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打的萊州,紙糊的登州”

“鐵打的萊州,紙糊的登州”。在膠東半島有句知名度很高的民間諺語,這句諺語源自於明朝末年的一場兵變。

先說“紙糊的登州”。

明熹宗天啟初年,崛起於白山黑水之間的滿洲後金政權已經佔據了遼東大部,登萊(今蓬萊、萊州)一帶成了邊防前線。明王朝設立登萊巡撫,在登州駐紮重兵,並僱用洋人,在這裡生產威力強大的紅夷大炮,登州成為當時明王朝重武器的生產基地。崇禎四年(公元1631年),遼

東戰事告急,登萊巡撫孫元化奉命派守將孔有德(遼東人)率精銳部隊支援遼東。在從遼東撤退途經吳橋時,孔有德率軍反叛,史稱“吳橋兵變”。 叛亂後,孔有德率軍殺回山東半島,接連攻陷臨邑、陵縣、商河諸城,直趨登州。

“鐵打的萊州,紙糊的登州”

登州城,“三面距海,牆三十里而遙,東西俱抵海”,城高池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因戰略位置重要,常年有重兵把守,且擁有威力強大的紅夷大炮、西洋大炮數百門。與州城僅一條夾道之隔的水城,是宋代建設的水軍碼頭,與州城互為犄角,相互策應,進可攻,退可守,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崇禎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孔有德率部兵臨登州城下。本來是自己派出的援兵,現在卻率軍攻城。巡撫孫元化有苦難言,急令總兵官張燾率兵守登州城外,遣總兵官張可大發兵抗擊,以兩路成合擊之勢消滅叛軍。但這個張燾與孔有德是老戰友,手下士兵多是遼東人。交戰開始後,張燾的兵卒即投入孔有德的行列,攻擊張可大部,張可大部大敗。登州城內,中軍耿仲明、陳光福等人與孔有德是舊交。崇禎五年正月初三夜,孔有德再次攻城,耿仲明、陳光福等人密謀內應,舉火開門,叛軍從東門攻入城內,登州城在苦苦支撐了約一個月後,正式陷落。正月初四,叛軍又佔領水城。“紙糊的登州”由此得名。

是時,登州城內尚有士兵7000人,馬3000匹、餉銀10萬兩、威力強大的紅夷大炮20餘門,西洋炮300門,火器、甲仗不可勝數,皆為孔有德所獲。城中的葡萄牙軍事教官12人死亡,15人重傷,大明王朝苦心經營十餘年的明軍火器防衛事業付諸東流。這支兵強馬壯,武器精良的叛軍後來投降皇太極,皇太極出郊十里相迎,日後為建立大清王朝裡下了汗馬功勞。這是後話。

再說“鐵打的萊州”。

萊州城位於登州西約100多公里處。無論規模還是地勢、武器裝備,都無法與登州城相比。且地處平原,無險可居。崇禎五年(公元1632年)二月初三,孔有德兵圍萊州城。雖然萊州太守朱萬年收縮防線,將城外衛所兵卒盡行撤回城裡,但當叛軍兵臨城下時,萊州城內的守城之兵不足五千,而叛軍擁有騎兵、步兵足有15000之眾,且裝備足以轟破城牆的紅夷大炮和西洋大炮。力量對比如此懸殊,所以,叛軍認為,攻下萊州如探囊取物。

“鐵打的萊州,紙糊的登州”


其實,早在叛軍進攻登州城之際,朱萬年就清醒地認識到,叛軍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萊州城,因此加緊了備戰部署。調運糧草,調集守軍,加固城牆,增加設施,發動百姓協防守城,並於崇禎四年十二月十三日,制定《守城約》25條公佈於眾,部署全城軍民死守萊州城,並下了與萊州共存亡的決心。

此時的萊州,新任山東巡撫徐從治、登萊巡撫謝璉先後抵達萊州,加上萊州知府朱萬年、從通州來援的總兵楊御蕃,四位朝廷大員共守萊州。二月初四,叛軍開始攻城,大炮轟、烈火燒、挖隧道、搭雲梯,手段用盡,機關算盡,但萊州城巍然屹立。朱萬年的嚴密部署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萊州保衛戰可歌可泣。守城期間,山東巡撫徐從治中炮身亡。久攻不下的孔有德詐降。朝廷中的“招安派“同意招降。農曆七月七日,是傳說中牛郎織女節,登萊巡撫謝璉、萊州知府朱萬年去叛軍營中宣讀招降詔書,不幸被俘。被縛至城前,壯烈殉難。守城軍民同仇敵愾,誓與萊州共存亡。後來,朝廷中“主剿派”佔了上風,查辦了主張招撫的官吏,調集精兵平叛解圍。八月十九日,在堅守六個半月之後,援軍至,萊州圍解。自此,“鐵打的萊州”便流傳開來。

萊州民間有不過“七月七”,而過“七月六”之俗,就是為了紀念萊州保衛戰中為城捐軀的朱太守,萊州人的重情重義,可見一斑。

其實,“鐵打的”與“紙糊的”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攻打萊州的叛軍撤圍後,退守登州。明朝的平叛大軍,挖甬道、大炮轟,無所不用其極,連續攻打四個月後,叛軍才撤出登州大城,從海上撤退。此時,你能說登州城還是“紙糊的”麼?!

這段歷史,明史、清史都有記載,複述並不困難,但其中的道理卻耐人尋味。登州城之所以是“紙糊的”,是因為有內奸接應,再堅固的城防也難以抵禦,因為“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萊州城之所以成為“鐵打的”,是因為準備充分,戒備森然,同仇敵愾,眾志成城。


如今的登州府駐地已經以蓬萊閣而聞名,成為經濟發達、風景優美的優秀旅遊城市——蓬萊市,“紙糊的登州”之城已不復存在,宋朝時修建的軍港——水城保存基本完好,作為國家文物保護單位保留至今。原來的登州之名,只留下登州鎮作為歷史的紀念而保留。

“鐵打的萊州,紙糊的登州”

如今,萊州府自清初更名為掖縣,直至1992撤縣設市,才恢復萊州之名。不過不叫萊州府,而叫萊州市了。那座“鐵打的萊州”,20世紀40年代還巍然挺立在萊州灣畔,50年代初期開始拆磚扒牆,到50年代後期,萊州城連同城內上百座精美的牌坊一起毀壞殆盡,見不到一點蹤影了。今天的萊州市以“月季花城”、“石材之都”而聞名,沒有人關注它是“鐵打的”還是“紙糊的”,因為在遠離了硝煙和戰火的年代,這些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但是,萊州之所成為鐵打的萊州,這其中蘊含的道理,卻值得人們好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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