻畫和故事線索方面，《保持沉默》都無法與上面兩部電影相比。
就影片本身而言可以說，只拍了半部好戲。
前半部歌后遇刺、弒母大案，法庭辯論，精彩紛呈，反轉跌現——你殺的？不是你殺的？原來是他殺的？竟然還真是你殺的！
這其中又穿插端木蘭和吳正為的戀愛戲份，有些部分還算饒有趣味。
尤其是周迅和吳鎮宇的粵語和普通話的頻繁切換，算是影片的一個小亮點。
雖然很多橋段，二人感情戲的臺詞無比老套矯情，但在兩位實力派的演繹下，還算能讓人聽下去。
但到了整部影片的後半部，故事節奏開始急轉直下，影片框架遊離破碎。
導演在抒情與懸疑之間搖擺不定，讓原本應該環環緊扣的高潮反轉成了亂灑狗血的倫理大戲。
首先，敘事結構實在平淡。
全片以線性敘事節奏為主，而不是採用倒敘、總分平行或陀螺式的結構為主。
這樣呈現出來的就是全知視角，過於顯得平鋪直敘，波瀾不驚。
前半段用幾次小反轉製造的懸疑和緊張氣氛，在中間戛然而止。
所有懸疑包袱抖落的太快，不到一半便盡數交出。
讓整個影片後半段全部在哭喪般的虐心擰巴的感情戲份中度過。
不得不對導演駕馭此類影片的能力提出嚴重懷疑。
其次，情節設計及雙角人物設定缺乏張力。
庭審環節最終吳正為敗陣端木蘭的勝訴顯得過於草率突兀。
只是因為老田的一個計策便讓吳正為束手無策毫無備案，先不說符合邏輯與否，與影片來說嚴重的削弱了他和端木蘭之間鬥法戲份的張力，並且讓之前本來精彩的法庭辯論變的猶如兒戲。
而作為影片和案件中都及其重要的人物孫睿飾演的吉米，在整個前半部庭審的過程中由於需要“保持沉默”，致使前半部本應通過庭審而得到鋪墊的人物刻畫，淪為烏有。
後半段卻異軍突起，大段自白式的傾訴，冗長狗血之餘，卻依舊缺乏張力，就像憋了半天勁等著，卻突然一瀉千里，尷尬之至。
而且這個人物做為懸疑片中樞紐人物的剝絲抽繭式的層層推理到真相大白，完全沒有，最後謎底由他一人一嘴全盤脫出，也讓電影完全沒有了懸疑片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藝術衝擊力。
周迅一人分飾兩角的設定，本來是映前為人所期待的。但觀影后實在難以恭維。
不是說周迅演技不在線，而是作為萬文芳這個角色，影片著墨實在過於單薄，完全沒有發揮出周迅的演技。
不提其他優秀的一人分飾兩角的影片，就說周迅自己早在將近20年前出道之初就已經演過分飾兩角的電影《蘇州河》，並且獲得了大獎。
一人分飾兩角本應是亮點，但前提是要兩角都要出彩才可以，否則不要輕易用這種表演方式。
而反觀本片的這一環節，對萬文芳這個人物的拿捏和塑造來說，無疑是失敗的。
而且本想通過畫特效妝、增肥，達到使萬文芳與端木蘭兩個角色看起來略有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樣的效果。
但結果出來的這造型，說雷人如果過分的話，也太讓人驚掉下巴了吧？
第三，多處邏輯缺失，難以自圓其說。
不管內核是情感戲還是倫理劇，只要你頂著懸疑的外殼，邏輯的嚴密性就是第一位需要保證的。
但本片邏輯缺失卻四處可見，讓人如鯁在喉，只說幾點顯而易見的：
1.吉米被領養到美國，他從何而知的萬文芳就是萬思成的母親？
即便當年在慈濟院內他目睹了遺棄的過程，見過萬文芳，可怎麼知道這個歌星萬文芳就是當初院門口的女人？
端木蘭還和萬文芳還長得及其相似呢，他怎麼沒認媽？
2.萬文芳都被吉米拿刀捅了，而且已經知道了吉米的身份，可還要老田去保護吉米。這完全說不通啊。
為了贖罪當年對兒子的遺棄嗎？可這跟吉米有關係嗎？
關鍵是老田還照做了。兩個人費這麼大勁就為了維護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聖母光環來的太不符合常理。
3.在已經知道吉米是極端危險的人物之時，端木蘭還在吳正為極力的阻止之下，去赴吉米之約？
做為一個身經百戰、閱人無數的知名大律師，連這點防範意識都沒有嗎。
是一句“他是我的當事人，我必須要面對他，知道真相，知道我是否錯了”就能圓的嗎。
在這裡，電影為了強行反轉，而讓人物動機有了缺陷。
4.最終已經發瘋的吉米挾持端木，要再次刺下的那一刀，卻因為端木的一句“我懷孕了”而馬上就放了她，為什麼？
和之前半天的劍拔弩張完全不搭，動機莫名其妙。為了不想傷害她肚子裡的孩子？瞬間良心發現？
等等諸如此類的邏輯缺失，不可細思深挖，還有諸多。
第四，線索過多，一個都沒表現好。
懸疑、情感、倫理、愛情，到底著重想表現什麼。
整個從影片中段開始支離破碎。
瑣碎的元素，填滿了後半部影片——講了很多事情，卻一件也沒說明白。勉強湊夠了一個半小時時長。
庭審環節最終只是流於表面，和最後的真相大白竟然毫無關聯。
做為懸疑片看，劇本不行，邏輯和張力不夠，關鍵人物吉米的刻畫受困於人物設定和演員演技。
男女主的感情戲份遊離與主線之外，不在副線之上，完全脫離於片外，分散了影片的懸疑和家庭倫理主題。
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家庭倫理和遺棄兒童的成長這一思想內涵，卻又受影片懸疑部分反轉張力的不夠，而導致深度和厚度都有所欠缺。
總的說來，上映三天來豆瓣5.9，票房1000多萬的成績，已經是真的啞火“沉默”了。
做為一部積壓和等待了三年的作品來說，真的是非常讓人遺憾。
想兼顧商業片的大眾路線和文藝片的內涵傳播，但卻弄巧成拙，拍成了四不像，即便有周迅、吳鎮宇、祖峰的演技加持，卻也難逃滑鐵盧。
一部好好的懸疑片，最終拍成了擰巴彆扭的情感戲。
只能當做反面教材，為後來的導演以資借鑑吧。
閱讀更多 犀鋒映畫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