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來了。
李建和同事王力匆匆走出公司大樓。
“老闆太摳了，這麼大的颱風，樓都要吹倒了，竟然還要拖到五點下班！”李建說。
“對，中午時候，看到新聞說，西湖邊上攔腰粗的大樹都被吹倒了，其他公司早就放了假，就我們這摳門地方，唉，不說了，趕緊回去吧。”王力話剛說完，就猛烈咳嗽起來，原來是被猛烈的風灌了喉嚨，嗆住了。
兩人走到一號線火車東站的入口，正準備下扶梯，突然，李建發現自己左邊多了一個人。
是一個白髮蒼蒼個的老人，骨瘦嶙峋，臉上都是皺紋，兩隻眼睛像是深井，直勾勾看著前面。
“你幹什麼？”李建問。
“年，年輕人，能，能不夠給我五塊錢，買，買點東西吃，我，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王力一聽這話，立馬拽住李建的胳膊，低聲說：“肯定是騙子！”
李建再次打量著老人，只見對方全身溼漉漉的，稀疏的頭髮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隨時都能掉光。
看起來不像假的啊，李建心想，問道：“你是本地人？”
老人搖頭：“我，我是江西的，來看我兒子，他在杭州送外賣，前幾天，他電動車被人撞了，到醫院縫了好幾針，今天出院，我，我就趕著回去了，不給他添麻煩，可是，可是我早上出來的時候，摔了一跤，錢掉出來，被風吹走了，我腿痛得厲害，今天火車也停了，要明天才能開，我，我不想麻煩兒子，怕他擔心，這……”
“走吧走吧，別聽他廢話了，肯定是騙子。”王力不耐煩地說。
老人一下子急了，彎下腰：“我真的不是騙子，這是我兒子的照片，他縫了針，醫藥費花了好幾千，眼看下個月的房，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我不能給他添麻煩，晚上我可以在火車站湊合一下，可，可這肚子太不爭氣，實在是餓不住了，怕撐不到明天，行行好，就五塊錢，我買點饅頭，我一定還上！”
說著，老人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溼淋淋的照片。
“你怕麻煩你兒子，難道就不怕麻煩我們？”王力問。
“呼啦”，一陣大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吹進來，老人踉蹌一下，扶著圍欄才沒跌倒。
“唉，管他是不是騙子，走吧，咱別惹事。”王力又說。
老人抿著嘴，不再說什麼。
李建右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張十元鈔票，遞給老人：“給你十塊錢吧。”
老人猶豫片刻，接過錢，說道：“拜，拜託你們等一下，等我一下。”
說完，老人一瘸一拐地衝進了雨幕。
李建還想說什麼，被王力制止了：“讓他去，正好驗證一下真假，看他這瘸腿，像是真的。”
三分鐘，五分鐘過去了，老人還沒回來。
“被騙了吧。”王力說。
“不對啊，他為什麼讓我們等？難道他現在有錢還我們？”李建說。
“就是個騙子，啥也不說了，好在損失不大，就十塊錢。”王力說著，又要走人。
李建急忙拽住他：“別急，再等等，看這老人到底什麼事。”
十分鐘後，一個蹣跚的影子衝開雨幕，到了兩人面前。
老人左手提著一個裝著饅頭的塑料袋，右手捏著皺巴巴溼淋淋的五塊錢：“我只要五塊錢就夠了，還剩五塊，先還給你，能不能留個地址，我，我下回來把剩下那五塊錢還給你們。”
王力和李建都呆住了，老人說的“還剩五塊，先還給你”，反覆在他們耳旁迴響。
李建看著老人顫巍巍的身子，把五塊錢遞了回去：“老人家，這五塊錢你再買點吃的吧，颱風天，吃飽點，彆著涼了，錢不用還了，你保重身體。”
老人伸出瘦巴巴的雙手，緊緊握住李建的胳膊，喃喃說著：“好人，好人吶，謝謝你，謝謝你們。”
在地鐵上，看著周圍打扮入時的紅男綠女，王力感慨地說：“我得謝謝那個老人，如果沒有他，沒有他那句話，我還以為這世上的人心都是壞的。”
大街上，颱風依然肆虐，有些人的心裡，卻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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